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溫宴備有男裝,前回将計就計對付皖陽郡主時就穿過,但霍以骁從未見過。
這麽說也不全對。
前些年,溫宴還是成安的伴讀時,霍以骁倒是見過她穿男裝。
那時候也是碰巧,霍以骁在宮門口遇上一身男裝的幾人。
成安自以爲天衣無縫,還學着小内侍恭恭敬敬地來了句“請四公子安”。
溫宴也問了安,但她知道霍以骁看出了她們的身份,趁着成安不注意,沖他眨了眨眼睛。
意思明明白白,讓霍以骁千萬别拆穿她們。
霍以骁敏銳地發現,不遠不近的地方,有幾個宮人守着,就是爲了防止成安出意外的,既然安全無憂,他也懶得管她們的淘氣事兒,隻當毫不知情,面無表情地往前走。
他猜得到,定是成安玩心重,宮中拘束多,她想往外跑。
若是公主儀仗出行,累贅又麻煩,根本毫無樂趣可言。
成安不喜歡那樣,便幹脆換了男裝,拉着溫宴出宮去。
走了幾步,霍以骁頓了腳步,轉頭看去。
而後他發現,溫宴也轉過了腦袋,腳下還在走,視線卻落在他身上。
四目相對,她彎着眼又是一笑。
很調皮,也很鮮明,像極了她翻牆被他發現時,請他隐瞞時的那個笑容。
眼前的溫宴,自是與當年不同了。
那時到底年紀小些,模樣沒有長開,一身小内侍裝扮還挺像那麽一回事。
現在,隻要是眼睛沒瞎的,都知道這是個女扮男裝的姑娘家。
前一次,太妃娘娘都誇過溫宴長得好。
霍太妃一生見過的美人無數,能讓她誇贊,當然是有出衆之處。
她說,溫宴長得豔麗,而且恰到好處。
多一分輕佻,少一分又沒有這個味兒。
溫宴倒是正正好,不會讓人覺得她有失端正,又能抓住眼睛,還越看越好看。
畢竟,霍太妃是看着溫宴長大的。
那幾年溫宴很少到常甯宮,但霍太妃不了解她,但卻記着她的樣子。
又說,再過些年,随着經曆增長,整個人會越發光亮。
霍太妃一面說,還一面睨霍以骁:“你倒是會挑!”
霍以骁記得自己回了霍太妃一個笑容。
這事兒他自是不會和小狐狸說,而且,霍以骁把那當成是“愛屋及烏”,他說他喜歡、他要娶,太妃娘娘就不會好端端地去貶低溫宴。
可這一刻,霍以骁突然有些明白霍太妃的意思了。
連着男裝都蓋不住的那股子明豔,是真的好看極了。
溫宴走到霍以骁跟前。
知道他在打量,她絲毫沒有扭捏,直接笑着問:“骁爺這麽看着我做什麽?”
霍以骁慢悠悠道:“你這樣子瞞得了誰?誰會看不出來?”
溫宴道:“隻是爲了方便,又不是爲了瞞着誰。我就長這樣,也沒有法子。”
霍以骁哼了聲。
骓雲見着溫宴,很是熱情,哈哈把熱氣往她臉上噴。
溫宴樂得揉了揉骓雲的鬃毛,拍了拍它的脖子。
一直跟在溫宴身後的黑檀兒二話不說,跳到了骓雲的背上。
這是匹好馬。
它喜歡!
騎不了大黑馬,它要騎骓雲!
霍以骁看着興奮的黑檀兒,到底沒把它從自己的馬背上揪下來。
他那的是不帶歲娘,隻溫宴一人,現在,溫宴确實是一個人,但她帶了一隻貓。
骓雲親近溫宴,也好駕馭,霍以骁讓溫宴騎着,自己翻身上了另一匹馬。
三匹馬,三人一貓,沿着官道往滄州去。
馬蹄聲陣陣,趁着日頭還沒有起來,速度極快。
溫宴的騎術是比不上霍以骁和隐雷,但骓雲厲害,她完全沒有落後。
甚至,黑檀兒坐在她身前,時不時指揮着,讓骓雲還趕先了一小段,樂得黑貓喵喵直叫。
霍以骁看溫宴,他想,得空時還是得馴一馴徐其潤給他的黑馬。
那黑馬性子野,能力很強,是匹良駒。
爲了趕路,中午時候,三人都隻用了些幹糧。
溫宴帶了些甜糕點心,金團、綠豆糕、灰汁團,烏嬷嬷天沒有亮就給她做好了,具是涼點。
吃的時候無需加熱,涼的更好吃,又香又甜。
配上爽口的飲子,又能飽腹,又好滋味。
“我沒有騙你吧,定安侯府的廚子做點心真就是一絕,”溫宴笑道,“烏嬷嬷更是其中翹楚。”
無論是冬日裏熱騰騰的水晶油包,還是夏天适口的這些涼點,嘗過之後,就能讓人念念不忘。
霍以骁托了福的服,嘗過烏嬷嬷不少手藝。
他對着水囊飲了一口,道:“烏嬷嬷當你是踏青呢,出門還給備這麽多點心。滄州雖不遠,也是出了京城,你怎麽和家裏說的?”
“老實說的呗。”溫宴笑道。
霍以骁對小狐狸的“老實”抱以懷疑。
就跟他年前在禦書房裏“說老實話”一樣,老實不到哪裏去。
事實上,溫宴昨兒還真就是老實與桂老夫人說的。
她說,因着政務上有些不解之處,三殿下讓霍以骁去一趟滄州,拜訪一位已經告老的老大人,請教、解惑。
那位老大人是夏太傅的舊友,那年也替夏家奔走,是位值得敬佩的長輩。
若有她替霍以骁引見,事兒能辦得順利些。
桂老夫人聽完,當即就答應了。
她沒有問是什麽政務,那老大人又是何人,她隻清楚,那人對自家有恩,溫宴能派上用場。
溫子諒蒙難時,多的是避開的人,那位老大人能出手相幫,雖是看在夏太傅的面子上,雖然最後也沒有救下人,但人家盡力了。
這份恩情在,溫宴去問個安,也是應當的。
再者,溫宴與霍以骁的親事是定安侯府高攀了,能出力的時候卻爲了那些“禮數規矩”而推托,不是個事兒。
霍以骁給溫家幫忙時,可沒有計較過那些。
溫宴不意外桂老夫人的答案,以老夫人的精明,她動不動天擦黑了才回府、甚至大半夜翻牆出去,老夫人豈會毫不知情?
不過是“利益”在先,那些細枝末節的,也不管了。
湊到霍以骁跟前,溫宴笑眯眯地說:“我還問了祖母,說一來一回,恐是很難在城門關上之前回京,我和骁爺在外頭歇一晚,祖母就不擔心嗎?骁爺,你知道祖母怎麽說的?”
霍以骁:“……”
他怎麽知道!
他隻曉得,答案肯定聽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