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天子腳下的京城百姓們,對此也議論紛紛。
也有些有心人似乎想渾水摸魚,但都被五城兵馬司的人盯上抓走了,這讓京城浮躁的風氣很快平定下來。
而不同于平民百姓們事不關己的議論,京城裏有一部分人卻十分躁動興奮。
這群人不是勳貴,也不是文臣,而是宗室。
說來大周朝宗室存在感并不高,這與曆代帝王故意防範有關。
本朝最德高望重的宗室乃是太子妃的外祖勇王,是建元帝的堂叔,宗人府的宗人令。
就是他,也并不掌握實權,隻是因着有襄陽侯這個姻親,外孫女又是太子妃,才因此在宗室獨樹一幟。
至于太子的幾個兄弟,因爲建元帝還沒退位或者駕崩,他們還不算是宗室。
但是一旦建元帝禅位以後,他們的地位也要一落千丈。
别看朝廷衆人稱呼建元帝的幾個兒子爲幾王,其實他們還真不是真正的王爺,頂多是個皇子身份的意思。
也唯獨前太子,如今的義忠親王是正兒八經的被封的親王。
當然他們雖然未必沒有争奪皇位的想法,但是如今大勢已定,他們也隻能想辦法給自己掙得更多的權勢。
其中以甄妃兩個兒子爲主,八王和十二王爺兩人,他們心知大勢已去,但經過身邊有心人提醒,也有心給太子添堵。
但奈何建元帝跟吃了迷魂藥一樣,對太子十分信任,全然不似對前任廢太子,如今的義忠親王那樣防備。
所以他們便想着起碼哄着建元帝給他們一些優待啊,不然從天之驕子,有望争奪皇位的王爺,變成一個普通的宗室換誰也受不了啊!
隻是該怎麽要好處,也是需要技巧的。宗室,便是他們兩兄弟選的一把刀。
前頭曾說過,宗室也想從明宣創辦的學院分一杯羹,試圖塞進一些宗室子弟,明宣和太子雖然覺得沒什麽,也給宗室子弟們留了一個口子,但建元帝卻對宗室防範甚深。
他私下裏曾叮囑過太子,不許讓宗室子弟在朝中爲官,對此,明宣和太子自然隻能遵從,不過針對宗室子弟的那一場考核竟是無人合格。
宗室子弟的不學無術出人意料,連太子都沒料到這個結局,導緻拖到現在求知學院中也沒有一個宗室子弟。
外人卻不知道是建元帝的要求,隻以爲這位太子對宗室頗有些偏見,考核才會如此嚴厲,所以這位太子在宗室中并不十分受歡迎。
要不是有太子妃的外祖勇王在,宗室早就鬧翻天了。
可即使如此,勇王府裏,除了老勇王,世子及其兄弟們都對太子頗有微詞。
這次宗室串聯,八王爺十二王爺知道這點以後,也想把勇王世子及其兄弟們拉上了船。
而老勇王聽說最近身體舊疾犯了,無人勸阻的情況下,勇王的二子被八王給說動了。
老勇王前些日子就曾上書要請求讓位給世子,然後将其他子嗣分出府去。
隻是建元帝一直沒有允許,後來老勇王身體不好,建元帝隻是派太醫給老勇王診治。
到了現在,勇王府裏,人丁興旺是一方面,嫡庶子孫衆多,摩擦也是不少,老勇王也算治家有方,但如今老勇王似乎随時都能去見列祖列宗,總有人坐不住。
如今勇王府是勇王世子當家,他對府中兄弟侄子們的心思了若指掌,但卻隻當做不知道。
他身爲世子,将來定然能繼承世襲的勇親王,但其他弟弟侄子們,頂天了是個國公,連郡王都沒可能。這是遠枝宗室難以避免的。
而宗室又不能做官與世家大族聯姻,像他的姐姐浔陽郡主能嫁給襄陽侯都是很少見的,宗室很難進入朝廷權力中心。
所以即使勇王世子知道底下的弟弟侄子們各有謀劃,身爲長兄,他也不能說什麽。
