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明宣提到的不想讓祖母娘家人破例直接進入學院的事情,也沒有意見。
對此明宣有些好奇,便直接問了出來。
太子直接說道:“就是你祖母在世時,與娘家的關系也隻是淡淡的,更何況這次來讀書的,其實是你祖母的叔叔家的孩子。
當初你祖母在時,對她的這個叔叔評價并不好,說他是個貪婪小人,見利忘義。
父王也以前也見過他,你祖母的評價不算苛刻。
而且當初長房一脈,從你曾外祖算起,第四代遲遲沒有出生,他便動了心思,讓自己的曾孫過繼給了長房,那個孩子就是來讀書的那個。
如今長房真正的嫡孫也出生了,兩廂尴尬,你舅爺便做主讓二房的這個孩子送來京中讀書。”
聽到這明宣也明白是怎麽回事了,說白了,還是曾外祖當年說過三代内不得入仕的原因。
不然以自家父王這個态度,可以看出起碼祖母的叔叔在族中并不受歡迎。
可就是這樣,過繼一事還是成了,那隻能說明自家祖母所在的長房,對入仕有着十分急迫的态度。甚至不惜要把曾嫡長孫之位讓給二房。
不過明宣疑惑問道:“難道祖母家,二房的人也沒有入仕嗎?”
太子冷笑了一聲,道:“他們如何舍得,當年不舍官位,你曾外祖便做主,與他這個弟弟分了宗。
後來二房也沒出什麽好苗子,連你曾外祖的弟弟都緻仕了,二房官職最高的不過區區五品。
而且他們當年落井下石,也不敢攀附父王,所以你也不知道有這動靜。”
明宣恍然,其實曾外祖家中,曾外祖所在的大房既然不能入仕,當初曾外祖的弟弟所在的二房也已經分宗,若是兩房沒有鬧出什麽龌龊,那家族分成兩支,守望相助也是好事。
但奈何雙方都各有算計,連大房的人,估計也是心急,不能把過繼來的嫡孫在扔回去,那可就撕破臉了,大房也沒有顔面。
因此隻能把這個導火索一樣性質的孩子往京城送,算是安撫二房,省的挨在一起,鬧出更多事情來。
“可父王,這長房的承恩公之位,該由誰繼承啊?”明宣對這些所謂祖母的家人其實并無什麽親近的想法,所以有點看八卦的意思。
而太子心中卻有些複雜,原則上,他因爲母親的緣故,對大房肯定很偏愛。
但問題是大房這件事辦的太讓人無語了,當初過繼的事情也無人告訴他,塵埃落定以後,大房才送來了信。
這讓太子十分憤怒。因爲當時大房之所以同意,是迫切的想要入仕,也不相信自己的能力。
畢竟那會兒義忠親王如日中天,自己又隻是一個王爺,将來義忠親王若是登基,等着自己的,隻能依着嫡子的身份,最多像勇王那樣,而且還不一定有世襲的爵位。
更别提在朝廷上提拔官員了。
所以大房迫切的想要在父皇未去世之前,讓代表他們家族的人入仕,好歹父皇在世,總能記得些情分。
所以也不惜和曾差點坑害了舅舅外祖的二房合作。
這讓太子明白了,爲何母後在世時不讓自己親近母家的事情了。
而如今,自己成了太子,又即将被父皇禅位。
想來是又想攀附過來,但偏偏派來了二房過繼來的孩子,這讓太子心中很難對他們産生好感。
若是他們派人過來表達歉意也就算了,太子自認不是無情之人,可大房的舅爺等人分明是裝聾作啞,試圖當做什麽事情都沒發生。
呵呵,可想而知太子的态度爲何如此冷淡了。
太子對明宣的問題也不意外,直接答道:“國法如何規定的,便如何處置就是。
且想來,你舅爺他們,未必會看得上這個承恩公的爵位,你就不必杞人憂天了。”
明宣從中嗅出了有很大八卦的氣息,再要深問的時候,就被太子擋了回來。
明宣對此有些悻悻,但回過頭來就找别人打聽情況了。
明宣找到了伺候自家祖母許久的戴柯,一開始戴柯顯然有些謹慎,後來聽說明宣已經從太子那裏知道不少了,便也沒再隐瞞。
戴柯直言不諱道:“小主子怕是不知,當年娘娘與娘家人已經差不多分道揚镳了!”
這話一出,讓明宣頓時一個激靈,問道:“分道揚镳,這麽嚴重?他們做了什麽?”
