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美人還沒有帶回來,幾位殿下就結伴前來。
朱钰尋了把椅子坐下,道:“以骁問要不要一塊來聽。”
霍以骁接着道:“四殿下說好。”
吳公公:“……”
他想說一點兒都不好。
這一個兩個的,都嫌事兒不夠大。
怎麽不說幹脆就挪到禦書房,讓皇上也一塊聽聽!
吳公公想勸他們離開,還未及開口,去提齊美人的侍衛回來了,也就隻好作罷。
齊美人被捆得紮紮實實,扔到了殿中。
她的嘴裏還塞着布條,披頭散發的,怒視着所有人。
朱钰道:“把布條取了,堵着嘴還怎麽交代?”
侍衛道:“四殿下,不能取,二殿下府裏的人說,一取她就想咬舌頭自殺。”
“那還怎麽問?”朱钰咋舌。
吳公公也覺得棘手。
能幹出這種事情的,八成都是不怕死的。
一心求死之人,要撬開嘴很不容易,萬一沒有防備住,叫人自殺成了,連活口都沒有了。
“先抽一頓,餓上三天,咬舌頭的力氣都沒有了,就不怕了,”吳公公說完,還是想勸,“殿下們,一時半會兒的問不出來,還是先回吧。”
霍以骁走上前,居高臨下看了會兒齊美人。
齊美人迎着他的目光,惡狠狠地瞪回去。
霍以骁哼了聲,與吳公公道:“不用那麽麻煩,直接把下巴卸了,看她怎麽咬。”
衆人皆是一愣。
卸下巴?
是了,霍以骁卸朱晟的胳膊都很利落,絲毫不帶猶豫的,卸别人下巴,難道還會遲疑?
朱钰問:“卸了她不一樣說不了話?”
霍以骁轉過身,看着朱钰,慢條斯理地解釋:“卸了下巴,是防止她咬舌、咬人,然後找個有些手藝的來,把她一嘴的牙都一顆顆拔下來,我看她挺能忍的,也不用什麽麻藥,直接拔就是了,厥過去也無妨,等拔完了,再把下巴接回去,拿桶冷水潑醒。
之後,吳公公想問什麽就能問了,隻要願意說,頂多就是說話不清晰、漏風。”
一番說明,把邊上候着的内侍們的臉吓得慘白。
這麽拔牙,聽着比他們當年淨身還要吓人呐。
四公子真是,這麽可怕的話,竟然眼皮子都不眨、平平淡淡往外說。
朱钰吞了吞唾沫,他知道霍以骁這話是吓唬齊美人的,可他還是忍不住心驚肉跳。
倒在地上的齊美人也驚住了,她知道霍以骁不是随便說說的,剛才落在她身上的視線,根本就是在看一個死人。
下毒害朱晟,她自是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密道被封、柒大人被擒,主子這一回損失慘重。
主子爲此震怒,偏朱晟想不開,還想與主子魚死網破。
這人太沖動了,随時可能撕破臉,把主子牽連下水。
主子說,這個人不能留,齊美人便動手了。
她自以爲安排得很周全。
朱晟的小厮輕易不會進書房,她把毒摻在酒裏,讓朱晟喝下,便回了後院,佯裝酒醉歇下。
隻要等到天亮,朱晟就一命嗚呼了,死于醉酒,她不賠命是僥幸,若二皇子妃要追究,她懸梁就能幹淨利索地走了。
沒成想,被霍以骁給攪和了。
和那天滄浪莊一樣,明明準備齊了,卻殺出了同一個程咬金!
更倒黴的是,她在裝醉酒,自不能去管外頭發生了什麽,等她意識到情況不好、想跑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沒有機會自殺,還要被硬生生拔牙、逼供!
吳公公額頭上的青筋跳個不停。
四公子到底從哪裏學來的這些稀奇古怪的招數?
吓着了犯人,也吓着他這個審問的。
“四公子,您……”吳公公連連擺手,小聲道,“真這麽拔,能去半條命,不歇幾天肯定不行。”
霍以骁笑了聲,聽着很無所謂:“你餓上幾天,不也是歇幾天嗎?”
吳公公一口氣哽在嗓子眼,示意侍衛先把人拖出去,然後與衆人道:“餓也好,拔牙也罷,都要歇幾天,今兒就回了吧。”
眼看着今日沒有進展,朱茂打了個圓場,把人都叫回去了習淵殿。
霍以骁落在最後面。
朱桓回過去,見他垂着頭,吳公公一臉無可奈何地正跟他說着什麽,他看了兩眼,也就收回了目光。
吳公公幾乎是苦口婆心:“事關二殿下,審這女子不是兒戲,您把殿下們都叫來,叫皇上知道了,定不高興。”
霍以骁摸了摸鼻尖,道:“二殿下出事,皇上本就不高興,也沒有什麽區别。”
吳公公:“……”
換個說法,就是已經着火了,幹脆澆點油,火大、火小,反正都是火?
像話嗎?
霍以骁道:“審不了,查卻是能查,那齊美人肯定是有主的,她的身份可以造假,但起居習慣也許有些說法。”
這聽着還是句話。
吳公公點點頭,左右又看了兩眼,壓着聲兒,道:“您也别說什麽貓不貓的,您若有什麽線索,不方便張揚,您就悄悄說一聲,查她審她時,也有個方向。”
霍以骁笑了起來:“真沒有。”
溫宴那真真假假的夢,豈能與他人說道。
剛剛提一句起居習慣,已經是給吳公公線索了。
溫宴與他說過,在她的夢裏,她最後是胡編亂造着,把齊美人甩到了永壽長公主身上。
當時,事情已經過去了好幾年,她的線索不夠周全,但永壽長公主還有其他麻煩纏身,齊美人隻是往井裏多砸的一塊石頭。
現在這個節骨眼上,倒是可以多查一查,興許會有更多的收獲。
吳公公查了,漸漸有些明白霍以骁說的“習慣”了。
齊美人今年一十七歲,說是揚州人,家境尋常,父親過世,随母親進京投奔親戚。
可惜母親半路上病故,親戚不願留她,就給了些銀子打發。
她一個孤女,有些姿容,被歹人盯上,想賣去風塵,運氣好,轉而叫朱晟相中,差不多一年前,納入府中。
而朱晟府裏嬷嬷們的說法是,齊美人很好伺候,也懂規矩。
好伺候,吃喝上從來不挑,這也許是有自知之明,吃不慣也這麽吃。
但懂規矩……
死了爹、生活困難到要進京投奔親戚的姑娘,如何懂皇子府裏該有的規矩?
饒是劉氏嫁給朱晟後,都在教養嬷嬷的指導下苦學了一番,齊美人怎麽就能一點就通、學什麽像什麽?
除非她學過,她本就懂。
她就是在一個極講規矩的地方長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