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斯并不奇怪,安撫她說:“我們當然不會讓他一人前去,來時路上我們已經商量好,我花費十年修爲畫上一副作用小一些的移山填海符,一張就貼在這裏,另一張,隻要他見到那人出現就立刻貼在地上,将他拘來此處!到時候這裏常月布好結界,我設下伏魔大陣,料想他也逃不出去,我們再想辦法迷惑他心志讓他乖乖解開封印。”
楚問心仔細聽着連連點頭:“這個辦法果然是好,可到時候,真的要讓他獨自前往嗎?路上是否會有伏兵……我總是覺得不放心。”
“當然不能讓那人發覺有人跟着平兒,常月有一好友也是魔界中人,他答應到時會設法在場照應,依我看常月十分信得過他,想來必是可靠之人。”
風起斯見楚問心擔心得怔怔的,怕她胡思亂想,又要使出什麽昏招來,便笑道:“實話告訴你,束發禮時,我師兄曾爲你弟弟和林小唐蔔過一卦,這二人不僅仙壽綿長,且有說不得的天機在身,必會貴人相助、逢兇化吉,絕不會栽在這區區小事上,你不用過多擔心。”
風起斯怕楚問心悶住了自己,于是岔開話題,見桌上一副蜻蜓圖,便拿起來稱贊不已:“嗯……運筆精妙,甚有意趣,爲夫不知道,原來楚楚你還會一筆丹青。這一幅再添些許花草,就更好了。”
楚問心眼神閃爍,遲疑幾次忍不住問道:“風郎,你再想想,此前真的沒有見過這隻蜻蜓嗎?”
她此時心中實在惴惴不安,因昨夜自己說覺得疲累,風起斯隻是摟着她休息一夜,并沒有袒裎相對,可她身上那隻殷紅色的蜻蜓胎記,隻消他見過一眼,又怎麽可能忘記?
風起斯見楚問心這麽一問,又皺着眉端詳那幅畫仔細想了想:“應該沒有看過吧,暮蒼峰所藏書畫少有昆蟲,我自小過目不忘,這蜻蜓又别有不同,若見過,爲夫定然記得。”
這平常一句話在楚問心耳中,無異于晴天霹靂,一口吞掉了她心裏殘存的希望,使得她瞬時心灰意冷。
“風郎,我……我覺得心裏有點悶……我想出去走一走。”楚問心蒼白着一張臉站起來。
風起斯覺得哪裏不對,也起身說道:“我陪你去。”
楚問心搖頭輕聲道:“你還是好好畫那張移山填海符吧,我隻不過是在房間裏悶得久了,去透透氣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風起斯想着此時朱圓庭所有人都在,應不會有事,自己畫那張符确實需要安靜,便笑了笑由她去了。
楚問心直接去了童岩松房中,拔劍出來便擱在他脖子上,咬牙幾次欲刺下去,但看着那張無辜微笑的臉,她無言哽咽落淚,終于沒有下得了手。
于是字字有血都成淚:“童岩松,有流衍在,我不殺你,從今以後,風郎再也不欠你的了!”她撤了劍,淚流滿面說道:“明日我去,若不能歸,望你記得當初自己這條命是離魂谷怎麽保下來的!”
她哭得泣不成聲,又怕被旁人聽見,緊緊捂着自己的臉,無語凝噎。
童岩松隻是坐着,靜靜看着她。
翌日一早,安三平隻覺昏昏沉沉被人搖醒,使勁睜開眼睛一看,見是付歡兒正沒死活地喊他:“你給我醒醒!”
安三平一骨碌爬起來,林小唐問他:“你不是該準備出發了嗎?怎地躺在這裏?”
他用力想了想,低頭卻看見自己的外袍不見了,移山填海符也一并不見了!
“剛才是……糟了!”安三平吓得眼睛直了。
風起斯此時進門來:“楚楚?”
他進了房内疑惑道:“楚楚一大早要我去替她熬一碗粥,說來與你說話,她人呢?”
付歡兒急得捶他:“你先别發愣,說話啊到底怎麽了?”
安三平整個人都驚駭起來:“不好了!她裝扮成我,去弱水河了!”
風起斯一聽,不顧一切地奪門而去!
安三平也顧不得許多,除谷花音外,衆人一起前行!
楚問心束起頭發改了男裝,用藥迷倒了安三平拿了移山填海符,便一刻不停歇地前往弱水河畔。
“我既已無顔再見風郎,不如幫他完成這裏的事情,也好保住平兒,一舉兩得。如此一來我也總算,盡了一個做娘子的本分,做姐姐的責任!”
途中沒有遇見任何阻擋,十分順利,很快就要到達,她心裏卻十分緊張:“這是分明要請君入甕!”
弱水河很快就在眼前時,一個聲音洪亮響起:“果然英豪,你真的隻身前來,讓我好生佩服啊!”
楚問心停住了,轉身一看,果然是一個鬼面人負手站着,與她隔着一道山湖相望。
“我聽說魔界發的誓言可都要作數的,我來了,這解藥封印,你該替我解除了!”
楚問心用手心乾坤圖内一息牽引住那瓷瓶送了過去。
“那~是自然。我說到做到。”
那人說話奇腔怪調,楚問怕他使詐,心目不轉睛地看着他,他當真是一手拂去了上面泛着紅光的一層骨血咒,也沒有動手來搶的意思。
楚問心趕緊一手收了回來藏進錦囊中。抱着一絲僥幸心理轉身就想走,不出所料,那人幽幽開口:“我跟你說過,會把起魂石的秘密告訴你,怎麽,魔界爲什麽搶起魂石你就不想知道了嗎?”
