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人齊刷刷地将目光投向沈清歡,手機也由拍周子涵變成拍攝沈清歡。
“就是她啊,盛南桑真是瞎了眼才會選她當女主。”
“忘恩負義,連畜生都不如!”
“誰說不是?她怎麽還有臉出來?要是我的話,我早就找個地洞把自己給埋了。又怎麽大搖大擺地來人群多的地方!”
沈清歡看着一個人的手機都快貼到自己的臉上了,她直接從對方的手裏奪回手機,并很強勢地摔在地上,用腳踩在上面碾壓了過去。
望着地上支離破碎的手機,對方哆嗦着唇:“你”
“我什麽?”沈清歡雙臂抱在懷裏,用冰冷的目光掃視着周圍:“需要我賠償你的手機前,不妨去沈氏的法務部問一問,侵犯了公民的肖像權應該賠償多少比較合适?還有剛剛拍攝我與那位産婦的人,不想像這位的手機這般‘犧牲’的,最好是當着我的面全部清除。不然的話,我會告的你們連自己姓什麽都不知道。”
有些人确實比較慫得低頭删着手裏的視頻,甚至說還自覺地爲她讓出了一條道。
沈清歡搖了搖頭,近年來她的脾氣逐漸好了起來,若是前世,喜歡打抱不平的她應該會上去就是一頓打的吧?
她答應過陸子衡,不會在外面打架的。
“清歡.”
此時的周子涵的肚子猛然劇烈的疼痛,雙腿間有熱流流出,滿頭汗水同樣讓周子涵疼得站不起來。
沈清歡看到這個狀況,也失了神,她也陪周子涵去産檢過幾次,每次檢查的報告都在說胎位很穩,又怎麽會突然間早産?
“清歡。”周子涵十分虛弱地拉着沈清歡的手:“今早我接到木頭的指導員說他”
周子涵的話并沒有說完,但沈清歡卻捕捉到有效的信息。
一定是許久沒聯系上的秦暮之忽然間有了消息。
周子涵的話斷斷續續的,肚子的疼痛吞掉了她的後半句話。
此時那些看戲的路人才站在聖父與聖母的角度上指揮着沈清歡打120。
“來不及了。”周子涵的情況,她自己最清楚,緩了緩:“清歡。幫幫我”
沈清歡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狀況,她急得隻能給陸子衡打電話。
陸子衡也寬慰着沈清歡:“别急。我把師姐的聯系方式推給你,如果周子涵真的不能堅持到醫院的話,你按照師姐視頻指示幫她接生。”
雖說病不避醫,周子涵畢竟是秦暮之的媳婦兒,又是沈清歡的好朋友,陸子衡作爲一個男人,總歸是不太好的。
沈清歡看着周子涵的褲子都濕了,她咬着唇:“可是.我沒有接生的經驗。”
“小清歡。”陸子衡的聲音像是往沈清歡的心裏注入強大的力量:“哥哥相信你,周子涵也相信你,你是可以做到的。”
“我試試。”
這是第一次,兩條人命在自己的手裏。
陸子衡的師姐視頻電話視頻切了過來,“現在是什麽情況?”
沈清歡看着躺在地上的周子涵,她鼓足了勇氣湊上前:“孩子的腳露出來了。”
“确定是腳先出來的?”陸子衡的師姐倒吸了口氣。
“有什麽問題嗎?”
陸子衡的師姐怕沈清歡慌張,并沒有告訴沈清歡這是醫學上的倒位。
可如果不好好将孩子的位置轉移,搞不好孩子會因爲缺氧,最終憋死在母親的肚子裏。
120及時的趕到,将周子涵用擔架帶到了急救車上。
負責接生的大夫與陸子衡的師姐也是認識的關系,一看情況就知道周子涵堅持不到産房肯定就會生,她囑咐着沈清歡拿着消毒後的手術刀。
她不太确定胎兒在産婦的懷裏會不會臍帶繞脖頸,可是現在如果不及時處理的話,大人也會跟着有危險。
“子涵。”沈清歡握緊周子涵的手,爲她加油打氣:“你再多堅持一會兒!秦暮之很快就會回來了。”
周子涵的肚子有強烈的陣痛感,她明知道沈清歡說得可能隻是寬慰自己的話,可是還忍不住幻想秦暮之很快就回來。
這是他們的孩子,她得把他們生出來。
周子涵咬着牙,孩子。
在助産大夫的幫助下,胎兒又重新繞了回去。
好在臍帶并沒有纏着小孩子的脖子,胎位正了後,頭先出來,随着嘹亮的哭聲,沈清歡喜極而泣:“子涵。是個男孩子。你聽到孩子的哭聲了嗎?”
