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一落,曹氏倏地瞪大了眼睛。
狀元姑爺?
“那江緒,想來我們府裏當姑爺?”曹氏輕聲問。
“沒提過,都是我們幾個随口說的,”溫子甫見曹氏認真極了,不由笑着搖頭,“八字都沒有一撇的事兒,你怎麽比我還上心了?”
曹氏氣得又啐他:“八字沒一撇,老爺與我說什麽?”
溫子甫道:“這不是話趕話說起來了嘛,我們就是普通一官家,不能給别人官途鋪路,這不是耽擱個好苗子嘛!”
曹氏聽他這麽說,嘴上應了兩聲。
待溫子甫進裏間更常服去了,她沖胡嬷嬷努了努嘴。
“什麽一官家,”曹氏輕聲與胡嬷嬷嘀咕,“這要是叫老夫人聽見,可得不高興了。”
在老夫人眼裏,他們是定安侯府!
哪怕是傳到頭了,但她老人家一天健在,那就是一天的侯府,不是尋常官家。
再說了,宴姐兒嫁了四公子,家中的姑爺是四公子的連襟。
就這,普通嗎?
大皇子妃出身文興侯府,二皇子妃出身誠意伯府,都是頂着爵位的人家。
誰家也這麽普通普通看看!
胡嬷嬷認同地點了點頭。
不止是“普通一官家”不能叫老夫人聽了去,狀元姑爺也不行。
這四個字,一聽就厲害得不行,門楣锃亮。
胡嬷嬷都心動不已,覺得就是這樣的人才才能成爲自家姑爺,更不用說桂老夫人會有多心潮澎湃了。
哦,還不止。
看夫人這神情,分明也心動得緊。
“夫人,”胡嬷嬷忙道,“狀元姑爺好歸好,但咱們這是一廂情願了呀,人家狀元郎沒有這念頭,我們湊上去,不像樣。”
“是,”曹氏心熱歸心熱,卻也沒有那麽沖動糊塗,“人年輕,衙門裏登記着未成親,但指不定在老家有心儀的姑娘,亦或是說了親的,我們什麽都不了解,貿然伸手……
這要是個陳世美,可不就出事了嘛!
即便是個端正的人,如此也尴尬。”
胡嬷嬷點頭:“您說到點子上了,就是這個理。您要當真想試試,老爺說得在理,大爺與他認識,幀哥兒與他亦是同科,下回請他吃個酒、賀個喜,問問他家中狀況。”
曹氏越聽越有道理,等溫子甫從裏頭出來,就讓胡嬷嬷先不提了。
這事兒,還得她們來辦,各個關卡想明白,不傷和氣、也不落彼此臉面,這其中道道多着呢。
哪裏跟溫子甫似是,張口提一句,前不着村後不着店,沒有實際用途。
“老爺還是得抓緊辦平西侯府的案子,”曹氏道,“那江狀元特特來給您支持,不能給辜負了。”
溫子甫道:“你不說,我也抓緊着,可現在啊,是皇上沒有松口,四公子今兒還去禦書房勸了,這事兒需得他出面,也不知道他勸得如何?”
霍以骁勸得不怎麽樣。
起碼,皇上氣得連午膳都隻動了兩筷子,就讓人給撤了。
霍以骁直到下午才從禦書房出來,于是乎,午膳也在禦書房用的。
當然,給他備的那一食盒,他吃得一幹二淨。
與皇上的吃不知味恰恰相反。
那個時間,大豐街的鞭炮紙都掃幹淨了,霍以骁也就不着急回去了,依舊在衙門裏做事。
直到下衙時,才回了自己府裏。
德揚樓的燒雞,誠家莊的羊鍋,今兒不當值的徐其潤親自去山上淘了筍、又釣了兩條肥碩的魚,大宅那兒,霍大夫人親手做了幾個嶺南菜……
花廳的圓桌都擺滿了,廳外廊下支了個爐子,邊上擺起了酒壇子。
總歸是,今兒放開了吃、放開了飲。
金榜題名時,這麽高興的日子,怎麽能不盡興呢?
溫宴一道飲了盞賀喜的酒,就會後院去了。
黑檀兒待在廚房裏,喝烏嬷嬷給它炖的壓驚的魚湯,雖然,溫宴笑話它躲得快,根本沒有被鞭炮吓着。
邢媽媽并霍家的幾個嬷嬷留在前頭伺候,免得真喝上了頭。
一直鬧到了三更過半,飲了醒酒湯,才一個個地被扶去歇息。
霍以暄幾個被扶回了大宅,溫辭和戴天幀、徐家兄弟就歇在這裏。
酒量好的,隻有霍以骁和徐其則。
徐其則力氣大,也不用搭把手,自己就把弟弟給架走了。
安頓好了徐其潤,徐其則從客房出來,看到霍以骁和邢媽媽說話,似是在問戴天幀和溫辭的狀況。
見了徐其則,霍以骁問:“再去吃兩盞?”
“我不用上朝,明兒怎麽睡都成,”徐其則道,“你再喝,早朝是就起不來了。”
霍以骁輕笑了聲。
夜風徐徐,春日的夜,能在風裏聞到淡淡的花香。
興許是酒氣上頭,難得的,徐其則說起了平西侯府。
“三年前出事的時候,我曾問過父親,爲何不替平西侯府說話,父親讓我别管,我想,他應當是有他自己的考慮,”徐其則低聲道,“去年,我又問了他一次,他歎了一聲,依舊沒有答。
現在,沈家死了,朝堂上,那麽多人在替平西侯府說話,他依舊沉默,我又忍不住問了他一次。
他還是沒有給我答案。
我想過,父親是膽小怕事,甚至是心中有愧,可靜下心來想,他不是這樣的人。
他有他的難言之隐,卻是如今年輕得我無法看破、又無法給他幫助的,他隻能自己扛着。”
霍以骁看向徐其則。
惠康伯的立場和選擇,霍以骁和溫宴猜測過幾次。
他道:“我亦相信,伯爺不是膽小怕事。”
徐徐吐出一口氣,徐其則笑了聲,整個人放松許多。
雖然,他們兄弟與霍以骁有交情,是他們這一輩的事情,可若是父親當真在平西侯府通敵案裏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徐其則亦會十分羞愧。
更别提,他的命,都是霍以骁夫婦兩個救回來的。
希望有一天,父親肯把事情說明白。
徐其則揮了揮手,回去歇了。
霍以骁亦回了後院。
窗戶裏,透出來淡淡的光。
他推門進去,繞到次間,溫宴躺在榻子,已經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