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顯謙心裏怨怪的父皇建元帝此時也正和好不容易回宮請安的老人說話。
建元帝提起自己實際上唯一的嫡孫也是比較疼愛的,歎道:“靜和身爲公主,竟如此刁蠻任性,這也就是明宣不是女兒身,才能逃過一劫,若沒有這出,是不是他甄家一真要強娶朕的嫡親孫女?”
見建元帝如此惱怒,跟随建元帝一起長大,伺候多年的蘇啓卻是知道自家主子心裏的真正想法。
建元帝和一般人心裏一樣,重男輕女的很,尤其名義上那位還是皇上的嫡孫,比起太子膝下那幾個庶子而言,建元帝還是比較喜歡七王爺的這個嫡子的。
而靜和公主素來刁蠻,要不是她有一個寵妃娘,以她的性子早被建元帝給厭棄了,哪有如今的尊榮。
所以這麽一來,皇上在女兒和嫡孫面前自然有所偏向。
而且蘇啓仍然記得當初那些宮闱秘事,繼後的死可是爲了救當今聖上,繼後的嫡親孫子皇上怎麽可能不喜?要不是七王爺性情稍微冷硬了些,不如甄貴妃膝下八王爺和十二王爺懂得讨好皇上,哪裏會被小瞧到如今這個地步,竟然被甄家這樣的人肆意算計?
蘇啓當然清楚甄貴妃也是個聰明人,要不然這些年也不會榮寵不衰,可問題是那個靜和公主可是個蠢貨,蘇啓相信,這次算計七王爺的事并非甄貴妃所指使。
想來皇上也是這麽想的,要不然也不會這麽輕拿輕放,可這不代表皇上心裏沒有芥蒂了,當然按理說身爲皇上身邊的老人,不該摻和這些事情,這是他們明哲保身的道理。
隻是蘇啓也有不得不來的理由,蘇啓也知道自己其實已經該頤養天年了,不該摻和太多,可早年欠下的人情,以及其他諸多因素,才讓蘇啓親自過來了。
蘇啓想了想還是決定把實話說出來,他有時候真的摸不準伺候的帝王的心思,而且求他的人也是要求他這樣說,蘇啓自然樂見如此,這樣也不會損害他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
“皇上可知老奴此次過來拜見的目的?”蘇啓恭謹問道。
“哦?”建元帝看了蘇啓一眼,笑罵道:“你這老貨,朕就知道,你在家養孫子如此快活,哪能想得到拜見朕?你這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啊?”
建元帝還是對自己從小的心腹十分寬容的,隻是玩笑幾句,蘇啓自然也知道這點,就舔着臉笑道:“皇上說笑了,老奴那孫兒也是皇上寬容,允老奴過繼來的,若無皇上恩典,老奴是那個牌面上的人?”
解釋過後,蘇啓見建元帝也笑了出來,心裏也妥帖了些,繼續道:“皇上明察秋毫,老奴此來,除了給您請安外,也是受人之托,老奴早年欠了人情,少不得要還了,皇上您可莫要不管老奴啊?”
蘇啓的話讓建元帝哭笑不得,道:“你這老貨,真不拿朕當做外人啊,你欠的人情還要朕還不成?”
蘇啓清楚自家主子是個多麽寬厚的人,隻要不觸及他的底線,對于身邊的人是十分大方的,要不然甄家不過是出了一個伺候皇上的乳母,哪能有甄貴妃今日寵冠六宮的風光,還不是看在甄孫氏這個乳母的份上。
蘇啓自認比起甄孫氏還是十分懂事的,這些年甄家的作态已經漸漸接觸到皇上的底線,皇上的寬容并不是毫無邊際的。
蘇啓就拿捏得很好,除了過繼族裏的一個孩子當做親孫子求了皇上一次外,其他時候,蘇啓從沒想過仗着皇上的勢做些什麽。
就是族裏那些人也約束着他們,畢竟對蘇啓而言,當初族裏若是真的對他好,他就不會進宮當小太監了,到了他風光的時候,族裏想借着他風光,那是做夢。
不過考慮到過繼的孫兒,蘇啓也沒和族裏鬧翻,隻是仗着皇上的勢,對族裏一些混賬事秉公處理,也對族裏一些家風不錯的族人施恩,約束族裏大多人越發上進。
也是因爲蘇啓的作爲,反而讓建元帝高看了一眼,尤其是對比乳母甄孫氏家裏的事情,甄貴妃生下兩個皇子之後,甄家愈發嚣張,如今都敢和靜和一起算計自己的孫子,這讓建元帝更加偏愛蘇啓這個老實的老人。
因此建元帝玩笑過後,還是鄭重問道:“蘇啓,究竟有什麽人情,值得你親自到朕前面求?若是事情不大,朕就替你還了?”
建元帝相信蘇啓自個有分寸,不會獅子大開口,也就樂見解決蘇啓的麻煩。
蘇啓這會兒倒是不好意思開口了,道:“主子的恩典太大了,老奴不過是說幾句話的事情,您這麽說到讓老奴不好開口了!”
