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有走出去多遠,朱茂和項淮就從後頭趕了上來。
朱茂一把搭住朱桓的肩膀,笑着道:“我剛和人說話,都沒有注意,你一個人,這是以骁先走了?”
朱桓答道:“是,他與溫大人先走的,先去一趟燕子胡同。”
“不去衙門?”朱茂一愣,待明白過來霍以骁要去燕子胡同做什麽,他失笑着搖了搖頭,“以骁對嶽家是再盡心不過了。
我原覺得,我對你大嫂敬愛,對文興侯府上下亦看重,可跟以骁一比,我這個東床,還是比不了啊。
前幾日我陪你大嫂回娘家,她後來話裏話外說我,嫌棄極了。”
朱桓可不覺得大皇子妃會嫌棄朱茂。
想了想,他道:“大哥這話就謙虛過頭了,哪裏是嫌棄,打趣還差不多。大嫂會與大哥打趣,可見感情極好。”
朱茂哈哈笑了兩聲。
朱桓又道:“要說夫妻相處之道,大哥,我沒有娶妻,我隻能聽你說,分享不了趣事給你。”
“那你趕緊把親事定下來,”朱茂笑得越發大聲了,“我可聽說了,昭儀娘娘給你挑的,你全拒了,你這樣還怎麽讨媳婦兒?”
朱桓抿了抿唇。
母妃挑的那幾位,論出身、論模樣、論才華,自然是樣樣好。
可他就是總覺得缺了些什麽,就拒了。
母妃惱得不行,幾次追問他到底想要什麽樣兒的,又到底缺了些什麽。
朱桓答不上來,被問得多了,才勉強能總結出一兩點兒來。
缺了默契,缺了那種哪怕不說話都能心領神會的默契。
雖然,霍以骁不喜歡說他和溫宴之間的事,但先前因朱茂那一頓羊肉鍋子,一晚上說完了别人一個月能說的事兒,聽起來細細碎碎,卻都是生活裏的讓人歡喜的瑣事。
即便是他們這樣的帝皇之家、真龍之子的身份,張口閉口朝堂、百姓,可他們也是在過日子,一樣有普通人的情緒。
母妃被朱桓的答案弄得哭笑不得,又頭痛不已。
心領神會的默契,那都是磨合出來的。
無需磨合便有如此境界,要麽是修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天降奇緣,要麽是,做不了夫妻的雙胞胎,當兄弟姐妹去。
霍以骁和溫宴那種,在唐昭儀眼裏,就是修到了福分。
朱桓知道母妃說得在理,卻還是沒有讓步。
以至于,唐昭儀近來看見這個兒子,跟看見冤家一樣,又是氣又是惱。
朱桓也隻好避着唐昭儀,每日請安後匆匆就走,免得母妃來氣。
此刻聽朱茂也提,朱桓下意識地想倒苦水,剛起了個話頭,又想轉過來。
與朱茂說這個,十分沒意思,還是不說爲妙。
朱桓“是是是”、“對對對”地應付了兩句。
朱茂見此,就不提這事兒,依舊說起了霍以骁:“以骁去燕子胡同,恐是要吃完午飯再回來了,到底是在六部觀政,缺席總是不好。”
未等朱桓開口,朱钰和柳宗全從後頭走過來,正好也聽到了這句。
“他缺席又不是一回兩回了,”朱钰促笑了一聲,“以前在習淵殿就這樣,一聲招呼不打就去了江南,現在,好歹還跟三哥說了呢,再說了,父皇都不管他有沒有在六部坐着,大哥你操哪門子心?”
朱茂苦笑搖頭:“話不是這麽說……”
朱钰哼道:“那該怎麽說?”
朱桓聽兩人說話,眉頭不由皺了皺。
若是原先時候,他想,聽了這樣的話,他心底會生怨氣。
這種怨氣很複雜,不單單是沖着霍以骁,也會氣朱茂和朱钰,亦會氣父皇,同時,也氣自己,不同的怨疊在一塊,連他自己都很難心平氣和地去梳理了。
而現在,朱桓覺得,他能冷靜些了,朱茂和朱钰無論說什麽,他都會多想一想。
細想之後,朱桓才開口:“以骁缺席的時候是不少。”
朱茂和朱钰聞聲,一緻轉頭看着他。
“不說先前,昨日就是下午才到的兵部,一整個早上都被父皇關在禦書房裏了,”朱桓道,“他不在,我就一個人待在兵部,身邊缺了個人,做事難免不夠流暢、麻利,不如,大哥、四弟,我們一塊去與父皇說,讓他别動不動就把人叫去?觀政呢,缺席對他不好,對我也不好。”
朱茂:“……”
朱钰:“……”
去禦書房說這個,瘋了不是?
朱钰被朱桓堵得不知道說什麽好,越發不高興,一摔袖子就走了。
朱茂幹巴巴笑了笑。
項淮見狀,趕緊解圍:“三殿下,禦書房那是皇上尋四公子說話,與燕子胡同那個不一樣……”
朱桓漫不經心地“哦”了一聲。
他覺得都一樣。
父皇昨兒把人留下來,又不是要說朝堂事,就是當爹的找兒子,耽擱了兒子做政事。
現在霍以骁去燕子胡同,也算是家事。
沒道理說,陪父親可以,陪嶽家不行吧?
朱桓這麽想,也就這麽說,說得朱茂不得不“是是是”、“對對對”,兩廂才互行了個禮,各走各的。
另一廂,溫宴抱着黑檀兒,上了馬車。
剛才邢嬷嬷來請她,說是燕子胡同那兒請她過去。
溫宴問了狀況,邢嬷嬷卻搖頭推說不知,隻曉得是胡同那兒使人到了門房上,遞了話就走了。
如此,溫宴便備了馬車,出門之前,又趕緊重新梳了個頭,換了身衣裳。
她隐約猜到了原因。
燕子胡同裏來請,無論如何,都不會隻說這麽一句,而是講一下誰請、大緻是什麽事兒,讓溫宴心裏有底,免得手忙腳亂。
邢嬷嬷更是個細緻人,會問得清清楚楚。
如此沒頭沒腦,定然是有人想瞞着她,想給她一個驚喜。
那她也就順水推舟地當作不知情。
馬車上,黃嬷嬷捂着嘴笑她:“又是梳妝又是換衣裳,哪裏不知情了?”
溫宴也笑。
她倒是想裝得像些,可這事兒太重要了,重要到,她不能随便對待。
同時,她也需要靠梳妝的時間,穩一穩激動的心情。
邢嬷嬷肯定也清楚,那幾句話瞞不過她。
其實,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她們都佯裝不知,一起“守護”這一份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