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因爲遇到黑檀兒,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麽的狀況下,就讓所有人都改變計劃,這不合适。
手下人問:“頭兒,你還信貓?”
“你能打得過它,再說信不信。”徐其潤道。
手下人不說話了。
這貓打架賊兇,他們都見識過。
惹不起。
黑檀兒跳到了徐其潤的肩膀上。
這一回,徐其潤沒有躲。
黑檀兒滿意地咕噜了兩聲,爪子一伸,給徐其潤指路。
徐其潤跟着它的指引,進了靜悄悄的胡同。
這一走,就穿過了幾條胡同,徐其潤對京城熟悉,地圖就在他的腦海裏,很快,他就發現,他們離安頓考生的一處胡同越來越近。
“小蝠胡同?”徐其潤問黑檀兒。
黑檀兒拿尾巴在他背上甩了兩下,以示回應。
徐其潤暗歎了一口氣,他不明白!
這是對還是不對?
算了,就不該問,跟着走就行了。
三人一貓,最終還是進了小蝠胡同。
天太暗了,隻幾顆不明亮的星子,手裏的燈籠又找不到遠處,整條胡同,大半都隐沒在黑暗裏。
隻有黑檀兒,夜視極好,從徐其潤肩膀上竄了下去,飛快地往前沖。
徐其潤等人趕緊跟上。
在眼睛看到不對勁之前,他先聞到了味。
不難聞,反而挺香的,就像是誰家廚房裏的菜油打翻了。
沒錯,就是濃郁的菜油味道!
徐其潤迅速反應過來,吹滅了手上的燈籠,又搶過手下人的燈籠吹了。
周遭更暗了。
他隻看到黑貓在空中一個躍身,與此同時,一人“哎呦”了一聲。
甯靜的夜裏,這一聲很是清楚,緊接着,“啪嗒”、“咕噜噜”,似是有什麽東西落在了地上,以及,有什麽滾開了。
徐其潤趕上前。
對方與黑檀兒,卻都消失在了濃濃的黑夜裏,不見蹤影。
“頭兒,”底下人吸了吸鼻子,“什麽味兒啊?”
“菜油味。”徐其潤道。
“呦,誰家這麽闊綽!”
徐其潤沒有回答,他蹲下身去,抹了一把地面。
滿手油膩。
在他的不遠處,有一個桶狀物。
他上前再看:“油桶,還剩了個底。”
“賣菜油的……”底下人下意識地出聲調侃,話到了嘴邊,自己回過味來。
他看了眼手裏滅了的燈籠,啧舌道:“乖乖……”
徐其潤撚了撚滿是菜油的手,道:“調人過來,看守小蝠胡同。”
“頭兒,”底下人問,“要不要把人都叫起來,先撤出去。”
徐其潤道:“大半夜敲門,哪個烏起碼黑來開門?地上滑,還容易摔。油應該隻撒在了胡同和宅子角落,沒有進屋裏,夜裏應是不會出問題,且都守着,等天亮了再做處置,備好水,以防萬一。”
“澆油的人?”
“早沒影了,”徐其潤道,“先看看黑檀兒能不能追上。”
黑檀兒沒有追上。
徐其潤看見它回來,整隻貓奄巴巴的,一點兒沒有先前威風凜凜的樣子。
若是往日,徐其潤大抵會笑話它,隻是這會兒放松不得,他也沒有興緻,便道:“那人應該對這一帶很熟。”
黑貓腦袋都沒有擡,四隻爪子費力地在地上摩擦踩踏。
徐其潤悟了。
黑檀兒嫌油。
爪子抹了油,導緻它跑起來不順,被那人溜掉了。
蹲下身去,徐其潤拿出帕子,又從水囊裏倒了點水,潤濕了攤到它跟前:“我剛才擦過了,帕子也有點油,将就下。”
黑檀兒很将就,它似乎是被這些油給弄煩了,兩隻前爪架在帕子上,好一陣摩擦。
磨了前爪又踢後爪。
啪——
有什麽東西,從一人一貓之間劃了過去。
徐其潤定睛一看,原來是一塊腰牌。
剛就在地上,隻是太黑了,他沒有發現,被黑檀兒不小心踢到了。
他撿起來,認真辨了辨。
木頭做的,沒有什麽花樣,很是普通,腰牌上寫着“褚”字,看樣子,這家應該是商行一類的。
黑檀兒将就完了,似乎還是很不舒坦,沖徐其潤叫了兩聲,躍上牆,一溜煙跑了。
“不管它嗎?”底下人問。
徐其潤搖了搖頭:“找不到那倒油的人,還怕找不到四公子府上的貓?”
這貓要是丢了,才是稀罕事情。
京衛指揮使司的人手,除了按着路線巡邏的,餘下的,幾乎都被叫到了這條胡同裏。
若有哪一家起夜點了蠟燭,更是叫人提心吊膽,就怕出了差池。
好在,直到天一點一點亮起來的時候,小蝠胡同都很平靜。
除了那久久無法散去的菜油味道。
胡同裏,除了進京趕考的學生,還有京中謀生的百姓。
有人起得很早,一旦聽見某一家起身了,守備們趕緊上前,隔着門往裏面喊話,說胡同裏出了點狀況,要小心腳下,不要用火。
很快,胡同裏,各家都起來了。
有考生拉開門,就着那一點點晨光一看,地上全是油。
徐其潤交代手下人做事,暫時不許人進出胡同,使人去順天府報信,讓他們派人手過來,等天再亮一下,把胡同再檢查一遍,看看還有沒有什麽線索是夜色裏遺漏了的……
很忙,但也算有條不紊。
與此同時,霍以骁一面整理一擺,一面聽溫宴與黑檀兒逗趣。
哪怕聽不懂,但這一人一貓,樂趣無窮。
黑檀兒已經收拾幹淨了,舒舒服服躺在溫宴懷裏,喵呼喵呼叫。
溫宴笑得不行,解釋給霍以骁聽:“它說徐其潤天真。”
黑檀兒舔了舔爪子。
可不是天真嘛!
以它的身手,怎麽可能被人從眼皮子底下溜掉,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徐其潤竟然覺得它是被油給難倒了。
那麽大一塊腰牌就丢在他腳邊,徐其潤卻沒有發現,還要靠它一腳踢給他,夜視不行!
霍以骁嗤的笑了聲。
看看,好人當不得。
徐其潤白費了塊帕子,還得被黑檀兒笑話。
睨了眼貓,霍以骁又睨貓主人。
恩,有什麽樣的貓,肯定也有什麽樣的主。
溫宴哪裏會不知道霍以骁在想什麽,她坦坦蕩蕩,笑盈盈道:“骁爺,彼此彼此。”
霍以骁:“……”
算了。
本來也就不是好人。
好人,可不會做賊喊抓賊的事情。
該上朝抓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