若是他們能闖出一片天地,他再接手也不遲,畢竟同樣是皇家子孫,卻隻能落到混吃等地的境況,就算是他,也是滿腹怨氣。
但若是不成,頂多治他一個治家不嚴的罪過,再說現在父王老勇王正在病榻上,他不相信皇上和太子會痛下殺手。
打定主意做兩面派的勇王世子,也有意無意的把消息攔在老勇王門外,坐視嫡親的二弟的動作。
隻是勇王世子沒料到,他的小兒子對此倒有不同的意見,勇王世子的小兒子名爲徒顯諄,隻看名字就能瞧得出他與太子是一個輩分,不過輩分是輩分,他實際上與明宣差不多大小。
昔日明宣還僅僅是七王世子時,在宮中與衆王孫公子讀書時,與徒顯諄也有一番交情。
隻是後來明宣創辦了求知學院,徒顯諄又沒有通過那一場祖父爲宗室子弟求來的,關于求知學院的考核,所以準備再讀一年書,來年就要報考。
這些日子徒顯諄雖然一直閉門讀書,但也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
忽然聽說聖上要禅位給太子,而昔日的小夥伴兼堂侄也要成爲新任太子,落寞的同時,也有些興奮。
徒顯諄年齡雖然也不算大,起碼還未成親,但他也并非尋常同齡人一樣無知。
他知道自己這樣的宗室,未來也隻有那麽幾條路走,以前與明宣交好,也是他覺得那時明宣是七王世子,七王乃當今嫡子,即使不能繼承皇位,按照皇室通用的規則,七王将來必定是親王之身。
而明宣身爲七王獨子,将來最差也是一個郡王,而徒顯諄自己,隻是父王勇王世子的小兒子,雖然比其他堂兄弟要好些,但也頂多是個國公,。
再加上他與大哥的年齡差距太大,關系并不親厚,徒顯諄覺得,自己應該多多結交宗室裏的親戚,将來若是有交情,就是自立門戶,也不至于無所依靠。
隻是徒顯諄沒料到,昔日看重的人不錯的堂侄子,如今竟然要成爲新任太子了。
落寞也就罷了,但徒顯諄想起自己與這個堂侄子接觸的那段時間,堂侄的言談舉動都讓他覺得新奇且向往。
徒顯諄心中直覺,若是堂侄登上太子之位後,或許他的未來會有很大的變化。
這種變化他暫且不知,但是想來并非壞事。
但是如今他的父親勇王世子的作爲,讓徒顯諄有些擔心。
若是父親放任二叔給太子添堵,他很難說太孫殿下會不會遷怒于他。
隻是徒顯諄很難說自己能勸得住父親,畢竟他不是大哥。
所以徒顯諄擔憂之下,很快下了決定。
這幾日一直躲在大明宮的明宣得了戴權的傳話,說是他父王找他有事。
明宣想着自己也歇夠了,便沒有拒絕,乖乖的跟着戴權去了東宮。
看着明宣遠去的身影,建元帝也不由擦了擦冷汗,說實話他從沒見過明宣這樣靜極思動的孫子。
畢竟一般的小孩子到他面前,都是被教導的很好的,但明宣不同,明宣也知道分寸,但他太有分寸了,總是踩着底線的邊緣走,說話也沒有太多顧忌,這讓建元帝屢屢覺得自己是不是太溫和了。
但明宣與太子夫婦多年鬥智鬥勇,卻并不會被揍的經驗豈是建元帝能夠輕易了解的,所以也隻能任由明宣‘爲所欲爲’。
建元帝感慨道:“這個臭小子,也不知太子這麽嚴肅的人,怎麽生出這麽活潑的兒子?”
一旁的蘇正賠笑說道:“依奴才說,太孫殿下這是怕您太寂寞了,才彩衣娛親呢!”
建元帝一臉呵呵,“彩衣娛親?怕朕太寂寞,分明是覺得朕不敢罰他!”
蘇正附和道:“您那是心疼太孫殿下!”
“你這老奴,倒是會說好話。”建元帝笑罵着踹了蘇正一腳。
蘇正知道建元帝并未生氣,所以隻笑呵呵的受了。
......
