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三月灞陵春已老,故人相逢耐醉倒。可惜王氏趙氏與孫氏三人全沒有故人相見的喜悅。
在看到富态的趙氏王氏時,孫氏瞬間變了臉色。
趙氏與王氏雖然不是特别清楚太子妃讓他們過來的目的,但自認對孫氏十分了解的他們,再見到孫氏時,萬萬沒想到孫氏變化這般大。
不過他們兩個也是人精,知道以太子的仁厚,若是沒有緣故,怎會讓孫氏變成這樣?當年孫氏在王府裏犯下了什麽錯,他們兩人并不知曉,但是這不妨礙她們有自己的猜測。
王氏作爲當初繼後最信任的奶嬷嬷,首先冷着一張臉開口問道:“孫氏,你竟敢背叛主子,主子仁厚,沒直接對你下手,還讓我等過來探望,已經是仁至義盡了,你若是還有算計主子的心思,趁早歇了,和主子坦白。
不然,就是主子不發話,我等也羞與你爲伍。”
趙氏也接口說道:“王姐姐說得對啊,咱們殿下本就宅心仁厚,若是你知道輕重,就早早交代是誰指使你這麽做的!到時我和王姐姐還能在殿下面前給你求求情。
我雖不知你到底犯了什麽事,但能在京中鬧得沸沸揚揚的,還牽扯到殿下的名聲,說殿下虧待你這個乳母,可見你背後的人不是一般的。
可你覺得你真能壞的了殿下的名聲不成?到時你這個背主的,難道還能有什麽好下場嗎?”
這話說的咄咄逼人,孫氏卻不甘示弱,直接回道:“我奶大的殿下和太孫,怎會背叛殿下,你可莫要誣陷我!”
趙氏王氏兩人聽了這話,對視了一眼,心中各有思量,其實孫氏當初不能說沒有功勞,不然孫氏也不會被殿下帶到王府供養,不然處境不好的奴才多了,怎麽殿下唯獨就爲孫氏養老呢。
至于太孫那裏,她們那會兒都不在王府伺候,各自歸家了,也不知道孫氏是不是也教養過太孫,若是太孫對她孫氏還有情分在,他們也不敢真得罪了人。
但她們還記得太子妃來時對他們的暗示,意思很明顯,就是對孫氏莫要留情,最好拿到孫氏背叛的證據。
關于這個,兩個都心有顧忌,畢竟是有子孫後嗣的人呢,不想給子孫招禍。
但是想到太子妃的要求,還算默契的兩人一唱一和的諷刺道:“孫氏啊孫氏,你該讓我們說什麽好呢?若非你有個好姑姑,你當娘娘當年會要你伺候殿下嗎?”
“正是如此,你竟有臉說奶大了殿下,說句難聽的,當年娘娘會信任你照顧殿下嗎?”
“當年娘娘可是特意吩咐我等時刻盯着你呢,就是怕你起了什麽壞心思。”
“就是呢,當初你家裏那女兒的消息傳到娘娘耳朵裏時,娘娘好幾次都想把你退回内務府,若不是你腆着臉找上了梁三的幹爹,讓梁永給你說了好話,才能留在宮裏,以你夫家的狠辣,現在你早就沒了性命。”
“就是啊,孫夫人自己的女兒孫女還顧不過來呢,怎麽顧得上你?孫夫人在娘娘那裏可沒這麽大的面子,你以爲誰都是甄家那位老太太不成?難不成你還指望孫夫人救你?”
說起甄家,王氏和趙氏的語氣就有些異樣,他們對甄家那位老太太自然是羨慕的,可是他們也知道,自己奶大的這個主子對甄家有多厭惡,除了宮中甄貴妃的影響外,也是因爲太子殿下本身嫉惡如仇,看不得别人得勢便猖狂。
因此王氏趙氏兩人一直盡力約束自己的家人,讓他們誠懇辦公,果然,這樣做也得了殿下青眼。太子殿下一直也沒虧待他們,不過即使是這樣,同樣作爲乳母,提起甄家那個老太太仍然隻有羨慕的份。
孫氏卻沒察覺兩人的神态變化,反倒因王氏趙氏提起甄家,眼神中帶着些許心虛。
這點被一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王氏和趙氏同樣注意到了。
王氏又似是不經意的說道:“趙姐姐說笑了,孫氏和甄家勾結,企圖敗壞殿下名聲,孫夫人就是再得寵,又怎會爲這麽一個侄女,而得罪殿下呢?就是聖上那裏,知道了孫氏的作爲,怕是連孫夫人都讨不了好。
就是甄家,又能如何?若非有兩位王爺在,如今怕是都要抄家滅族了,如何能和咱們殿下比較?”
