但她剛轉過身,被她丢在床上的手機再次響起。
來電話的人,正是她一直想聯系卻聯系不上的楚靜雲。
紀香菱忙接起電話,說道:“楚靜雲?是你嗎?你現在在哪?告訴我,我馬上去找你!”
電話那端的楚靜雲微頓了下,說:“我正在酒吧喝酒……”
紀香菱凝眉:“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有心情喝酒?罷了,你給我發個地址,我現在去找你……”
楚靜雲應下了,紀香菱也不想跟她說太多,很快挂了電話。
沒幾分鍾,紀香菱微信收到了一個位置信息。
看見酒吧名字,她微微凝眉,因爲地點距離TK集團很近。
但她也沒有想太多,繼續去換衣服,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完畢,出門。
大概半個小時後,紀香菱到達目的地,她再次電話聯系了楚靜雲,确定包廂位置後,擡腳進入酒吧内。
她并不知道,酒吧門口的一輛車内,正坐着兩個人。
其中一個,是遲瑞,另外一個,恰是剛跟紀香菱通過電話的楚靜雲。
楚靜雲望着紀香菱的方向,手指骨節微微收緊。
她不想這樣的,但是不這樣,她大概永遠不能在T市這個城市待下去了。
而且即使她不說,以宋衍生的能力,也遲早有一天能查到。
她其實很絕望,喜歡一個人七年多,最後的結果卻是被厭棄。
這是多麽殘忍的一件事,尤其是對她這樣深愛着宋衍生的女子。
遲瑞坐在旁邊,薄唇動了下,到底是開了口,說:“楚小姐,我現在送您回去?”
楚靜雲眼波顫了顫,她知曉,今日之後,她跟宋衍生之間将再無關系。
以後也再不可能見到宋衍生,甚至哪怕大街上無意中遇到,宋衍生也一定會假裝不認識她。
不,不止如此,他甚至可能會對她避之不及。
不過,罷了,至少她還跟他呆在一個城市,還可以像現在這樣遠遠的看着他,思念他。
也許……也許未來有一天,他可以漸漸淡忘她曾經的過錯,他們還能成爲朋友,還能夠偶爾問候。
是了,時間會淡化一切的,隻要她以後不再做他不喜歡的事,不再讓他困擾堵心,他是有心之人,可以感受到的。
他一定可以感受到的。
楚靜雲深深沉了一口氣,最終是轉過頭,輕輕說了一句:“開車吧!”
遲瑞看她一眼,沒有說别的,迅速啓動了車子,離開。
而彼時,紀香菱已經到了楚靜雲所說的包廂門口,她也不敲門,直接就推門而入。
包廂燈光柔和,裝修雅緻,環境很不錯。
紀香菱進門,并順手帶上門,她環顧四周,并沒有看見楚靜雲的身影。
但是包廂内配備的衛生間裏似乎有人。
紀香菱覺得,那應該是楚靜雲。
她走到沙發上坐下,自顧自的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一邊喝一邊道:“外面亂成這樣,你還有心情喝酒,我也挺佩服……不過話說回來。這酒不錯,你挺會選的!”
洗手間的門就在那時打開了,一個清潤但冰冷的男子聲音傳來:“是麽?你很喜歡?”
紀香菱一愣,她擡起頭,見進來的人是宋衍生,吓得手指一顫,手中的紅酒杯子更是直接掉落下來。
紅酒灑落一地,賤濕了她的衣服。
她今天穿了一件淺灰色的大衣,紅酒暈染在上面很不好看。
她忙起身拿了桌子上的紙巾去擦,可卻怎麽都擦不掉,擦不幹。
那紅色的液體一點點侵染着,在燈光的映照下,很像血迹。
宋衍生站在那兒,面無表情的看着她,紀香菱是真的慌了,不是爲大衣,而是爲宋衍生。
擦了一會兒,宋衍生終于淡淡開口:“香菱,還記得我幾個月前警告過你什麽嗎?”
紀香菱擦衣服的動作一滞,她知道躲閃無用,而且逃避不是她的性格。
她站直身子,看向宋衍生,聲音盡量平靜的道:“我記得!”
“既然記得,那你現在所爲,又是爲何?”
