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歡微微颔首，她示意陸子衡繼續說下去。
陸子衡緊張了片刻後，緩緩開口，并保證這次的活兒不會有生命危險。
沈清歡蹙着眉毛。
人們以前經常說談錢傷感情，這話一點兒都不假。
自從與陸子衡在一起，有關錢的問題，陸子衡都會與自己較真兒，甚至有時候他都不惜欺騙自己。
沈清歡說了很多次自己不是很在意這些，可陸子衡也隻是表面上應付知道同意，實際上在背後依然按照他的那套繼續。
“如果我不同意的話，你就會停手嗎？”沈清歡怔怔地望着陸子衡，她又重複了一遍：“阿衡。如果我不同意你去代練，你就會停手嗎？”
雖然裏面住着二十多歲的靈魂，但這副身體，依舊是十五六歲的模樣。
“阿衡。”沈清歡頓了頓，她繼續道：“你是不是遇到什麽困難了？如果你缺錢的話”
後面的話，她不知道怎麽說。
像陸子衡那麽要強的人，一定不會接受他人的施舍。
可是她也不想讓他承擔這個年紀不該有的負擔。
沈清歡經受網.暴時都沒有像今日這般苦惱過，嚴格意義上來說，第一次正式談戀愛的她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樣的問題。
過去，她對于陸子衡沒有太多的關注，隻知道他因爲單親、母親又有些神經衰弱，所以過得很不好。
現在，陸父與陸母已經複合了，按照正常的路線，陸子衡應該過得比以前更幸福才是啊。
但又爲什麽，對金錢如此迫切地渴求呢？
陸子衡何嘗不明白沈清歡那些欲言又止的話。
前世他苦苦追求沈清歡無果後，班級裏有個家境比較好的女生剛好也對自己抱有好感，但陸子衡自始自終隻想與沈清歡在一起。
後來，被陸子衡拒絕的女孩子哭哭啼啼地跑到朋友那裏求支招，那朋友眯着眼思考了一會兒，那人說既然陸子衡追求的是沈清歡，還是因爲你家裏不夠有錢。
“對于陸子衡那種家庭出身的男生，追求的方式可真是太容易了，拿着錢砸就可以讓他爲你淪陷。”
僅僅就因爲這一句話，讓當時的陸子衡沒再去幹-擾沈清歡的生活。
是他不配。
不配去污染那麽美好的她。
所以得到重生機會的他，才會想盡一切辦法與可能在年輕的時候多積累點财富，至少在小姑娘想要什麽的時候，自己不會太過于拘謹。
“我是缺錢，但我不會問你要。”
沉寂了許久後，陸子衡才艱澀地回應着沈清歡。
有過一瞬，腦海裏的前塵舊事又浮了出來。
沈清歡還記得前世，條件不知道比陸子衡的好多少倍的溫淮北，總是以各種理由問自己要錢，其中經常用的一招就是自己與别人打架住進了醫院，但是又不好意思給家裏說，生活費也不夠了，隻能讓沈清歡給自己打來。
後來，沈清歡才知道原來溫淮北所謂的人設是可以根據對象的不同進行表演的，而且一旦自己不給溫淮北錢，黎曉婕總會跳出來站在道德标準覺得沈清歡做得都是錯的。
她在兩個人編織的謊言裏，做過許多的錯事。
也許就是如此，老天才會罰她重活一世，好好贖罪。
陸子衡的坦白讓沈清歡心裏某個角落坍塌，她的眼圈紅紅的，上前擁抱住她的少年：“缺多少？就當我先借給你好不好？”
“不好。”陸子衡伸出長臂也回抱着沈清歡。