趙氏聽了贊許的點了點頭,道:“可不是?不過就是甄家,好歹也沒背主的啊,這可比什麽貪贓枉法嚴重多了!”
說着趙氏暗自瞥了孫氏一眼,見孫氏臉色煞白,也見好就收,對王氏使了個眼神,道:“唉,有些人啊,就是不見棺材不落淚,覺得沒人奈何得了她,可殊不知啊,其實那是主子記着舊情,可惜等情分用完的那一天,會有什麽下場就沒人知道了!”
王氏贊同的點了點頭,道:“你說得對,咱們在這費這麽多口水,一點用處都沒有,走吧走吧,還不如給太子妃娘娘請安去呢,還得多謝娘娘在女子學院裏,給我家的那個孫女留着名額呢,我得過去給娘娘謝恩才成!”
趙氏也一起起身,跟着王氏往外邊走去,道:“诶,等等我,娘娘也給我那孫女留了一個名額,不過我孫女還太小,去了怕給娘娘惹麻煩,幸虧娘娘開恩,允許來年我那孫女入學,我同你一起去謝恩。”
“啊,這樣啊,到時候你孫女入學的時候,讓我家孫女帶着,聽說這女子學院裏大家閨秀挺多的,到時候,以咱們兩家的交情,肯定好好照顧你孫女。”
“哈哈,那就謝謝老姐姐了,我可不客氣了!”
孫氏擡頭看着聲音漸漸消失的方向,心中失落無比,既羨慕又嫉妒。
而且趙氏王氏的話,也讓孫氏惶恐,她真的擔心太子不念舊情,而先前話沒說完就離開的太孫,離開時的臉上的冷漠,讓孫氏記憶猶新。
孫氏不得不承認,她仰仗的其實是太子對她的那些情分。
孫氏其實早已經後悔,和甄貴妃做了交易,又傲氣十足的覺得太子不會對自己做什麽,該如何面對接下來的處境,孫氏心裏一點想法都沒有。
不過剛才王氏和趙氏的說辭,孫氏到底聽了進去,心裏也有了脫身的想法。
......
對趙氏和王氏,太子還是比較尊重的,特意推了不少事情來見兩人,一番回憶往昔,噓寒問暖之後,王氏和趙氏兩人對了一個眼神,就把剛才孫氏的反應告訴了太子。
太子聽了不置可否,隻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然後又對兩人笑道:“兩位嬷嬷回去以後記得督促子孫讀書習武,求知學院那裏每年都會招收學子,兩位嬷嬷可以讓子孫去報考,以後也有個好出身,不管是去考科舉,還是從軍,都有好處。”
一聽這個,趙氏和王氏大喜,連忙謝恩。說實話,一個家族能不能出息,更多的還是要靠男丁的,有了太子這些話,将來他們子孫進了學院,相當于已經被主子記住了,以後出頭也容易許多。
太子擺了擺手,讓兩位嬷嬷起身,又說道:“明宣的脾氣不好,嬷嬷的孫子進了學院,可莫要落下了功課,前幾日我聽明宣說,學院裏已經有超過三十個學子,可能會留級。”
趙氏和王氏聞言有些惶恐不安,就是鬧不明白,這個留級是什麽意思。
太子給他們解釋道:“求知學院是四到六年的學制,不過若是留級的話,相當于這一年的書白讀了,比其他學子要多讀一遍,說出去名聲也不好聽。”
一聽這話,趙氏和王氏也緊張了,心裏思慮該多督促一些孫子的功課了,他們在外人眼裏本就占了太子的光,要是還不成器,名聲隻怕是更差,别說爲家族争光了,怕是太子也會對他們失望,那就不是好玩的了。
......