建元帝揮揮手表示不在意,道:“你這老貨難得求朕一次,朕自是給你一個圓滿,不必推辭了!”
蘇啓聽了也感激不盡,就把求得事情說了出來。
原來蘇啓欠的人情并不大,具體蘇啓也沒說,隻是說起來那個被他欠了人情的人,那人不過是初進宮的時候一起學習規矩時的一個小太監,名叫戴柯,如今也和蘇啓一樣大年紀了。
這個戴柯能在這宮闱裏活到現在,還能讓蘇啓欠上人情,自然不是普通人。他當初機緣巧合,在繼後入宮之後,成了繼後宮裏的掌事太監。
聽到這個有些耳熟的名字,建元帝喃喃道:“戴柯?朕記得他是淑媛宮裏的大太監,他有什麽要求到你這裏的?”
蘇啓一聽,就知道皇上還記挂着繼後,那淑媛二字便是繼後的小字,平日裏隻有皇上這麽稱呼過,蘇啓自然知道。
蘇啓知道皇上是如何想的,心裏也有了計較,就恭敬地道:“皇上還記得他?您也知道,戴柯當初在皇後去世,就求了旨意,一心守着皇後娘娘的靈位,隻是前兩天,他忽然找老奴,說是想調個位置,隻是人走茶涼,他就求到了老奴這裏。隻是老奴也蒙皇上恩典,早早的出宮頤養天年,無法隻能求到皇上這邊了!”
建元帝聞言眉頭緊皺,對這個戴柯有了不喜,道:“怎麽,他是嫌給淑媛守靈清冷,受不了了?”
蘇啓聞言連忙搖頭道:“皇上誤會了,那戴柯不過是一介奴才,還是發了誓要給娘娘守靈的了,哪敢有這種背主的念頭?老奴也不敢拿那些背主之人污了皇上的耳朵,那戴柯是另有緣由的。”
蘇啓悄悄擡頭看了建元帝一眼,見他臉色和緩了起來,繼續說道:“皇上可還記得,當初玉真道人曾說過七王爺是沒有後嗣的面相?那戴柯信以爲真,心灰意冷,當時七王爺想把戴柯請回去頤養天年,戴柯因此就拒絕了,隻說要給主子守靈,如今乍然聽到七王爺的嫡女是嫡子,就難免起了心思,想去伺候娘娘嫡孫,還請皇上準允。”
建元帝聽了蘇啓的這番話,心裏也勾起了往事,沉默許久,才歎道:“戴柯雖有些糊塗,但還是個忠心的,而且當初那事也是朕約束着不準傳的,他不知道明萱的事情也不怪他,既然他想去伺候明萱,朕就允了,等明萱進宮讀書的時候,就把他調到明萱身邊伺候起居,想來老七應該也會放心的。”
建元帝當然知道戴柯是誤會了多年,不過當初宮中波雲詭秘,淑媛爲他擋了匕首,事情太多,時日一長,七兒子的事情也被有心人傳的越發不像話,傳到最後,都有人說七兒子是壞事做盡了,才會是沒有後嗣香火的面相。
隻是那會兒淑媛命在旦夕,他又在追查刺殺他的那些人,一時之間也忽略了七兒子的事情,等時過境遷,建元帝騰出手來,七兒子身上的流言都除不了了,且建元帝也知道這個批命雖有問題,但兒子确實是自身也有問題,想反駁都不好反駁,隻能讓那些流言冷卻,漸漸遺忘。
而戴柯身爲淑媛的親信大太監,知道一星半點的也不奇怪,再加上這些年嫡孫一直是做女兒身打扮,戴柯許是信了那些流言也不奇怪。
蘇啓恭然應諾,又道:“主子,隻是這戴柯位數後宮,是不是和貴妃娘娘說一聲?”
建元帝聽蘇啓這麽說,忍不住想起自是是不是太寵着甄妃了,要不然戴柯明明可以求老七安排,卻偏要繞這麽大圈子,到蘇啓這裏求情,甄妃不過是個後妃,德行比起兩任皇後絲毫不及,自己大多心思也是愛屋及烏,怎如今後宮已經是甄妃的天下不成?
建元帝的表情愈發深沉,蘇啓的頭也低的愈深,他當然清楚這番話會對甄貴妃的地位有多大的沖擊,可蘇啓并不在意,别看皇上對八王爺和十二皇子有多寵愛,可比起太子這個儲君,和七王爺這個未來的賢王相比,對八王爺和十二皇子不過是因爲是幼子,多寵了幾分罷了,隻是八王爺和十二皇子被這寵愛給沖昏了頭腦。
如今靜和公主擺明了是要給八王爺拉攏人手,試圖讓皇上安排的七王爺這個太子的鐵杆兄弟拉攏過去,怎能不讓皇上忌諱?
且蘇啓想到甄家如今愈發嚣張的作态,對自己的不屑,蘇啓自然是不樂意讓甄家繼續得皇上信任了!
要不然戴柯當初區區一個小人情,哪能勞動蘇啓這麽費心?那不過是一個由頭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