聽到孩子哭以後,周子涵似乎全身的力氣已經被耗光。
原本以爲生産到此結束,沈清歡忽然聽到急救車上的大夫說:“怎麽還有一個孩子?”
還有一個孩子?
周子涵頓時感受到身體裏湧出的一股熱流,有什麽是出去了,可是并沒有孩子的哭聲。
沈清歡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
産檢報告并沒有說是兩個孩子。
現在又出來一個女孩子,可她一動不動,還夾雜着血,顯然是因爲哥哥占據了太多的空間,她已經沒有了氧料。
沈清歡捂着嘴巴,盡可能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清歡。”周子涵虛弱地喚着顧洛寒的名字,她問:“孩子沒事嗎?”
不是說還有一個孩子?
爲什麽沒有聽到孩子的哭聲。
死-胎要是讓産婦知道肯定是影響情緒,車上一時間變得很沉寂。
周子涵掙紮着全身的氣力,她看到大夫還抱着渾身是血的胎兒,瞬間瞪大了眼睛。
孩子。
每個孩子都是娘的心頭肉。
原本就早産,再看到老小的模樣,周子涵已經沒有任何力氣。
“大夫!”耳邊似乎傳來沈清歡的呼喊:“你快想辦法!她怎麽流了這麽多血?”
周子涵蠕動着唇,無聲道:木頭。原諒我,最終還是食言。沒能夠等你去看黃河灘的落日。我好像真的很沒有用。
連這區區的生産之痛都熬不住。
若是有這世上有來生,我們………
“小涵。”秦暮之剛下高鐵,他想都沒想第一個打給的人就是周子涵。
那日上面的任務緊急,他甚至都來不及報平安。
電話通是通了,不過是沈清歡接的。
“怎麽是你?小涵呢?”
“秦暮之。你怎麽還有臉問子涵呢?”沈清歡的眼色不免凄涼,她站在手術室外,對着聽筒忍不住爆-粗:“你怎麽現在才回來!還不如死了!”
沈清歡雖然沒說什麽好話,但秦暮之隐隐約約像是覺察出什麽:“是不是小涵出事了?”
他走的時候,她懷着孕。
原本他們是打算向父母表明一切,然後領證結婚的。
可是——
沈清歡那兒是問不出什麽所以然的,所以秦暮之将電話打給了陸子衡。
他馬不停蹄地趕到醫院,也看到了那個剛出生的孩子。
小孩子身上都是皺皺巴巴的,雖然在保溫箱裏閉着眼,從輪廓倒是能看出跟小涵很像。
沈清歡告訴他其實還有個小公主的,隻不過是因爲缺氧的緣故,成了死-胎。
秦暮之身軀僵硬在哪兒。
死-胎?
秦暮之顧不得看自己的兒子,他不顧阻攔,直接沖進了急診室。
病房裏的大夫已經制止了周子涵的血崩。
秦暮之進來後,腿當場就軟了。
他從未在敵-人面前怕過什麽,可這一刻,眼球裏被血色充斥。
周子涵渾身是血地躺在床鋪上,而不遠處還有他死掉的小公主。
在周子涵最痛苦的時候,他在什麽地方?
多少何日日日夜夜,她因爲孕-吐無法進食的時候,他又在什麽地方?
她是如此支持着自己的事業,而他呢?
秦暮之曾允諾過,要讓周子涵過上幸福的生活。
可是,現在呢?
