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着幾分期待、幾分害怕,阿志一步一步試探,腳步輕輕,生怕驚動了底下的生靈。一步兩步,越往底下越黑,阿志不安起來,怕有人突然關了樓道的門,把自己關在裏頭,那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那算是完了。
不會的吧,不會的吧,我就好奇看看底下有什麽而已,看一眼就走,千萬别把我困在這樓道裏啊。阿志時而吓吓自己,時而安慰自己,終于走到了盡頭。
果然底下有一扇門。看上去和一般的門别無二緻,究竟門後有什麽呀?真想一把推開,又怕看到恐怖的東西,又怕被裏面恐怖的東西給抓住。要不要看?
阿志連着做了三次深呼吸,鼓足勇氣,猛一下推開了門。
“哇——”
這裏頭竟然是一個地下賭場,這才是既裝着死人骷髅又裝着金銀财寶呐,阿志的想法都實現了。
隻見這賭場約莫200來平,裝飾輝煌,頂心燈是華麗的洛可可風格,像朵大蓮花一樣層層展開,每層都有數十盞小燈,就像夏夜裏的星星,發出耀眼的光芒。牆壁上都雕刻着精美的古典圖案,豔麗的油彩在燈光的照耀下更顯得格外美緻。
再看裏頭的陳設,前前後後左左右右數十張大賭桌,每桌賭桌周圍都圍滿了人,形形色色,有人瘋狂地往裏頭下注,有人抱着一大堆籌碼離開,有人愁眉緊鎖,有人喜笑顔開。侍者來回穿梭,荷官忙得不可開交。
那麽多賭桌,那麽多賭錢的人,那麽多鈔票籌碼,看得人眼花缭亂,無法将視線挪開。阿志還在驚奇,早有侍者迎上來,問他需要幫助嗎?
阿志擺擺手,說要自己轉轉看看,不需要幫助。
一腳踏入了賭場,就把身和心都交給了它。無論你身上有多少錢,最後都會被賭場吸走。莊家是不會輸的,不是吃輸家的,就是吃赢家的,甚至兩頭都吃。
可是賭客察覺不到這個,赢家還想赢,占着好風水好位置不走。輸家想翻盤,一個又一個賭桌看過去,一次又一次下注,一回又一回輸錢。貪婪的人性,人人都想着不勞而獲,都想着以小搏大,都想着一夜暴富。
阿志對賭錢不感興趣,也不懂怎麽玩。不過早先跟着阿狗和沁心來過賭場幾次,他都是做狗腿子,買買水買買飯,或者換籌碼什麽的,連賭桌都沒有上過。
“十賭九輸。”
這是他從阿貓嘴裏聽來的話,阿貓的父母就是因爲賭錢才分散的,所以他對賭錢這件事深惡痛絕,他告誡阿志千萬不要賭,人不可能靠賭錢發家緻富。賭博是個惡魔,吃人還不吐骨頭。
阿志不明白這裏頭的厲害,純粹看沁心臉上的笑容喜歡,才會陪她進賭場,這次自己一人進來了,才看到不一樣的風景。
走近一張賭桌,看上面的花紋就像道士的圖陣一樣,人人面前都堆着一摞籌碼,人人眼睛都盯着荷官手裏的骰子盅。開了,有人歡笑有人歎氣。再開,又是有人歡笑有人歎氣。
阿志睜着一雙小鹿一般靈動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賭客們臉上的表情,忽然來了興趣,自己也想體驗一把賭博的滋味,正好口袋裏有錢。
“咯哒!”
阿志沖站在牆角的一位侍者打了一個響指,侍者應聲過來,欠身聽吩咐。
“麻煩你幫我換些籌碼來。”
阿志從錢包裏掏出一個鈔票筒來,以右手食指和大拇指夾住它,對侍者吩咐道。侍者一看這有不少錢啊,肯定能給不少消費吧,忙應了一聲,拿了錢就走。
沒多久,侍者就給阿志換來了一盤子籌碼,阿志又抽出一張鈔票來,當作他的辛苦費。
“謝謝先生,有什麽需要盡管吩咐。”
侍者将小費塞進自己的上衣口袋裏,嘴角浮現出一個淡淡的笑容。阿志擺擺手讓他離開吧,自己準備下注了。
“嘩——”
阿志一坐下就将一半的籌碼都推了過去,壓了“大”,幾個老賭客觑眼看着他,一下就看出阿志是個新手,是來找刺激的,不禁冷笑:在賭場裏,赢錢不刺激,輸錢才刺激呢,後生啊,祝你今晚玩得開心啊!
荷官開始搖骰子,阿志也和大家一起緊緊盯着荷官手裏的骰子盅,自己有五成的把握赢,似乎赢的概率很大,其實這就像硬币的兩面,不是正就是反,不是輸就是赢。次數一多都是輸!