關系被撞破的那晚，沈浩天與陸子衡聊了許多，其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關于以後，沈浩天作爲父親，認爲現在的陸子衡不具備給沈清歡一個将來的能力。
少年時期的戀愛都是十分脆弱的。
陸子衡很怕沈清歡隻不過是頭腦發熱，她像極了見色起意，與他的蓄謀已久看似天造地設，可若是有些風雨，便會将兩個人的關系瓦解。
“小清歡。”陸子衡的聲音本來就低沉，他緩了許久後繼續道：“哥哥說過，想要的東西都會自己争取。”
八點了。
陸子衡沒忘記沈家的門禁，小姑娘這個時候是要準點兒喝牛奶的。
他從兜裏掏出早就準備好的酸奶塞進沈清歡的手裏，直到看她喝幹淨，才說：“我送你回家。”
原本看過電影後，氣氛應該很好才對的。
結果因爲方才的小插曲，所以兩個人都是慢慢地前行。
過馬路的時候，陸子衡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他對小姑娘說：“在這兒等哥哥一會兒。”
“嗯？”
“對面有賣雪糕的店，我去買你喜歡的火炬降降溫。”
“一起去吧？”沈清歡提議道，“不然我在這兒等着你，也無事可做。”
“那就玩會兒手機。”陸子衡不容置疑道：“嫁到我們陸家的女孩子，是不被允許幹活的，懂了嗎？”
“哦。”沈清歡微微漲紅了臉，既然是陸子衡已經做好的決定，她也不好反駁，“那我就在這兒打一局遊戲等着你。”
等到馬路上的車子少了，陸子衡才走了過去。
帝都夏夜高溫，賣冷飲的老伯伯搖着蒲扇，見陸子衡過來，就對他說：“小夥子，你打算買什麽口味的？”
“老伯。有沒有火炬？”
“啥子是火炬哦？”老伯伯歲數大了，也不過是爲了幫助兒子看會兒店，不太懂你那年輕人的說辭，他也不想誤了兒子的生意，就拉開冰箱：“你自己看看撒，口味都在這兒的。”
“好。”
陸子衡探着身子，仔細挑了一圈後确定沒有火炬的種類，又雙手合十，對老伯伯說了抱歉。
沈清歡坐在花壇那兒，搖晃着兩條小細腿，因爲學業好久沒有上遊戲的她，還需要更新後才能玩耍。
等待的時光，總是很無趣的。
百般無聊的沈清歡注意到馬路那邊的陸子衡好像又跑到了其他地方，反正也是遊戲也沒加載完，她就等着車少後尾随着陸子衡過了馬路。
“小姑娘也是來買冰棍兒的嗎？”老伯伯上了歲數，耳朵比較笨重，他見沈清歡走過來主動道：“如果你要買火炬的話，我這裏可能是沒有的。”
“嗯？”
“剛剛過去的一個小夥子，同你歲數差不多吧，隻認準火炬，其他的都不買。”老伯伯又碎嘴了句：“不過火炬那種東西，怎麽能吃呢？”
“阿伯。”沈清歡對老伯伯很有耐心地解釋着：“火炬是一個牌子的冰淇淋，因爲外表上像火把，所以才有了這樣的名字。”
“我剛才不是說，讓你在那兒等着的嗎？”陸子衡氣喘籲籲地跑到沈清歡的面前，他舉着剛買的火炬，就像是做了好事等待表揚的孩子，“吃塊冰淇淋降降溫吧！”
老伯伯眯着渾濁的眼睛，仿佛嗅到了狗糧的味道。
“要說這種類型的雪糕，我這裏有好多種啊。”老伯伯放下蒲扇，他走到沈清歡的面前：“比如這個.”