“小涵!不許睡!”男人紅着眼圈,他的喉嚨裏發出嘶吼,沖到了手術台:“你醒一醒,我回來了啊。”
可周子涵就那樣無聲無息地閉上眼睛。
“我回來了啊!”
太遲!
這句【我回來了】實在是太遲了。
遲到周子涵現在,根本聽不到。
剛剛沈清歡不過是爲了讓周子涵安心生産,就胡謅了句秦暮之已經回來了。萬般沒想到,秦暮之居然真的回來了。
“秦暮之。”沈清歡對被醫生轟出來的秦暮之道:“子涵的情況危險,請你不要打擾醫生的手術。”
或許沈清歡說得對。
他這樣的廢物,還不如死了呢。
方才在手術室,秦暮之碰到了周子涵冰涼的小手,看着她毫無血色的唇瓣,面色慘白。
他頹然地倒在地上,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頭。
自古家與國就是不能夠同時選擇,秦暮之開始懷疑自己當初選擇國科大的初衷。
沈清歡也一遍又一遍在心裏禱告着周子涵的平安。
數小時後,裏面的大夫終于走了出來。
“病人已經脫離了危險。”大夫摘下了口罩,對着沈清歡與秦暮之道。
聽到這句話,秦暮之死灰般的眼睛好像又有了一絲光亮。
他掙紮着從地上爬起來,握住醫生的手,彎下腰說:“醫生。謝謝你。”
“都是應該的。”醫生連忙把秦暮之給扶起來,連忙說:“使喚不得。你要是這樣的話,不是在折我的壽嘛~
再說你還要感謝你身邊的這位女士,若不是她在救護車上及時的接生,産婦恐怕.”
秦暮之把目光投向沈清歡,一直以來,他們似乎都沒有心平氣和地說說話。
即便是有陸子衡與周子涵,秦暮之與沈清歡兩個人的關系也不算多麽近。
可這一次,秦暮之真的是發自肺腑地感激沈清歡。
沈清歡微微颔首。
過去她隻當電視劇裏生産的戲碼無非是過于誇張,在經曆了周子涵生産的過程中,沈清歡對于懷孕這事兒卻産生了恐懼。
等到醫生說可以探視時,她與秦暮之一同走向病房。
周子涵如醫生說得那般,确實脫離了危險。
她睜開了眸子,虛弱地對秦暮之和沈清歡笑了笑。
現在的周子涵,還沒有太多的力氣說話。
“小涵。”秦暮之則是欣喜若狂地把周子涵摟進懷裏:“你知不知道,我……”
我差點兒就失去你了。
若是這個世界沒有你,我的餘生還有什麽意義。
“我沒事。”
好半天,周子涵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兩個人緊密地貼着彼此。
随着房間的氣溫逐漸升高。
沈清歡自覺地退出了房間。
秦暮之體恤着周子涵,隻是蜻蜓點水般。
這些時日,他在邊疆每個清閑的夜晚,都在想念着她。
“小涵。”秦暮之将周子涵的小腦袋放在自己的懷中,他說:“我不會再離開你了。”
在了解到秦暮之這些天所忙碌的事情。
周子涵心裏很複雜。
男兒志在四方,不該拘泥于此。
雖然他們失去了一個孩子,周子涵也險些也随之而去。
可她不希望,秦暮之會因此愧疚。
“你還記得,以前進大學前,你給我說過什麽?”周子涵珉了抿唇問道。
秦暮之忽然想起,之前自己要做一名優秀的隊員。
或許,這條路注定會比常人的路該走得坎坷,但在個人與華國面前,後者永遠是最該的優先選擇。
“我記得以前老一輩人講過。”周子涵依偎在秦暮之的身邊,“隻要革命有後,你我無後,又有何妨?”
這是何等奉獻的精神!
現在多少人都達不到這樣的層次。
即便悲傷,即使難過,切勿一直沉溺。
“木頭。”周子涵輕咳幾聲,秦暮之替她撫順着後背,“你是我們華國的好男兒,怎麽能夠在華國需要你的時候,選擇兒女情長呢?”
