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當初建元帝差點沒見到淑媛最後一面,隻是因緣巧合,戴柯接到淑媛的最後一個命令,便是不許打擾自己,結果就是差點耽誤了自己看到淑媛最後一眼,淑媛香魂已逝。
蘇一一戴柯雖然忠心,讓建元帝看了卻十分礙眼。
若不是淑媛臨死前不讓自己牽連任何人,戴柯就不是守靈這麽簡單了。說實話,當初若是戴柯真的跟老七去王府裏享福,建元帝自認很可能會下狠手。
明明淑媛丢了性命,你一個奴才還想享福不成?索性戴柯對淑媛真的是一片忠心,若不是爲了明宣,也隻會繼續守靈下去,建元帝這才作罷。
剛才戴柯那種隻對主子效忠,連明宣的任性似乎都一笑而過的場景,讓建元帝想起了當初的情形,總是覺得有些不妥。
戴柯拉着蘇正說道:“那戴柯不是個好奴才,你在手底下再選一個忠心的送到明宣那,不要那種不知勸誡的人!”
蘇正聽了面色有些爲難,他不知道爲何主子忽然這麽說,但戴柯是何許人也,當初繼後最信任的心腹,七王爺也十分尊敬的人,在這宮中明面上不顯山不露水的,可實際上就連蘇正也不敢得罪他。
蘇正當然不會對建元帝說這些話,欲言又止道:“聖上,您說的是七王世子身邊的戴公公?”
蘇正明知故問的态度讓建元帝十分不滿,道:“怎麽?你想給他說情?”
蘇正聞言連道不敢,躬身表态道:“奴才的意思是,戴公公沒聽說有什麽劣迹,對世子飲食起居安排的很好,忠心耿耿,不知是犯了什麽錯?是否需要動用慎刑司?”
建元帝聞言一滞,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他怎麽可能把自己聽牆角聽到的内容告訴别人,這蘇正即使沒聽到,也該猜到自己爲何是這個态度,可還問出這樣的話,實在是明知故問。
見建元帝不吭聲,蘇正自然不能讓他丢了面子,繼續說道:“若說忠心耿耿且能勸谏的人,奴才這裏倒也有一個,名叫向忠,您看他如何?”
被蘇正這麽一打岔,建元帝的心思也冷靜下來,他看向蘇正,沉吟道:“是朕想差了,戴柯到底還有忠心這個好處,又是淑媛身邊的舊人,如今老七本就不在京,朕若是貿然換人,怕是會讓明宣胡思亂想。至于那個向忠,也無需浪費,朕瞧着,太子妃那邊可比明宣更需要一個能勸誡的人!”
說到最後建元帝面色有些不渝,顯然是想到了此事終究還是太子妃的錯。
蘇正臉色變了變,他沒想到會是這個結局,他雖不想得罪七王爺與戴柯,可也不想太過得罪太子妃啊!
想也知道,向忠被派去太子妃跟前,監視的意味很是濃重,顯然聖上對太子妃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蘇正當然不敢多說什麽,隻回道:“奴才遵旨。”便下去辦此事去了。
建元帝瞧着蘇正離去的身影,忍不住歎了口氣,蘇正到底不如他幹爹蘇啓,總想着左右逢源,萬幸的是還算知道不能出格,才能容忍一二,不過若是蘇正再這樣下去,那就不怪他不顧惜這麽些年的主仆之情了。
蘇正并不知道自己逃過一劫,但心中仍然湍湍不安,轉身看向背後一臉老實相的向忠,想了想,說道:“向老弟,咱家先告誡你一句啊,這趟可是一樁苦差事,該拿捏的分寸你要清楚才行!”