關于這個留三十名左右的學子留級的決定,明宣早在一開始便有了想法。因爲一開始學院的學子們,其實有不少都是靠着家世或者其他僥幸進來的,還有一些學子們,來學院以後,心思都沒放在學習上面,這第一年學了多少東西還真不好說。
明宣甯缺毋濫,自然不肯輕輕松松的給這些人放水,故而就想出了這個辦法。
其實明宣在宣布預計會有三十人留級時,便預料到會引起不少風波。畢竟這相當于宣布這部分人在學院算是後進生,連太孫都放棄了這些人,将來到了官場上,提起這些事,隻會是污點。
這讓學院所有學子都緊張起來,誰也不認爲自己會沒有一絲危險。尤其是那些這一年來,幾乎是混着玩來的,更是緊張的撓頭皮。隻恨不得時光倒流,把那個不專心上課的自己給捶醒。
因着明宣提前宣布,離下個學年還有幾個月時間,就爲了督促這些人學習,也是給他們一個緩沖。
至于考核的标準,不得不說,明宣一開始使用的打分制作用就顯現出來了,按照各門功課,以及學習的進度對個人進行打分,能杜絕很多疏漏。
更甚者,明宣覺得,這個淘汰末位制,可以成爲常用的制度,給這些覺得一步登天的學子們一些危機感,更有利于他們集中精力學習,而不是在其他方面。
而這個淘汰末位制,在學院外邊也引起了一陣風波。且不說太子對這個制度也頗感興趣,覺得若是用作吏部考核官員時,實行末位淘汰制,用好了說不得也能一改朝廷風氣。
太子特意根據此寫了一封奏折,可惜建元帝對此不可置否,覺得太子太激進了些,把這個奏折留中不發了。
太子倒沒有對此有什麽不滿,他并非愣頭青,知道眼下其實有類似的規定,可惜不被大多數官員所喜,就慢慢被廢止了。這個折子,隻是先吹吹風罷了。
而正是因爲有了太子這一出,很多人都關注到了求知學院的末位淘汰制,不同于對太子奏折的暧昧态度,朝廷上其實有不少人贊同學院此舉。
其實朝廷裏明眼人并不少,知道朝堂愈發糜爛,有不少問題存在,可惜沒人敢直接挑破,連太子也是淺嘗辄止。
不過但凡有些上進心的人都明白,這種制度好處并不少,他們想的是,學院的那些學子,将來進了朝堂,受到學院裏的風氣,将來應該不會像如今這些官員們,不求上進。
慢慢由這批學子們改變朝堂風氣也是好事。
故而京城最近不少纨绔子弟都老實不少,一個個都被拘在家中讀書,或者在學院裏苦讀,誰都看出來太孫對學習成績的重視,上有所好,沒人敢忽視這點。
其實這會兒明宣當機立斷,收了四百名學子入學的法子已經奏效了。這四百名學子裏,其家族親屬,可以牽涉大半個朝堂,比起國子監的閑置,已經成爲某些人鍍金的地方,求知學院被視作另外一個國子監。
故而也沒有人對求知學院這個擺明了會培養出将來朝堂上大半人才的地方有什麽抵觸之心。
而明宣實質上,已經擁有了影響大半個朝堂的能力,作爲這點,身爲明宣父王的太子也看得清楚。
故而太子最近也學乖了,他把自己很多想法都慢慢灌輸給明宣,讓明宣影響這些學子們。
不隻是太子,連朝廷上不少精明的大佬們也發現了這點,不想失去話語權的衆人們,開始了和太子打交道的日子。
企圖讓太子同意去學院傳播他們的理念想法。
太子自然不會輕易同意,在太子眼裏,這些學子們,俨然成了一個必須抓在手裏的寶貝。
而且太子擔心,自己若是太過猖狂,會讓父皇不滿。
故而在求知學院第一屆學子們,完成他們第一年學業前,開始最重要的一場考核時,太子十分有眼色的請建元帝出考核的題目。
就如同科舉考試時,最重要的一場殿試,需要帝王親自出題一樣,除了是參考的學子們的榮耀一樣,也是建元帝在求知學院影響力的體現。
太子并不擔心建元帝對求知學院留下的烙印太深,隻擔心建元帝會不喜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