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裏的笑容溢了出來,連唇角都揚着。
不得不說,逗霍以骁,和逗黑檀兒,都一樣的有意思。
當然,霍以骁的脾氣比黑檀兒好。
這要是黑檀兒,定然是後脖頸毛全立起來,一爪子就糊她身上了。
而霍以骁,頂多就是不理她,自己生悶氣去。
生氣,亦是情緒的宣洩。
喜怒哀樂皆如此。
氣也好,急也罷,前世時候,經曆過種種磨難和不公的霍以骁能毫無防備地在她跟前展露出所有真實的情緒,對那時的溫宴而言,已經是大幸了。
他信任她。
他在跟她相處時,不用小心翼翼,不用步步爲營。
天家争鬥再是兇殘,也還有那麽一處,可以讓霍以骁放松下來。
而眼前這個年輕的霍以骁,更加鮮活、生動,讓溫宴忍不住想逗他。
溫宴笑着走出了長壽堂,經穿堂往前行。
“阿宴,阿宴。”
溫宴聽見了溫慧的聲音,從嗓子縫兒裏冒出來的,壓得極低,若不是就在近處,怕是聽不真切。
她後退兩步,偏過頭,往花窗外看去。
兩堵院牆間的一小塊地方,種上青竹、芭蕉,或是桃花,開上花窗,自成一天地。
四季晴雨,風光不同,爲的就是觀景時多些趣味。
平素,除了花匠,也沒人往裏頭鑽。
此時的窗子後頭,溫慧沖她擺了擺手,溫婧無奈地站在一旁。
“你們怎的在這兒?”溫宴問,“躲裏頭做什麽?”
溫慧笑道:“今兒來了貴客,又是認兇,母親不讓我們去長壽堂,可我又實在好奇,想看看你抓着的兇手到底是個什麽樣兒的,就在這裏偷看。我們兩個可小心了,沒有叫任何人發現。”
溫宴好笑着道:“已經看過了,趕緊回去吧,回頭叔母尋人,你不就露餡了。”
“我有事兒問你,”溫慧道,“剛剛過去的那個着深色衣裳的公子,是誰呀?”
溫宴微怔。
今日,霍以暄一身淺,霍以骁一身濃。
溫慧沒有等到答案,不由又問:“阿宴?”
溫宴回神,道:“深色那個怎麽了?”
“長得俊啊,就是看起來兇巴巴的,可就算兇,也不掩俊,”溫慧道,“聽說是霍大人家的公子,是兒子還是侄兒?有意中人沒有?”
溫宴踮起腳,兩隻食指,一左一右點在溫慧的眼睛下方:“姐姐這回眼神真不錯,我也覺得俊得不得了,看一眼就心生歡喜。”
這下輪到溫慧愣住了。
溫宴笑嘻嘻的,繼續道:“我在京裏就相中了,他這回來臨安,我就追着他跑,你看他那兇樣,但他也不趕我,你說他有意中人沒有?”
溫慧驚訝着,那雙眼睛眨了眨,良久才道:“阿宴,你怎麽這麽彪呀?”
溫宴道:“既是喜歡,主動又有何不可?
姐姐原先瞧上那季究,不也是又請祖母出面,又自己去伯府做客尋碰面的機會嗎?
唯一不好的,就是那次看走了眼,姓季的不是良配。”
“也是。”溫慧深以爲然地點了點頭。
主動并無不可,隻要不眼瞎就好。
上次是她眼瞎,但人是在不停進步的,阿宴剛不就誇她,這回眼神不錯。
溫宴逗溫慧亦逗得興起,踮起腳尖,探身出花窗,笑嘻嘻道:“人雖好,先來後到,姐姐可别惦記着了,我繼續去追着他跑了啊。”
說完,溫宴加緊步子,繼續往前頭去。
溫慧站在這兒,好像是還在琢磨溫宴的話,沒有動。
溫婧隻好拉她袖口:“别惦記了呀。”
“哎呀你們怎麽一個個都這樣!”溫慧回過神,氣惱地跺了跺腳。
先前,母親讓她好好待着,可她能比那季二還差嗎?
現在,阿宴又來打趣她,連四妹都摻合……
可她是那等拎不清的人?
她是不清楚剛才那公子究竟是何人,但做姐姐的去和妹妹惦記,那也太丢人了。
這又不是挑珠花,姐姐喜歡了戴三天,再給妹妹戴兩天。
而且,前回她們就分析過了,溫宴往那兒一站,也就壓根沒有她溫慧什麽事兒了。
她若硬要攪和進去,還攪和失敗了,丢人再丢人。
把臉皮一張張撕下來往地上踩,她是瘋了嗎?
溫慧自認沒有瘋,也斷斷不可能瘋。
她很要臉的。
溫婧走在溫慧身邊回暢園去。
一面走,她一面打量溫慧的神色。
溫慧看着是沒有生氣,眉宇間竟然還有些高興。
兩姐妹在院子裏遇上了曹氏。
曹氏嗔怪着道:“叫你們好好待着,卻又不知道跑哪裏去了。呦,慧姐兒這小神情,瞧着還挺得意。”
溫慧道:“剛才阿宴誇我了,得了誇贊,不高興些,難道要垂頭喪氣?”
說完,她拉着溫婧就笑着往裏頭跑。
溫婧跄踉了兩步,心說,自己這兩個姐姐,都異于常人。
“這兩孩子!”曹氏瞪了兩眼,複又笑了,轉頭與胡嬷嬷道,“慧姐兒說的也有道理啊。那我今兒也挺高興的。”
剛才客人一走,桂老夫人的好心情寫在臉上,誇曹氏這些時日操持得不錯,井井有條的。
曹氏被誇得一愣一愣的。
這些年,她不都是這麽做的嗎?
近幾天有什麽事兒是值得老夫人特特誇兩句的嗎?
況且,老夫人不是才清醒過來嘛?
她絞盡腦汁想了一路,現下叫溫慧一說,茅塞頓開。
隻要桂老夫人誇得真切,她高興就行了呗。
想那麽多做什麽。
定安侯府外。
消息已然傳得沸沸揚揚。
傷了老夫人的兇手已經抓着了,這案子真不是什麽媳婦傷婆母,而是别家買兇。
那個别家,就是順平伯府。
一石激起千層浪。
先前笃定婆媳不睦的都改了口。
盤口設下,賭臨安府衙到底敢不敢抓季究到案。
李知府前腳邁進衙門,後腳就一個勁兒打量霍懷定,見對方氣定神閑,他暗自寬慰了自家兩句。
霍懷定進書房坐下,飲了一口熱茶驅了寒氣。
他曉得李知府爲難。
但凡與皇親國戚、勳貴簪纓相關的,衙門就沒有不頭痛的時候。
霍懷定也不想爲難李知府,道:“本官和大人一道去吧,今天一定要把季究帶回來審問。”
尚方劍在手,順平伯府不退,也得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