向忠一臉的不爲所動,他基本上是與蘇正同一批人,對蘇正不像其他人對他一樣阿谀奉承,這也是向忠的生存之道,他是個急脾氣,也是個看不得藏污納垢的人,也是因此被上頭看重。
因此向忠隻道:“奴才隻向主子盡忠便是,不牢蘇公公多費心。”
蘇正被這麽一噎,頓時也說不出其他話來,心裏安慰自己不和這個不通人情的榆木計較,轉頭便繼續朝東宮走去。
向忠跟在後頭,嘲諷的擡頭看了蘇正一眼,才一聲不吭的跟了上去。
等到了東宮,蘇正帶着向忠拜見太子太子妃後,才指着向忠道:“這是向忠,聖上不放心兩位郡主獨自打理宮務,所以命奴才将向忠送來,幫兩位郡主打理。”
蘇正這話說的比較隐晦,畢竟誰不知道,說是明芙明蓉兩位郡主管理宮務,可實際上,還是太子妃總管,這哪是不放心兩位孫女,分明是不放心太子妃。
蘇正瞧見太子妃緊握的拳頭上露着青筋,可見力氣有多大,面上太子妃卻絲毫不顯,如浴春風道:“蘇公公回去替本宮謝謝父皇,本宮原本就不放心他們姐妹兩個管事,還想着找個妥帖人在後頭看着,沒想到父皇疼愛孫女,倒是解了後顧之憂了。”
這話太子妃說的十分大方,讓人瞧了隻覺得太子妃不愧是宮裏宮外都稱贊的妥帖人。
但在場的幾人裏,太子早就對自己這個裝模作樣的太子妃嗤之以鼻,要不是建元帝看重嫡子嫡孫,太子此時壓根不會給太子妃什麽臉面,繃着一張臉,而蘇正哪怕發現了端倪也不敢說什麽,隻陪着笑道:“那就好,那就好,若是太子太子妃沒事的話,奴才這就回去複命了!”
等蘇正走後,太子妃對向忠說了幾句場面話,便打發他下去了,心裏算計着查一查向忠此人,且若是能拉攏過來也是好事。
太子似是明白太子妃的心思,嘲諷道:“你别白費心思了,向忠在太監裏頭也是十分出名的人物,他原名向直,嫉惡如仇,以前曾侍奉過父皇一段時間,那時父皇因爲喜好賞玩金石,引得朝臣争相進奉稀奇的金石,向忠當時隻是一個小太監,卻敢直接谏言,說父皇不可玩物喪志,以免成了昏君。
父皇心中有一番溝壑,知道向忠是忠心的,便賞賜了向忠,還給向忠改了名,賜了一個忠字。父皇自那以後也漸漸不把那些私人喜好顯露于人前,向忠自此也出了名。”
說到這太子看了太子妃一眼,輕笑道:“說來也巧,本宮記得,當時你小叔也進上了一塊極品雞血石來着,改天你跟向忠問問,還是熟人來着!”
太子妃的臉一陣青一陣白的,顯然因爲太子的話受了不少刺激,不過她也知道自己沒理,隻能故作傷心,道:“妾身不知如何惹了您生氣,可那些都是當年舊事,若是可以,妾身也不想有這樣的事,小叔辦過一些荒唐事,可也已經得到懲罰,太子何以把那些事時時挂在嘴邊呢?”
顯然太子妃也想起了當初,自己還沒成爲太子妃時,有一日祖父抓住小叔行了家法,讓祖母哭盡了眼淚,好似就是因爲此事,心中也不甚自在。
太子聽了簡直要被太子妃的話氣笑了,自己隻是想提醒太子妃一番,讓她知道分寸,可太子妃也能把這話扯到對她有利的方面,着實功力不淺啊!
想到這太子氣急而笑,道:“你當本宮願意理你,要不是看在你懷着本宮嫡子的份上,就你那怎麽得來這孩子的行爲,你以爲本宮不能治你嗎?”
太子妃臉色一白,顯然沒想到自己當初做的事情,太子竟然都看在眼裏,心中更是慌亂,不知怎麽的,一下暈了過去。
太子見此,卻沒什麽憐憫慌亂的情緒,隻冷冷看着太子跟前的貼身侍女,道:“還不快去請太醫,等着本宮親自去嗎?”
說完太子便轉身離去,全然不顧身後昏迷的妻子。
等太子妃這裏找來太醫診治之後醒來,太子妃拉着最爲親近的奶娘哭道:“奶娘,我心裏好苦啊!”
奶娘萬氏見自己奶大的姑娘一臉哀戚,十分痛苦的樣子也十分心疼,隻是還是得勸道:“我的好姑娘,您也得顧念着肚子裏的孩子,隻要生下太子的嫡子,不管眼下有如何的困境都會解開,您耐心等着便是。”
太子妃聞言有些茫然道:“奶娘,真的嗎?”
