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蟲和阿鼠坐在後廂,一左一右把沁心夾住,不讓她有破窗而逃的機會。可憐的沁心被蒙了眼堵了嘴,看不見也喊不出,隻有雙耳還能聽到一些響動。
沁心摒息締聽,也隻能聽見“呼呼”的車輪聲。車不知駛出了多遠,就像飛機一樣快。這幫人不知要把自己挾持到哪裏去。沁心害怕極了,心髒“咚咚”跳動得打鼓一般。
就在鐵明進了店門後不久,沁心一個人在店外徘徊。
阿狗三人瞅準機會,一下沖出來。一個拿着大毯子,一個拿槍,一個拿繩子,把沁心當頭蓋住,雙手捆住,手槍抵着給扛到了車上,就像塞行李一樣一下塞了進去。三人立刻上車,揚長而去。
什麽都沒有留下,沁心根本來不及反應。她就連喊一聲都沒時間,更别說留下手表或是發簪這些東西了。
等到鐵明出來時,愛人早就沒影了,隻留下熟悉的香味在空中飄蕩。地上隐約可見淩亂的腳印,想象得出剛才争鬥的景象。
“不好,沁心一定出事了。”
鐵明直覺想到沁心被綁架了,因爲她不會不等自己,不會一個人跑去什麽地方,一定是阿狗這幫雜種!他們趁機抓走了沁心!
“都是我不好啊!我不該一個人進店裏買什麽破娃娃,把沁心一個人丢在店門外,給阿狗提供了機會。”
鐵明突然意識到阿狗他們三人一直環伺在他倆周圍,就瞅着機會下手,而自己竟然傻到真的給他們提供了這樣的機會。沁心已經掉入了他們手裏。
“怎麽辦?怎麽辦?”
一向冷靜的鐵明此時也方寸大亂。他攔住一個路人的自行車,把錢包都給了他,奪過這輛車,滿上海的找沁心。
腦子一片紛亂,阿狗他們曾經的住所,相約玩樂的公園,廢棄的工地,鐵明不斷回想着所有阿狗他們曾經帶沁心去過的地方,踩着自行車找啊找啊,恨不得長出千裏眼,長出順風耳,長出飛毛腿,探知沁心身處何方,這焦心啊……
“咔”一聲,車鏈條斷了,鐵明一個不留神,人一偏,一頭栽倒在地,膝蓋當場磕起了一個腫包。
啊!好痛,不是骨折了吧!該死該死,真沒用。
鐵明呲着牙忍着疼,努力想站起來卻站不起來,路人紛紛圍攏過來看熱鬧。
另一頭吉普車開啊開,車窗關得死死的,還用廢報紙糊得牢牢的,沒人能看得清裏頭的景象。車開得這麽快,人家還以爲是去救人。
沁心掙紮了一路,早就沒有了力氣,軟綿綿地絕望地倒在靠背上,嘤嘤啜泣。自己就被綁架了,這幫人是誰?爲了什麽?要帶自己去哪?去做什麽?
“唔……我好怕啊,鐵明哥,你在哪裏?快來救我!”
阿狗駕着車,緊張地看着前方,告訴自己要鎮定,看到巡捕不要慌,車開得快一點,沒人不要命了會攔。隻要自己把車開到安全地帶,他們就成功了一半,到時不怕林老頭不給錢。
他原本想到從一條人迹罕至的小路開車過去,到閘北一處廢棄的廠房裏頭,不過因爲緊張記錯了路線,開上了人流湍急的四馬路,就怕被攔下詢問。
車子開得越慢,他就越緊張。真想拍自己的狗頭腦袋,關鍵時刻一點記性也不長,差點就毀了整個計劃。
後座上同樣氣氛緊張。劫持沁心時,阿蟲不敢握槍,怕明哥突然沖出來,自己要是拿着槍,他第一個就打自己,所以他選擇拿繩子捆沁心,卻因爲過度緊張而雙手發抖,打了一個結頭一下就被沁心掙開了。
還是阿狗端起槍來抵住沁心的腦袋,才綁好的。三個人幹起活來一點也不麻利,總算把沁心弄上了車,又闖入了洶湧的人潮中,這小妮子要是聽到人聲,大喊“救命”可就糟糕了。
沁心确确實實聽到了喧鬧的人聲,她多想喊出一聲來。阿蟲死死捂住她的嘴,沁心隻能發出“嗚嗚”的細微的喉音,根本聽不見。
阿鼠坐在一旁不敢動一動,眼看着沁心受罪,懼憚阿狗和阿蟲,不敢說一句,隻盼着阿狗快點把車開到目的地,他們快點拿到錢,好快點放了沁心。
要說他倆忘恩負義,劫人謀财,太正常了。三年前他們接近沁心就是爲了她的錢,什麽感情、什麽義氣都是假的。可是阿鼠呢?他遠遠地望着沁心,默默地愛着她,怎麽也和他倆一氣兒欺負沁心?