“老伯。”陸子衡連忙扶着他的胳膊，将那被列舉的雪糕放下，“我知道你說的那個，可是再好，也終究是别的牌子。我們家小朋友，隻認火炬的。”
那麽熱的天氣。
他卻跑了幾家店，隻爲了買自己喜歡的火炬。
陸子衡記得自己的口味，卻并沒有給自己買一個。
她做人家女朋友的，卻不知道男朋友喜歡吃什麽，實在是太失敗了。
“阿衡。你喜歡吃什麽口味的啊？”沈清歡側着小腦袋，指着後面的冰櫃車，“這裏面的，你随便挑哦。”
雖然知道自己與沈清歡在經濟上存在着巨大的差距，但通過買給雪糕這件小事，讓陸子衡曾經在沈浩天那兒得到的自卑感又開始變得強烈。
冰箱裏的雪糕種類很多，可是挑來挑去，陸子衡挑了半天，也隻是挑了個最便宜的老冰棍兒。
“一元。”老伯的臉上依然笑呵呵地：“小夥子，是不是不太舍得女朋友花錢啊？”
明明是一句随口說說的玩笑話，陸子衡手裏的老冰棍兒都變得格外沉重。
“再不撕開的話，冰棍兒一會就該化了。”沈清歡小口吃着火炬囑咐道。
“哦。”
陸子衡的手機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因爲沒有拿穩，屏幕再次準确無誤地摔在了地上，已經沒有辦法繼續使用了。
老一輩過過苦日子的人都覺得心疼，沈清歡見陸子衡撿起破碎的手機，心情也跟着跌進了谷底。
陸子衡之前用慣了老年機，耐摔。
頭一次換手機，也是因爲同沈清歡視頻方便。
智能機都很嬌貴。
已經換了三四次屏幕的陸子衡也知道在互聯網更新的時代，他應該早早地就借摔壞手機的機會換台新的。
以前隔着屏幕，他可以實事求是地說自己的手機壞了，所以才沒有給沈清歡聯系上，但是這一次，當着她的面，手機壞掉的陸子衡卻不知道如何處理。
若是撿起來，會不會被沈清歡看不起；若是不撿起來，裏面還有很多沈清歡的截圖和照片。
後面發生的所有，都是懵的狀态。
沈清歡走到單元樓下，從書包裏翻出來一個盒子塞進陸子衡的手裏。
一款剛上市不久的5G手機。
陸子衡垂着眸，他忽然想起沈清歡方才在路上去了趟廁所。
也許是那個時候，她偷偷去了廁所不遠的手機店。
他們終究是要走到這樣的一個局面嗎？
就算是維修手機，陸子衡都要節衣縮食很久，而之于沈清歡，卻是輕而易舉地就刷掉了五位數買一部嶄新的手機。
“我回頭修一修，還是可以用的。”陸子衡最怕的就是與沈清歡牽扯到金錢，他那丁點兒自卑悄悄地跑出來作祟，“這手機，你留着自己用吧。”
沈清歡隻是單純地覺得陸子衡沒了手機，今晚就沒辦法一起聊天，對于即便是砍的零花錢，每月也還有五六位數，對于她來說，她喜歡的男孩子當然是選擇配置最好的。
“你今晚不跟我一起視頻了嗎？”
難得放假，沈清歡遊戲更新完畢，還想着與陸子衡晚上一起玩遊戲。
“再忍一忍，等過兩天，過兩天我手機修好了，咱們就可以視頻了。”
“那你就先拿着這塊新手機呗，放假我又找不到你，也不能聊天，會很難過的。”
陸子衡悄悄地攥緊了拳頭，手背凸起的青筋格外刺眼。
自從上次沈清歡與秦暮之傳出绯聞後，已經坐不住的陸子衡親自發帖子稱自己在追求沈清歡，評論區當時都在群嘲他就是想當鳳凰男，之所以看上沈清歡，完全就是因爲沈家有錢。
住在隔壁宿舍的趙雲落偶爾碰上陸子衡也會酸上幾句，癞蛤蟆别以爲自己成了青蛙就變成王子。
陸子衡翕動着有些澀的唇：“實在不行的話，這兩天我每天早上在你家樓下，發出暗号後你就出來，我們在一起出去玩，好不好？”
“不好。”
沈清歡冷冰冰地回複着陸子衡，她最厭惡的就是陸子衡這種脆弱的心，若是一兩次還可以被原諒，但是陸子衡次次都要這樣維護自尊的話，那以後的日子，他們又該何去何從。
她真的有些生氣，氣陸子衡骨子裏明明已經是二十六歲的男人，爲什麽不能夠克服一下心裏。
沈清歡抱着盒子進入單元樓時，還不忘說一句賭氣的話：“我之前就說過你還在觀察期，現在我對你的考核非常不滿意，反正我們以後也不是一個班級，就不要再聯系了。”
直到沈清歡進了電梯，她才意識到了自己的沖動，她應該像過去一樣繼續維護着他的自尊，可是一次，兩次，難道一輩子都要讓陸子衡活在一個虛僞的世界裏嗎？
沈清歡做不到。
她在意的是陸子衡真真切切地從過去走出，而陸子衡在意的是一定要爲沈清歡的未來提供優渥的物質條件。
矛盾就在兩種觀念不合當中形成。
沈清歡說到底還是後悔了自己的沖動。
就像是人不可能一口吃成大胖子，陸子衡也不可能說很快就克服了哪些問題。
大家都需要時間慢慢地去磨合，而不是心急火燎地對待問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