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太妃看着兩人行禮,沒有很快讓他們坐,隻是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會兒。
朝堂上明确了的那些消息,其實還沒有霍太妃知道得多。
霍太妃讓齊公公好好去禦書房裏問了問,才知道,那武安規膽大無比,曾是動了殺心的。
雖然知道他們誰都沒有受傷,可到底還是擔心了,後怕了。
在他們兩人到來之前,霍太妃還在與鄧嬷嬷說,人呐,上了年紀了,比以前婆媽,也比以前膽小。
“真當自己是上陣殺敵的大将軍了?“霍太妃瞪了霍以骁一眼,“你無法無天慣了,裝模作樣去船上吓唬人,也不怕真把你媳婦兒吓着!”
霍以骁輕笑了聲。
就小狐狸那膽量,那點兒狀況,哪裏會吓到?
說白了,就是小狐狸慣會裝,裝得那叫一個乖巧、柔順,整個皇城後宮,上至太妃娘娘,下至灑掃宮女,除了貼身伺候成安的那幾個,誰知道成安和溫宴一個賽一個的有本事,小小年紀就翻宮牆。
霍太妃氣歸氣,更多的是心疼,說了幾句置氣話,便讓兩人坐下,好好問起了這一路狀況。
霍以骁在常甯宮裏還是收斂性子的。
真要是在禦書房,定然是怎麽糊弄了宋秩,又怎麽與武安規争鋒,最後怎麽把禦刀當兇器、刺進武安規脖子,添油加醋說一通,說得比話本子還精彩,讓皇上頭暈腦脹去。
可他不會這麽與霍太妃說話,盡量挑些平和的開口。
溫宴亦然,待說過了此番經曆,又與太妃說路途見聞。
霍太妃聽了會兒,緊繃着的情緒慢慢也就放松下來,臉上多了笑容。
說得差不多了,鄧嬷嬷笑着開口,道:“小廚房裏備了魚幹,早上剛做的,正香。”
溫宴機敏,曉得這話背後的意思,便順着台階下:“我要去給公主請安,正好給白玉團帶些去。”
待溫宴出去了,霍以骁抿着茶看霍太妃。
“你啊,鋒芒畢露。”霍太妃歎道。
平心而論,出衆本不是壞事。
霍太妃待霍以骁親厚,誰不希望自己養大的孩子能出色呢?
可霍以骁的身份,又不能太出色。
這事兒很矛盾,霍太妃有時候也會遲疑,亦會不甘。
各個都是皇上的親兒子,各個都是天底下尊貴萬分的身份,别人能光芒萬丈,霍以骁卻隻能蒙塵。
偏偏,霍以骁壓根不是中庸之人。
隻是有一個說不得的母親。
這世上,沒有什麽秘密是能塵歸塵、土歸土的,隻要有心去深挖,勢必會挖出蛛絲馬迹來。
一旦生母身份曝光,霍以骁得遭受多少非議?
先帝的熙嫔,不管有沒有伺候過先帝,那都是先帝朝的後妃。
敢罵皇上的言官禦史,自是上折子罵皇上去了,不敢罵皇上的,就會對霍以骁指指點點。
到最後,真正背負了重壓的,還是霍以骁。
可是,那出身,不是自己能選的。
思及此處,霍太妃又想罵皇上了,當年行的那叫什麽事兒!
霍以骁得了這四字評價,解釋了一句:“您知道的,我無法無天慣了,最熟悉纨绔做派,換種方式,就不太會辦事情了。”
霍太妃:“……”
聽不下去!
誰還教他當個纨绔不成?
再一想,那哪裏是纨绔慣了,分明是以前被拘得慘了,硬生生逼出來的困獸之鬥罷了。
這麽一想,霍太妃心裏跟刀割一樣。
她五味雜陳地捶了霍以骁一拳,深吸了一口氣,又捶了一拳。
勁兒不大,霍以骁肯定不同,就是她自己挺痛的。
算了,還能怎麽辦呢?
她能做的,就是活着的時候護着,死命護着。
另一廂,溫宴到了景秀宮。
對這兒,她熟門熟路,生活了好幾年,從大内侍到小宮女,除了後頭才調來的,她各個都熟悉。
溫宴先去給惠妃娘娘請安。
惠妃有一陣沒有見過她了,柔聲細語說了會兒話,轉頭與成安道:“明明一般年紀,明明一塊長大,你若有阿宴一半踏實沉穩,我就放心了。”
成安努着嘴眨眼睛。
惠妃拍了她一下:“調皮,你們自己玩兒去吧。”
成安拉着溫宴就告退了。
惠妃看着她們出去,輕聲與身邊嬷嬷道:“我越看阿宴,越覺得她性子平和,芯子韌,表象平,也難怪太妃娘娘喜歡她。”
“真說起來,溫姑……”嬷嬷笑了笑,“奴婢說錯了,現在是四公子夫人了,奴婢還照着以前的習慣呢。
奴婢覺得,夫人的性子比前幾年還是變了不少的,以前更柔更軟些,想來是這幾年的變故所緻,我們殿下不曾吃苦,又自幼受寵,自然歡悅。
您看成歡公主,二殿下出事之後,她也轉性子了。”
惠妃笑着點頭:“是這個理。”
“再說了,夫人嫁人了,姑娘家婚前婚後,不管順與不順,多少都會變化,”嬷嬷又道,“娘娘您别着急,待公主以後招了驸馬,也和現在不一樣。”
惠妃樂了:“你也說是招驸馬,和嫁人差遠了。”
不說旁人,永壽長公主和驸馬的婚姻,擱在一般官宦之家,可能嗎?
話說到這兒,惠妃又道:“成安說小也不小了,皇家公主,多留兩年也無妨,我原想着挑一個合适的,可這個當口上,隻怕不好與皇上開口。聽說唐昭儀也有心儀人選了,也因着這事兒,得耽擱些時日。”
嬷嬷附和道:“昭儀娘娘肯定也着急了。”
本來,朱钰不挑皇子妃,唐昭儀也能慢慢替朱桓看着,但霍以骁成親了,這就尴尬上了。
惠妃和嬷嬷的對話,溫宴與成安都不知道。
一走出正殿門,白玉團就竄到了溫宴的懷裏,腦袋一個勁兒蹭。
成安拍它的屁股:“小沒良心!”
溫宴拿魚幹給它,白玉團越發高興了。
等進了偏殿,到了成安的地盤,她就忍不住了:“快快快,仔細跟我說說,這趟去歸德府,到底怎麽樣?”
溫宴笑道:“你還沒有打聽出來?”
“寥寥數語罷了,”成安撇嘴,“跟你完整說的,哪裏能一樣。”
溫宴樂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