紀香菱薄唇動了下,她知曉,楚靜雲已經出賣了她,她再去狡辯,已經沒什麽意義。
她很怕,可此時此刻,她卻不想在宋衍生的面前表現出來。
她不甘心,憑什麽!
是啊,憑什麽,她陪伴宋衍生度過了宋衍生人生最昏暗的七年。
她母親曾經也對宋家幫扶許多,這樣的情誼,是别人比不來的。
就因爲時暖長得像許婳,就因爲時暖是許婳的女兒,她就坐享一切,憑什麽!
而且,時暖再像許婳,卻永遠不是許婳,尤其是現在時暖還做了宋衍生無法接受的事情。
宋衍生是什麽人,怎麽能夠允許女人去背叛他?
尤其這個女人背叛他的事情還鬧得滿城風雨,人人皆知!
縱然宋衍生再怎麽糊塗,也不可能再要時暖!
他也一定會通過這個事,徹底清醒,許婳是許婳,時暖是時暖,她們終究沒法成爲一個人。
紀香菱道:“不爲何,就是看着你爲她這樣一個女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犯傻,不忍心……”
“不忍心?”宋衍生冷笑:“這麽說,你做這一切都是爲了我?”
“當然……”紀香菱道:“阿煜,你我幾乎算是一起長大,我從小喜歡你,爲了你不惜一切去了國外,陪伴你七年,我對你的情誼你應該比誰都了解,我不可能害你,也舍不得害你。在我心裏,你一直是個孤傲自負,理性自持的男人,可你想想,自從你跟時暖在一起之後,你做了多少瘋狂的事情?
你娶了自己侄兒的未婚妻,結婚半年多你就大膽對外公布一切,你爲了她幾乎不管不顧,放下一切,你簡直是着了魔,入了蠱,你讓所有人都爲你擔心,你的母親,你身邊的朋友,還有我……這都算了,你希望這麽做,你覺得那麽做你可以得到快樂,那便算了,可是現在,你的付出得到了什麽?
的确,是我讓沈醉去見的時暖,但時暖去見沈醉卻不是我讓的,時暖心裏始終有沈醉,她願意去見沈醉,跟沈醉共進晚餐,就是最好的證明,她心裏是有沈醉的,畢竟沈醉是她的初戀,他們在一起整整三年,三年啊,而你呢,阿煜,你跟她在一起又是多久?時暖跟你在一起隻是利用你,她心裏真正愛的人是沈醉……是沈醉啊!”
“說完了?”
宋衍生幾乎從牙縫裏擠出這幾個字,聲音聽着很平靜,但卻依舊讓紀香菱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她怕。
但她還是不想退縮,她繼續道:“阿煜,難道你心裏還是想跟時暖在一起嗎?你是瘋了嗎?而且你知道,我隻是去找了沈醉去見時暖,僅此而已,讓時暖去見沈醉的人是餘姨,在他們兩人酒中下藥也是餘姨的意思,是餘姨啊,是你的親生母親啊,你至親之人都不希望你跟時暖在一起,你還想做什麽?你還要瘋魔到什麽時候?你難道……”
紀香菱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爲有一隻手迅速上前,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阻止了她繼續說下去。
紀香菱仰着頭,看着宋衍生,隻感覺到呼吸都要被奪走。
她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男人,眼角有眼淚溢出來。
宋衍生居然爲了時暖,要掐死她,他現在就要掐死她!
宋衍生臉色陰沉,目光涼寒的看着紀香菱,他真是氣,真是惱,真是焦躁到無可救藥。
他知道,陷害時暖和沈醉大抵是母親的意思,楚靜雲和紀香菱不過是在幫助母親。
若非牽扯到母親,不管外面如何笑話他,嘲諷他,甚至唾棄他,他都一定不會放棄時暖!
他死都不會放棄她。
紀香菱的這些話,幾乎句句是點在他的死穴上,他不想去想,也不敢去想。
他咬着牙,看着在他手下掙紮的女人,說道:“紀香菱,我這輩子都不想再看到你,不,下輩子,下下輩子,生生世世,我都不想再看到你……”
說完,他松開了手,壓抑着暴怒的情緒,低低吼出一聲:“滾——”
紀香菱的呼吸幾乎要停止,宋衍生突然一松手,讓她很快覺得自己活了過來。
可是下一秒,卻被宋衍生的話刺的渾身是傷。
她靠在沙發上,一邊喘着氣,一邊不可置信的看向宋衍生:“你讓我滾?”