戴柯表情露出幾分諷刺,這當然不是針對明宣,而是他的主子娘家劉家人。
“當初主子進宮後,雖是皇後,又是聖上表妹,但仍如履薄冰,不敢放肆。
也不敢以聖上表妹自居,偏偏連太後因着皇上親政的事情,也遷怒主子,主子在宮中的那段時日,步步驚心。
主子那時也不求有家族護佑,隻想着能安安生生的過日子,
而正在那時,主子的二叔劉弘盛,卻偏偏打着主子的旗号,試圖讓其嫡女也嫁給聖上。”
說到這戴柯表情十分難看,繼續道:“那時候主子才剛懷了太子殿下,又被劉弘盛算計,差點讓太子殿下沒法出生。
後來他見主子這條路不同,劉弘盛便試圖通過太後的路子把其女送進宮。
隻是他怕是高看了自己,太後娘娘與主子的父親是同母所出,又是嫡出,太後即使對主子的父親生氣,也看不上劉弘盛。
且劉弘盛的女兒僅有幾分姿色,選秀時,聖上顧念着主子和太後的面子,便将其送還歸家了。”
明宣忍不住皺眉,問道:“那曾外祖呢?”
聽明宣提到這個,戴柯表情有些複雜,他道:“主子的父親諱名弘業,在主子進宮以後,竟是再沒和主子通過信,好似當沒主子這個女兒。
奴才不知其中原委,但奴才猜着,應該與當初聖上親政之事有關,主子在閨中時,不知說了什麽,惹怒了主子的父親。
甚至奴才懷疑,當初主子的父親在聖上面前提過的,三代内不會入仕的話,是主子事先提起的。”
“是祖母說的?”明宣不由十分驚訝,他也相信曆朝曆代有奇女子才智兼備不是沒有可能。
但在自家祖母身上,明宣隻看到了,祖母的作爲證明她似乎早就知道什麽了,更像是現代時中提到的重生者。
且明宣又想到自家祖母與玉真仙人不同尋常的關系,這世上有仙佛的事情已經被玉真仙人證明了。
那麽自家祖母被仙佛眷顧,重來一世,也未嘗沒有可能啊?
或許更深一步,自家祖母也像是自家祖宗一樣,是個有仙緣的人,前世有所不甘,今生來彌補遺憾的。
隻想想劉家的情況,出了一個太後,又有一個首輔,太後又垂簾聽政,若是劉家生出什麽野心也不奇怪。
而從祖母的态度看來,若是有前世,劉家定然是失敗或者沒有了将來。
這樣一來,即使劉家有一個親皇帝外甥,這個親外甥難道會手軟嗎?
明宣想想都覺得不可能,自家祖父可不是任人拿捏的傀儡,更不是心軟之人。
還有自家父王,祖母重來一世生下父王,很難說一點野心也沒有。
但偏偏她仍是不急不躁,還說什麽,不争是争,該你得的必是你的。
難道說前世父王也同樣登基爲皇了?
明宣也不由想起因着與現實十分不符,自己早扔到腦後的紅樓夢一書。
書中圍繞着賈王史薛四家的故事發展,但對于朝中跌宕起伏的情況也描寫了一二。
書中壞了事的義忠親王,對應他的二伯,忠順親王更像是他的十二叔,那麽自家父王,很可能就是那個被禅位以後,仍不能掌權的皇帝。
賈王史薛四大家族的落敗,背後就是新皇與已經禅位的太上皇的博弈。
最後應該是新皇赢了,但以明宣的眼界來看,書中兩代帝王的争鬥,對國家和朝廷造成的危害絕不是幾句話就能說得清的。
新皇即使是勝了也是慘勝。
但問題是如今的情況可與書中不同,最起碼自家祖父想要禅位的原因,應當也不是書中的原因。
自家祖父甚至對這個帝王寶座有種厭倦的感覺,這讓明宣覺得有些荒唐奇妙。
當然這不是重點,重要的是,若自家父王是原著中的新皇。
那麽就說明祖母前世面對的局面絕對是噩夢開局。
原著中的新皇上位,可不是他的勢力有多強大,而是他可以作爲太上皇的傀儡,不擔心反噬。
這足夠說明新皇的母家和妻族都不中用。
母家就不說了,試圖和帝王争奪權力的人,一旦落敗,根本不可能還好好的。
但妻族的話,明宣懷疑原著中,自家父王娶得妻子絕對不是自家母妃。
畢竟這些年父王雖十分低調,但好歹是嫡子出身,這裏的劉家又知情知趣,當然是被迫還是主動還不好說,但起碼不會是給父王拖後腿。
父王這樣的處境,真的給父王選一個平凡家世的妻子,那真的是侮辱無疑了。
這裏的祖父又不是對父王和祖母有什麽厭惡之意,也不會打父王的臉,所以父王能娶到襄陽侯與浔陽郡主之女,也就是自家母妃,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以明宣的感覺來說,自家祖父十分重視家世,除了義忠親王和自家父王,甄貴妃所出的兩個王爺妻族其實家世都不如何。
所以說,原著中,自己說不得壓根就不存在。
而自家祖母在重來以後,肯定是對原來的兒媳不滿,且地位又和前世天差地别,所以選了自家母妃當兒媳,然後才有了自己。
想到這,明宣不由對自家祖母有了好感。
說句難聽的,若是當初祖母一時換了其他心思,自己能不能出生還不一定呢。
哪還能像現在這樣,一路平順的從王府世子,到太孫,再到太子啊。
更别說自己還是獨子,可以說是人生赢家啊!