阿鼠不是爲了錢,他那次要打電話給鐵明,要通風報信說阿狗要算計沁心,結果都被阿狗發現了,之後就受到威脅:敢去就殺了你,我們不是要傷害沁心,我們隻要錢。沁心是交易的籌碼,她不會有事的,隻要我們拿到錢。阿狗真狠,威脅不了明哥就兇相畢露,把狗爪對準了沁心。
阿鼠陷入了兩難抉擇的境地,一面是自己的心愛的女孩,一面是自己害怕的大哥,他第一次面臨這樣的艱難選擇。
我怎麽辦?我不能不聽狗哥的,我不想死。沁心,對不起,我救不了你,我混蛋,你忍忍,隻要拿到了錢,你就能走了,就沒事了。看着被蒙住眼睛,堵住嘴巴,動彈不得的沁心,阿鼠很心疼,卻無能爲力。
車上有一小壺水,還是灌在綠色的軍壺裏的。因爲緊張,車上的人早就口幹舌燥了,誰都想喝水,可都不敢動。
阿鼠起身拿了這壺水,旋開蓋子,看了沁心一眼,摘掉了她嘴裏的布。沁心的小嘴因爲被這團布撐開老大,早就僵硬酸疼得不行了,一下松了束縛,竟然無法合攏,無法喊出聲了。
“啊——”
沁心猛然反應過來,剛喊出這一聲,嘴就被壺口堵住了。
“唔——”
清涼的水緩緩灌入,幹燥冒火的喉嚨頓時舒服了,水的滋味真好。沁心一開始還甩頭拒絕不敢喝,以爲是什麽毒藥,待一沾到舌頭發覺了這是水後,放開了喝。
“這群綁匪中竟然有好人?”
沁心看不見他們的臉,自始自終也沒聽他們說過一句話。好奇怪,難道是有意隐瞞,怕我知道他們的身份?難道還是我認識的人?
“咕咚咕咚!”
半壺水灌下肚,沁心焦灼的情緒也慢慢平複了下來。這時,水壺離開了自己的嘴,一隻手抹幹淨了自己的嘴,那團布又塞了滿口。
阿狗從鏡子裏看着阿鼠做的這一切,給他使眼色威脅。那眼神仿佛在說:你擔心沁心口渴,喂她喝水,你可真好啊!咱都做了這事,都這麽對沁心了,你還要對她好?當自己是好人呢?你不也是幫兇,錢到手了不也分給你?
喝過了水,沁心的情緒也慢慢平定了下來。被槍抵住腦袋的那一刻,還擔心會被打死,以爲他們是多壞多惡的人,竟然剛剛會喂給自己水喝。到底好人還是壞人?這麽做不矛盾?
沁心飛快地設想着各種可能,到底他們是誰?綁了自己竟然還喂給自己水喝。沁心現在不再那麽擔憂自己的安危了,這幫人一定不會殺了自己,他們到底是誰,待我弄個清楚。
看不見人,也聽不見聲音,不過鼻子還管用。沁心翕動着鼻翼,細細聞着,仔細探索着蛛絲馬迹,尋覓着熟悉的氣味。這股子汗味兒,帶着老房子裏的黴濕酸臭,混着淡淡的鹹魚味兒,很像很像,真的太像了,是阿鼠吧,就是他吧!
有了一半的确定後,一股淡淡的憂傷彌漫上來。如果真是他們,他們爲什麽要這麽對自己?曾經的好朋友好哥們說翻臉就翻臉,我做錯了什麽?
車開了好久好久,終于到了目的地。就是這處廢棄的廠房。阿狗他們三人這段時間就在這裏避難。
大概是這家工廠對河水造成的污染太嚴重,居民逃難似的離了這裏。工廠不知什麽原因也倒閉關門了,隻留下一處空房子和一河嚴重污染的水。一個人都沒有,連鳥也不會飛過,這裏就開始滋生犯罪。
河水黑漆漆的就像地獄的入口,空房子裏鬼魂來回飄蕩。月亮也失去了别處的溫柔皎潔,髒兮兮的泛着點點黑斑,和那暴力酒鬼的眼睛别無二緻,在夜幕的襯托下,更顯恐怖瘆人。
他三人架着沁心進了工廠。
阿蟲搬來一把破椅子,阿狗拽着沁心就把她按到了椅子上,揪住她的頭發。阿蟲和阿鼠幫忙把沁心綁在椅背上。沁心趁機在阿鼠手臂上蹭了一下眼上的布條,露出了一絲視線。
“真是你們?”
阿狗見沁心眼睛睜開了,頓了一下,就磨着牙齒笑了,呵呵,這麽快就被發現了,幹脆就解掉了蒙在沁心眼上的布條。
沁心一甩頭,大喊一聲:
“快放開我,你們,爲什麽要綁我?”
阿狗冷笑一聲,大拇指抹了嘴角一下說:
“你是林沁心林大小姐啊,不綁你綁誰?”
“我對你們不好嗎,爲什麽要這樣對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