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的身上流的畢竟是皇家的血,哪怕另一半血是沈家的,也不能說她參與了沈家多少事。
馮婕妤想替朱晟報仇,隻一個董治勝,還是不夠消氣。
毫無疑問,馮婕妤想讓長公主賠命。
所以,那個交易,婕妤娘娘比溫宴都上心。
“當時與你說過,你幫我查董治勝,我告訴你一個跟長公主有關的秘密。”馮婕妤的聲音低下去,向溫宴招了招手,示意她靠近些。
溫宴起身上前,在榻子前半蹲下。
馮婕妤附耳過去:“永壽有一個兒子。”
說得很快,也說得很清晰,每一個字,都清清楚楚。
溫宴一愣,下意識地拿手撐住榻沿,免得一不小心摔了。
“您說真的?”她不由問道。
馮婕妤笑了聲,很短促,短到無論是笑意還是嘲弄都來不及漫上雙眼,就消散了。
“真的,”馮婕妤道,“我也是偶然才得了些消息。”
一如馮婕妤不問溫宴的消息來源,溫宴也不會問馮婕妤到底是怎麽樣一個“偶然”,她們都隻要結果。
溫宴問道:“我記得您說過,這個秘密連皇上都不知道。”
“永壽瞞得很死,”馮婕妤想了想,繼續道,“我知道的時候,那孩子差不多三四歲?到現在,也就六七歲。”
溫宴算了算年紀,道:“應該不是驸馬的吧?”
馮婕妤颔首:“永壽和驸馬翻臉多年,她身邊也不缺男人,是誰的真不好說。
我隻知道,孩子沒有養在京中,神不知鬼不覺的,便是永壽自己,可能一年都見不到孩子幾面,她怕被人發現。
可我總覺得,事情沒有那麽簡單。
她爲什麽要隐瞞有一個兒子?真是男寵的,又怎麽樣呢?禦史們再怎麽罵,能把兒子罵回她肚子裏去?隻要永壽樂意,請封個小郡王,不管皇上應不應,總歸能氣死驸馬。”
這話說的,溫宴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秘密告訴你了,”馮婕妤自己先笑了,這回反倒是真有了些笑意,人也慵懶了三分,“能不能找到孩子,能不能弄清楚長公主在想什麽,就是你的事情了。”
溫宴道了聲謝,跟着白嬷嬷退了出來。
馮婕妤看了眼溫宴的背影,笑意漸漸散去,隻端起茶盞,喝了一口已經涼了的茶。
若是可以,她想親自對付永壽長公主。
可她沒有那個能力了。
在朱晟出事之後,馮婕妤真正能做的事情已經很少了,她必須借力。
她選擇借霍以骁和溫宴的力。
現在看來,這個選擇沒有錯。
至于最後能到哪一步,隻能靜觀其變,她已經知無不言了。
離開錦華宮,溫宴在春晖下站了一會兒。
馮婕妤說的秘密,實在太出乎意料了,她站在這兒,都能聽見自己一下快過一下的心跳聲。
她想,她需要整理一下思緒。
當然,這裏不是個好地方,在宮裏都不合适。
得回大豐街,與霍以骁一塊……
溫宴快步往常甯宮去。
霍太妃要交代霍以骁的話,應當已經說完了,她這個時候回去正好。
太妃娘娘可能會留他們用膳,但不會很久,用完了就能回了。
溫宴一面想,一面走,待邁進常甯宮,繞過影壁,擡頭就見霍以骁從殿内出來。
四目相對,溫宴彎唇。
幾乎是突然間,她意識到了,她很習慣把事情都和霍以骁說,她不會有什麽事情去瞞着他。
畢竟,對她而言,這是習慣成自然。
已經很多年了。
這麽一想,溫宴笑意更濃。
霍以骁走過來,道:“說了些娘娘不太愛聽的,被趕出來了。”
溫宴忍俊不禁。
能讓霍太妃氣得趕人的,可見沒說什麽好話。
溫宴先去和太妃娘娘告辭,便與霍以骁一塊出宮。
按先前的計劃,溫宴先行回家,霍以骁得去千步廊。
“骁爺,”溫宴跳上馬車,道,“既然沒有用上午膳,還是回家一趟吧。”
霍以骁挑眉,一眼就看出了溫宴有話要說,便應了。
回到正院,黑檀兒聞着小魚幹的香氣而來,又問着白玉團的氣味而走。
走的時候,嘴裏叼了滿滿的小魚幹。
溫宴一面泡茶,一面與霍以骁道:“婕妤娘娘說,長公主有一個兒子,現在差不多六七歲,沒有養在京中,她也是偶然得知。”
霍以骁正把玩着茶盞,聞言停下了動作:“這事兒,你夢裏不知道?”
“不知道,”溫宴答道,“一丁點風聲都沒有聽過,可見瞞得有多緊。”
霍以骁蹙了蹙眉頭:“六七歲,倒也不是不可能。”
溫宴會意:“骁爺是指皇太後薨逝後的那一年間?”
永壽長公主的身份擺在這裏,孕中再不顯懷,月份大了也會被人看出來,從孕後期到出月子,她很難完全避人耳目。
畢竟,逢年過節,該她露面的時候,她得露面。
也就是皇太後薨逝後的那一年裏,長公主悲傷過度,有一陣子不見人。
道理上也說得通,母女情深,還不許當女兒的思念母親嗎?
隻是,沒有必要瞞着。
“馮婕妤說得對,以長公主的身份,男寵之子也好,孝期有孕也罷,都不是什麽天翻地覆的大事,”霍以骁道,“真要個好名聲,等孩子滿了周歲,說是抱養回來的,這京裏還有人敢随便欺負孩子不成?可長公主甯願六七年,輕易見不着孩子的面。”
反常嗎?
很是反常。
饒是皇上這麽個不缺兒子的,當年不得已要把霍以骁養在外頭,他也選擇養在霍家,養在自己看得見的地方。
他想見兒子了,讓霍太妃把霍以骁幾兄弟都召進宮就是了。
而永壽長公主甚至還有把孩子交給沈家養的選擇。
唐雲翳一個表少爺在沈家都順風順水、平輩子弟不能與其争鋒,那孩子若姓了沈,怎麽教養,還不是沈臨說了算。
可永壽長公主選擇養在京外,一年都見不着面。
她到底打算怎麽安置那個孩子?
還有什麽隐情,是他們現在還沒有看穿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