萬氏當然不會讓自家主子失去信心,連忙道:“當然是真的,您想一想,這些年皇上太子盼嫡子有多厲害,您安心養胎便是。”
萬氏最後終于安撫住了太子妃,見太子妃疲累,安排身邊的宮女伺候太子妃躺下休息,才松了口氣。
等萬氏出去後,見到兩位郡主連忙行禮道:“見過兩位郡主。”
明芙明蓉連忙避開,他們自然知道眼前的萬氏對母親來說,不亞于親外祖母,明芙客氣道:“您不必多禮,不知母妃她身子怎麽樣了,我與妹妹想與母妃問安!”
萬氏聞言有些爲難道:“這…太子妃才剛剛歇下,兩位郡主不如等會兒再來?”
明芙聽到這話連忙道:“那就不打擾母妃歇息了,母妃畢竟懷着小弟弟,不好勞累!”
說着明芙便拉着妹妹明蓉與萬氏告辭。等走到路上,明芙見明蓉的臉色有些不對,便問道:“妹妹,你怎麽了?”
明蓉擡起頭來,語氣有些哽咽,問道:“姐姐,你說若是明萱說的女,女孩也能成爲繼承人該多好啊?”
明芙聞言驚了一跳,連忙捂住妹妹的嘴巴,看向周圍并無什麽可疑的人,才放開了手,警告妹妹道:“明蓉,話不要亂說,這話傳出去,你就别想有好名聲了!”
明芙見明蓉眼睛通紅,頓時心便軟了,溫言勸道:“明蓉,你該清楚,咱們的父親乃是當朝太子,下一任的皇帝,咱們父王不比七叔,咱們和明宣情況也不同,即使明宣說那些胡言亂語,七叔也隻會縱容,可咱們父王還有其他庶子,若是咱們沒有同胞兄弟,将來又能有什麽好的?”
明蓉自然曉得自家姐姐的好意,收拾起心情,安慰明芙道:“我知道了姐姐,我不會再說這些胡話了!”
明芙歎了口氣,道:“往後你也别老是提起明宣了,你也知道最近宮中的風向,母妃她自從懷孕後便有些偏執,對明宣也是眼中刺肉中釘,你若是再說什麽,讓母妃更加入了執念,你到時候也讨不了好!”
明蓉聞言有些惶恐,問道:“姐姐,你說這到底是因爲什麽啊,原先母妃還十分喜歡明萱,可如今,母妃竟恨不得緻明宣于死地,哪怕是父王的話,母妃也不聽了!這樣下去,明萱豈不是恨透了咱們?”
明芙摸了摸明蓉的頭,意味深長地道:“誰讓明萱是嫡孫呢!”
說完也沒理會明蓉的疑惑,便拉着明蓉的手,道:“你跟姐姐回去吧,正好皇祖父送來的那位向公公,說是幫咱們管理宮務的,到時候咱們多學一些,也好讓母妃多歇息一會兒!”
明蓉頓在了原地,明芙有些疑惑的看着明蓉,明蓉卻不情願的說道:“姐姐,母妃已經盡數将宮務交給萬氏打理,咱們學這些有用嗎?”
明芙也覺得希望渺茫,母妃對萬氏的信任已經達到了一種不可思議的程度,連萬氏攬權也裝作看不見,他們雖是母妃的女兒,這段日子也隻是充當看客,萬氏也不願意讓他們多接觸宮務,奪取她的權力。
可明芙卻不會這麽對明蓉說,隻道:“當然有用,且萬氏不過是擔心咱們不熟悉宮務,打理起來出了簍子就不好了,還會勞累母妃傷神,所以咱們這些日子就好好學習,争取以後早日幫上母妃的忙!”
明蓉聽到這話,點了點頭,表示聽姐姐的話,但心裏怎麽想的卻都在臉上擺着,顯然是不相信這話。
明芙也無奈,隻能裝作沒看見有些叛逆的妹妹的臉色,拉着明蓉回去做功課。
隻是姐妹兩個并不知道,他們不遠處有個小宮女聽完了姐妹兩人的對話,甚至在姐妹兩人走後,便小跑到了萬氏歇息的地方,把姐妹二人的對話一一告訴了萬氏。
萬氏聽完小宮女的話,微微翹起了唇角,然後從袖中拿出了一個香囊,道:“這裏邊有十兩銀子,是賞你的,拿去吃些點心,記得,以後兩位郡主那有什麽動靜,都來告訴姑姑,知道嗎?”
那小宮女聞言連忙稱是,道:“姑姑,春兒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