楚問心思索道:“如果我現在急着就走,他必定會攔截于我,再發覺我不是平兒那就不妙了!既然解藥已經到手,不如先虛以委蛇,他們很快發現我不在,就會前來馳援了。一定是趕得上的!到時如果不敵,再用移山填海符改變局勢。”
想到這裏她又轉過身來,拟聲說道:“願聞其詳。”
那人對天長歎一聲搖了搖頭,他的臉雖然裹得嚴嚴實實,但身形姿态也看得出很是感慨:
“起魂石不是什麽出雲峰的法寶,更不是什麽天降祥瑞,修仙世尊象征;而是,一位可通仙魔的尊神隕星,幾百年前,妖神之名,在仙魔兩界如雷貫耳,在凡間卻不受香火。可惜你們區區凡人不過百年壽元,又怎會知道。”
楚問心大吃一驚,心下說道:“妖神?如此一來,他們豈不是志在必得?這裏必有陷進無疑,平兒,你可千萬不要來!”
鬼面人見她楞着不說話,知道她是震驚,又繼續說道:“可惜當年妖神隕落之時,魔尊嚣也,動用禁術隻保住了他四分魂魄,爲此他也被關了四百多年;還有三分,需要他自己汲取修爲來修護。作爲交換,他可以讓那人獲得力量。”
楚問心在心裏細數了數:“第一任世尊,是明清道人,聽說他寄存了一魂一魄在起魂石中·,才形成第一朵靈芝;那原來不是主動而是被迫嗎?第二任世尊,是離魂谷的蕭星懷,這第三分……是平兒。可是……”
那人哈哈一笑:“看你疑惑的神情,想來也猜到了,那二位都是做了上仙飛升後留下了一縷生魂情魄,這與他們而言并非是什麽大的損失。可是你自己……你不過乳臭未幹之小兒,修爲粗淺尚未飛升,天卦卻預言今年之内魔尊就要歸位,妖神也會重生。”
楚問心慌了:“原來他們是要平兒的命!”她故作鎮靜道:“不知你又是哪一派呢?想要複活妖神的,還是想要毀滅他的?”
那人又搖了搖頭:“妖神若在,魔界又是一番景象,定用不這在那群老叟面前唯唯諾諾;但若要他重生,便要強行取走你一縷情魄,歸于起魂石,再将起魂石煉化成丹,賦予你那位大哥,妖神有了身體又有了三魂七魄,自然可以歸來。所以……”
楚問心恍然大悟 接過話來:“……所以不管想不想要妖神重生,我都在劫難逃!,那麽林小唐……也在你算計之中了!”
那人點點頭:“我看,他就算沒有跟你一起來,也快到了吧?隻怕你進來時啓動的各種機關,正被他們撞上了吧?”
湖光山色間一襲黑衣的他,沉着叙述這許多,一派平靜之下藏着多少陰謀詭計?楚問心愈發覺得他們已經掉進了一個精心布置的陷阱!
此念一出,她便不再多想,一掌拍下移山填海符在地,隻覺眼前一花,身邊景物似乎晃了一晃似的,再定下來看時,還是此處!
對面鬼面人卻不見了蹤影!
“爲什麽這符沒有用?”楚問心惶恐之下,下意識地一個轉身,隻見那人已經欺身揮掌而來!
楚問心心念一動,常安劍立刻現出擋了這一掌!她趁勝追擊執劍而上,劍鋒感受殺氣,嘯鳴聲起,欲要殺龍斬鳳一般脅向鬼面人!
因知道自己修爲不足以跟上常安劍的速度,待近身一些時,楚問心便松了手,常安劍不負所望,那人肩膀似乎已是中了一劍!
趁着楚問心收劍之時,鬼面人身形迅速,飛快躍向湖面!
楚問心立刻便起身追上去,才要靠近湖邊時突然見到撲過來一個帶金色面具的紅袍男子,一掌将她推後口中說道:“誰敢在我魔界禁地生事?”
楚問心猝不及防一下跌坐在地,卻非常奇怪,此赤衣人雖然來勢洶洶,但這一掌根本毫無内息,似乎隻爲了将自己推向河岸,不讓自己去追那人而已。
她正想開口,不料赤衣先開口了:“你這戴的什麽鬼面具,見不得人嗎?鬼鬼祟祟到我魔界此處來幹什麽?”
楚問心替他汗顔起來,心想你不也戴着個奇怪的面具,而且鬼鬼祟祟地突然冒出來嗎?
那人捂着肩膀胸口猛然起伏着,氣急敗壞地說:“赤衣尊者,你敢壞公主的事?”
“知道我是誰,就該放尊重些!我這個赤衣尊者如假包換,可我在魔界從沒見過你,你的身份又靠誰來證明?公主殿下,此時何處啊?”赤衣尊者此時背對着楚問心一邊說話,一邊彈彈手指頭,示意楚問心快走。
楚問心滿心疑惑:“難道這就是風郎說的,常月的好友?”她一邊留意着他們,一邊坐着慢慢向後挪去,伺機逃跑。
“我倒是想問問,赤衣尊者莫非認識你身後之人?若不認識,怎地隻敵對于我?”那人理直氣壯。
赤衣尊者一腳踏在一墩樹樁上,正氣凜然地說道:“因爲你長得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