阿志感覺到了緊張的氣氛,空氣中彌漫着賭博的味道,讓人好不期待……
另一頭,鐵明回到家中,就洗了個澡,感覺好多了,便圍了浴袍來到客廳裏坐着看一本雜志裏,頭諷刺時弊的文章太犀利太透徹了,上班的時候,沒時間看,回家看個飽。自己從前最愛寫這種文章,現在筆頭都鈍了,看看這些年輕的大學生都寫了什麽金言金句,讓自己拜讀拜讀。
時鍾滴答滴答過去了一個鍾,鐵明看看時間不早了,不知阿志回家了沒有,放下雜志,撈起電話撥通了,那頭卻是傭人的聲音,原來阿志還沒回家呢,這人,這麽晚了還在外頭瞎逛什麽。
放下電話,鐵明隐隐擔心起來。手握拳放在腿上,想着他是不是又去喝酒了,喝醉了那可要睡大街的,我還是去找找他吧。鐵明收好雜志,剛站起電話就響了,鐵明以爲是阿志打來的,驚喜一接,卻是沁心。
“電話接得那麽快啊,鐵明哥你守着我的電話嗎?”
“哦哦,守着呢,守着呢。”
鐵明說瞎話了,他都忘了今晚輪到他打電話問候沁心晚安。沁心等不及就自己打來了,還以爲他怎麽了,一聽原來是給忘了。
“你守着也不知道給我打來,你忘了我們的約定嗎?”
“啊?哎呀,我這記性怎麽變得這麽壞。”
沁心打電話之前還擔心他怎麽了,現在嘟起小嘴生氣了。
“你竟然給忘了,你在幹嘛呢,我要看你。”
鐵明心頭一動,這個小娘都要管我了,她要看什麽,她想看什麽。鐵明決定逗逗她。
“不好看呢,我剛洗了澡。”
電話那頭半天沒動靜了,一會兒就聽沁心幽幽地飄來一句:
“正好下油鍋煎了。”
“哈哈哈哈——”
鐵明笑得前仰後合,林大小姐真是惹不起啊,這會子隻好自己承認錯誤了。
“沁心,對不起啊,我忙忘了——不過我可沒幹壞事啊。”
“是嗎?”
沁心觑着眼,似乎不相信他。鐵明坐了下來,翹起腿,倒頭在拳上,笑着回答她:
“你不是已經用千裏眼盯着我了嘛,我敢幹壞事嗎,想你算不算幹壞事?”
“隻準你幹這一件壞事。”
沁心剛說了這句,語氣一變,無限溫柔與深情:
“天涼了多穿衣、多喝水,我照顧不到你,你一個人在家想吃什麽,告訴桂嫂。”
沁心打電話并不是要埋怨鐵明,她當然理解鐵明哥工作忙,有時注意不到她也是情有可原的。可是他注意不到她,更注意不到他自己。那麽操勞,每天跟台機器一樣拼命,機器也要加加油保養保養的。鐵明哥時常連飯都不能按時吃。鐵明聽過心頭潮潮的,反問她:
“呵呵,你爲我操心這麽多,怎麽還不給我做老婆?”
鐵明蹭了蹭自己的鼻梁,打趣沁心。沁心一聽,“唰”一下臉就紅了,手指繞着電話線,嬌嗔地罵他:
“你蹬鼻子上臉,我挂了,不理你。”
鐵明抿嘴笑笑,換了一條腿,把浴袍攤開來鋪好,等沁心挂電話。一秒過去了,兩秒過去了,就是聽不到那頭挂電話的聲音,和這小妮子耗着吧,看誰先說話,果然沁心沉不住氣了,沒好氣地問他:
“你怎麽不說話了?”
“你怎麽不挂啊?”
沁心被氣着了,對着話筒,小巴掌就打了兩下,嘟囔着小嘴罵他:
“你壞死了,我不理你了,我可挂了。”
鐵明忙喊住她,柔聲說道:
“哎哎,别挂沁心,明天周末了,有一場畫展,請你去,算是我給你道歉。”
沁心得意地一挑眉毛,眼光往上一瞟,看着天花闆那盞亮晶晶的吊燈,就要開口答應了,卻斬釘截鐵地來了一句:
“我不去。”
“砰——”一聲,電話被挂斷了,沁心十指交握,貼着胸口,開心地轉開了步子,三圈後撞上了小菊,兩個女孩一陣笑。
沁心就這麽挂了電話。鐵明也挂了電話,搖搖頭想着:女孩子就是口是心非,說不想去就是很想去。鐵明正要站起,轉念想到了阿志,趕緊再打個電話問問他現在回家了沒有。
阿志到底怎麽了呢,他身上沒帶幾個錢,進了賭場,賭也就隻能賭一回,賭完了不該回家了嗎。他也想回家啊,可是賭錢輸了太多,沒得還,被賭場幾個保安堵到了一處倉庫,準備打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