想到這,明宣咧開了嘴角。
而戴柯看着明宣意味不明的微笑,也有些糊塗。
但這不妨礙戴柯繼續說一些隐秘。
他轉頭看了四方,并未有人偷聽,才小聲說道:“小主子,奴才注意到主子生前,對北邊那些遊牧民族很是忌憚,連娘家和北邊的生意,被主子知道了都大發雷霆。
後來奴才無意中聽主子說過,說女真,努爾哈赤什麽的。
奴才總覺得有些不詳,之所以給您說這些,也是奴才想着給您提個醒。”
見戴柯這般鄭重,明宣一開始還有些心不在焉,但是聽到戴柯提起女真,努爾哈赤的時候,頓時一個激靈。
渾身被電了一下,看向戴柯的眼神帶着慎重。
明宣說道:“戴公公,你詳細和我說一遍。”
戴柯愣了愣,但也沒有隐瞞,說道:“其實奴才知道的不多,隻是覺得主子似乎認識這個叫努爾哈赤的人,而且好似這個努爾哈赤是個家奴,主子還讓奴才查過。
但奴才沒查到什麽,但奴才看主子的意思,似乎是,是說這個努爾哈赤還沒有出生。”
說到最後的時候,戴柯還瞄了明宣一眼,擔心自己說的話會被太孫認爲是胡說八道。
但明宣可不是沒有聽過努爾哈赤這個大名鼎鼎名字的人,他換算了一下時間。
本朝前面是元朝,唐宋元都有,唯獨本朝太祖換了人,把後面的明清給弄沒了。
但按照他前世的曆史來算,再過不到二十年,正是前世努爾哈赤嶄露頭角的時候。
如今的努爾哈赤可能這兩年才出生。自家祖母當然找不到人。
明宣心中一片沉重,任誰知道自家的江山會終結在一個異族人手裏,誰都不會有多高興。
最重要的是,明宣知道這不是假的,最起碼他所在的前世,努爾哈赤建立了後金,他的子孫後代建立的清朝也綿延了幾百年。
而且這難道是既定的命運嗎,曆史在本朝拐了個彎,又要走上正軌?
明宣不由苦笑,他可算是明白了那些末代皇帝的心态了。
當然明宣也不是沮喪到了沒有希望。
且不說自家祖母重來一世改變了多少東西,就是他自己,直面這位清朝的開國之祖,也并不畏懼。
因爲他身後的,是徒家世代的江山。
想到這明宣忽然福靈心至,若是前世真的是努爾哈赤異軍突起,那祖母重來一次改變的事情,未必是個巧合和幸運。
且還有他那已經成仙的老祖宗和曾叔祖玉真仙人,想一想,明宣都覺得十分窺見其中的一二了。
當然明宣也不會怕,他會讓回想到玉真仙人飛升之際,那個疑似老祖宗的接引者曾說過的話。
“自此以後,人間事人間了,仙凡有别。”
明宣喃喃說道,“既然老祖宗和玉真仙人都這麽說,那麽是不是證明了,所謂的天命也不會再有了。
還有早早逝世的祖母,是不是他們都已經改了所謂的天命,再也不用擔心所謂的命運了?”
明宣腦洞開的飛大,但心中越想越覺得自己想的沒有錯。
别的不說,自己就是從那日玉真仙人飛升之後,開始慢慢恢複了一些記憶,又直到聽到王熙鳳賈琏等熟悉的名字,才全部記了起來,很像是打開了封印一樣。
甚至自己重生這一世,都有可能是仙人安排的。
既然他們安排自己過來,想來是相信自己有這個能力。
想到這,明宣隻覺得肩膀上有無數壓力,但也難免升起一股豪情來。
唯有身邊的戴柯見此,卻是熱淚滿眶,他隻覺得是主子顯靈,列祖列宗庇佑,小主子的話就是金口玉言,主子生前擔心的事情,小主子應該不會讓它發生吧!
戴柯帶着希冀的目光看着明宣。
明宣一不小心瞧見了,心中有些明悟,不知道多少人把希望放到他身上,他以後不能讓這些人失望啊!
也許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明宣隻覺得自己像佛家言中,頓悟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