置放在約莫九千六百萬平方公裏的土地面前,兒女情長實在過于渺小。
“我會照顧好自己。”周子涵仰着脖子,因爲霧氣很大,她看不清秦暮之的面容,“所以,你盡管在前面保護好大家,我會在背後替你守護小家。”
秦暮之沒想過,周子涵醒來後不但沒有指責自己,反而如此深明大義。
若換成其他的女人,一定會跟自己的丈夫鬧一鬧。
秦暮之倒是期待周子涵跟自己鬧,畢竟這樣的話,自己内心的愧疚會少一些。
“小涵。”不管怎樣,秦暮之都在心裏做好了決定,等到畢業後,他會向組織申請轉業。
秦暮之相信,隻要有心在,哪裏都可以做。
畢竟秦暮之再無法想象,如果說自己今天沒有趕來,那麽他是不是再也見不到小涵了。
失去小女兒,做父母的都很難過。
可是,日子依然要繼續下去。
秦暮之以前不知道,生孩子是這樣艱難的一件事,他原本計劃跟小涵有很多孩子,可是自從看到她渾身是血的在自己面前,秦暮之在心裏頭發誓就現在就好。
“剛好你回來——”失去孩子,對于母親來說,更爲傷痛,但堅強的周子涵故意雲淡風輕:“你想給孩子取什麽名字好?”
秦暮之不知道哪個孩子先出生,不過那些不重要,即便是女兒先出生,他也會說成兒子先出生。
女孩子嘛,總要有個哥哥去照應着。
“男孩子叫秦知周,女孩叫秦悅涵。”
感謝你與我相知,感謝你我相互心悅。
周子涵聽到男人說完名字後,連蹭一下就紅了。
“不好聽嗎?”
“你也太草率了。”周子涵小聲道:“都是涵,以後誰知道你在叫誰。”
說得也是。
秦暮之勾起唇角,他的掌心揉了揉周子涵得腦袋:“那你好好想想,這幾日我都在家,你想好了後,再告訴我。”
“嗯。”
給孩子取名字可是一件大事。
周子涵的情況,剛剛秦暮之已經問過醫生。
“謝謝你。”秦暮之走出病房,望着站在走廊打遊戲的女人道:“要不是有你,小涵她可能真的挺不過去。”
“子涵還好嗎?”
“嗯。”
關于死去的那個小女兒,畢竟是秦暮之的孩子,處理後事也是他家裏說得算。
在周子涵住院的這些日子裏,劉敏得知一切後,氣得都想抽醒秦暮之。
好在,兩個人沒多久就把結婚證領到了手,也算是合法的夫妻。
難得是如此惬意的午後。
吃過飯以後,秦暮之攙扶着周子涵在醫院散步。
巨大的蒼穹下,結合着陽光,将兩個人的背影無限得拉長。
周子涵依偎在秦暮之的胳膊肘,她的聲音又恢複到過去那般甜美:“木頭。”
“嗯?”
秦暮之十分享受與周子涵在一起的時光,因爲每一個分别後的重逢,都顯得格外珍重。
“關于孩子的名字,我已經想好了。”
周子涵見男人隻顧把目光放在自己這裏,俏臉暗生幾朵嬌雲。
“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這話,倒是像嗔怪。
“有。”
秦暮之回答得倒也幹脆。
“那我剛剛都說了什麽?”周子涵有意考秦暮之。
“你說關于孩子的名字,你已經起好了。”秦暮之的俊臉,突然在周子涵的面前放大。
“說話歸說話——”周子涵急忙向後退幾步,“你幹嘛靠得這樣近!”
“孩子叫什麽?”秦暮之看着她驚慌失措的小表情,嘴角笑意更濃。
“就按照你說的來。”
秦暮之牽着周子涵的手,“我知道你擔心跟孩子撞名字,所以哥哥叫小菠蘿,妹妹叫小香果。”
周子涵滿頭黑線,總覺得秦暮之起名字的水平,是在憑本事讓孩子輸在起跑線上的。
今日出來,太陽也曬得差不多。
秦暮之始終擔心周子涵的身子,“我們該回去了。”
剛回病房沒多久,本是晴天的日子,忽然烏雲密布,随之而降落的是豆大的雨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