宋衍生瞪着她,說:“是,我讓你滾,馬上滾,滾遠點……”
紀香菱還是不敢相信,她顫巍巍的站起身,走了兩步到他面前,仰起頭看他:“阿煜,是我啊,我是香菱,是在國外陪伴你七年的香菱啊,你真的讓我滾?”
宋衍生低眉看她,眼神裏幾乎沒有任何溫度,他再次道:“是,你,馬上給我滾……滾……”
“阿煜,你怎麽可以這樣,你……”
“啪——”的一聲聲響,打斷了紀香菱的話,伴随着的,還有紀香菱踉跄後退的驚呼聲。
宋衍生,居然毫不客氣的甩了紀香菱一個耳光。
而且,下手很重,紀香菱被甩的再次倒在了沙發上,整個左臉都微微發痛,耳朵轟鳴。
她整個的懵了,傻了,不知所措了。
剛才發生了什麽,她幾乎都不知道了……
腦海中隻閃過一個念頭:宋衍生打她了,宋衍生出手打她了……
可她的這個意識還沒回過來,宋衍生的爆喝再次傳來:“别再跟我廢話,滾,馬上給我滾,滾——”
紀香菱被這爆喝吓得幾乎軟了身子。
她一句話都不敢再說,顫巍巍的拿起自己的包包,幾乎逃也似的,出了包廂的門。
門沒有關,他幾乎聽見紀香菱邊跑邊叫的聲音,明顯是受了驚吓。
他站在包廂内,伸手揉向眉心,隻覺得煩躁的很。
那煩躁無法排解,壓的他心口發疼。
他“啊——”的一聲大叫,伸手撩起桌子上的紅酒瓶子朝着牆上砸去。
又一腳踢翻了上面的花瓶……
走廊裏的服務生聽到聲音趕過來,看見裏面宋衍生發瘋的模樣,是問一句,都不敢。
……
這一晚,夜涼如水,T市看似甯靜,但其實,一點都不甯靜。
宋衍生從酒吧離開之後,就回了老宅。
那時候已經是淩晨了,老宅很安靜,所有人都休息了,包括徐玲。
宋衍生沒有回卧室,而是直接到了餘瑤的房間。
桐姨不在了,有個女仆在餘瑤的房間打了地鋪貼身照顧。
女仆看見宋衍生,驚了一跳,喊了一聲:“先生……”
宋衍生對她擺了擺手,說:“你回去睡吧,今晚我守着老太太!”
女仆皺眉,“那怎麽行?先生你已經很累了,而且你身體也不好……”
“讓你回去你就回去,别廢話那麽多!”
宋衍生的口氣明顯不好,女仆吓得不敢再多說什麽,應了一聲,就轉身走了。
女仆離開,房間裏隻剩下宋衍生跟餘瑤。
他走到床邊坐下,看着沉睡的餘瑤,心裏說不出什麽滋味。
十五年前,宋家出事,那年的他,隻有十四歲。
母親餘瑤,不過三十七歲還不到,作爲一個女人,她完全有能力去重新選擇自己的人生。
可她沒有,她爲他,爲父親,爲宋家經營一切,隐忍十五年。
這十五年,她經曆了尋常女人不能承受的重和痛。
她對得起宋家,也對得起他。
他沒法對母親有什麽怨言,也沒有資格。
他一直希望母親可以在内心裏接受時暖,他相信母親對他的感情,也相信母親是個通情達理的女人。
可他忘了物極必反,母親曾經的經曆,導緻了她對周圍一切的不信任。
她怕暖暖會害了自己的兒子……
他理解母親,也很希望母親理解他……
但他到底是做的不夠好,所以最後才讓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女人變成今天這個局面。
這一切,都是他的錯,他一個人的錯。
他伸手握住餘瑤的手,昏暗的光線下,男人的眼裏微光閃爍。
有眼淚一點點滴落下來,濕了餘瑤的手心。
餘瑤的手指顫了了下,宋衍生以爲她醒來了,忙喊了一聲:“媽……”
但餘瑤并沒有應聲,她依舊安靜的睡在那裏,眉頭微微皺着,像是在做夢,而且是,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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