而這邊已經到了東宮的明宣,也接到了自家父王的任務。
讓他代父王去探望重病的勇王曾叔爺。
說起來,明宣也明白,父王交給自己這個任務,一方面是太過忙碌,隻能抓明宣這個壯丁,另一方面,其實也是在向宗室宣告,明宣是他未來的繼承人,明宣代表太子去探望宗室長輩,就是一個開始。
明宣聽到勇王府,也想起了那段短暫的在宮中讀書的日常,還有昔日的那個小夥伴徒顯諄。
他還打算着,給昔日的小夥伴送些經驗,他知道來年求知學院開始招生時,小夥伴也要參加的,所以便精心挑選了自己這一年來總結的各位夫子們的出題習慣與模拟題。
來年入學考試的試卷,是由衆位學院的夫子負責出的,不過明宣是從中挑選一些。
明宣也沒覺得自己再給小堂叔作弊,說實話,但凡來年有意要考入求知學院的學子們,大多數人總有門路弄到這些東西。
明宣之所以準備這些,也是擔心宗室的交際圈太過狹隘,這些東西勇王府不好找。
準備完畢後,明宣便帶着自家母妃準備的送去勇王府的賀禮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出了宮。
一行人動靜甚大,再加上這本就是爲了體現天家體恤宗室長輩之意,更是傳的朝廷上下皆知。
衆人都有一種塵埃落定的感覺,畢竟太孫乃太子唯一嫡子,将來被立爲太子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而更多的搖擺不定的宗室,正不知該如何對待八王十二王的邀請時,聽說了此事,也靜待勇王府的動靜,然後再說做什麽樣的決定。
明宣這個太孫到來,勇王府上下自然是嚴陣以待。
勇王府中門大開,爲首的勇王世子帶領勇王府的子嗣們一同迎接明宣。
明宣下了馬車後也沒擺架子,見勇王世子與衆人上前行禮,連忙扶起勇王世子道:“叔爺莫要多禮,是明宣打攪叔爺了!衆位也請起。”
勇王世子誠惶誠恐的連道不敢,循着明宣的力道起身,然後說道:“太孫殿下莅臨王府,實在是蓬荜生輝啊,豈能說打攪一詞。臣的父王正盼望着見太孫殿下呢!”
聽到明宣的稱呼,勇王世子心裏也松了口氣,其實他還擔心是不是太子派太孫殿下前來問罪呢。既然不以國禮稱呼,那就是表示親近的意思。
明宣聽到這話,忙問道:“不知曾叔爺身體可還好?太醫又是如何說的?”
勇王世子忙道:“禀殿下,臣父王這幾日略微精神了些,隻是不能起身迎接太孫殿下,還請太孫殿下莫要怪罪!”
明宣忙擺了擺手,道:“诶,這是什麽話,曾叔爺是長輩,合該我這個做晚輩的前去探望,不要讓曾叔爺勞累了!”
說着勇王世子一行人領着明宣來到了勇王府的前院。
勇王府作爲傳了好幾代的王府,又是世襲王爵,自然是富麗堂皇,比之明宣從小住了多年的七王府要好很多。
最起碼隻面積來說,勇王府占了足足有兩條街,能抵得上兩個七王府。
不過這不能一概而論,當初父王還是七王的時候,爲了不招惹廢太子的眼,當時的繼後特意選了如今的七王府,面積不算大,但也十分精巧,算是一個好地方了。
而勇王府如今已經傳了數代,再加上勇王一系向來子孫繁盛,隻明宣知道的,勇王一系嫡庶旁支就足足頂的上小半個宗室的人口,也難怪勇王府在宗室裏威望甚高。
沒辦法,人多也是一種優勢啊。
不過勇王府的旁系也都落戶在勇王府邸的周圍,據之前聽說的,這條街的人,甭管打扮再如何清貧,碰上一個有很大可能都能和勇王府有關系,也是宗室。
明宣甚至聽說,勇王府内部如今地方也逼仄得很,比如他的小夥伴徒顯諄,好歹是世子的嫡幼子,可住的地方也僅僅是個小院子,不算差勁,但比起明宣在七王府裏,住在兩個打通的院子裏,真的是差了太多了。
不過這些與明宣也沒有關系,他心裏思量的是,老勇王這位宗室長輩見到他會說些什麽。
再來之前明宣得了自家父王囑咐,說不要輕視這位患病的老勇王,還讓他多多與這位宗室裏數得着的長輩交流一下,也許會受益匪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