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離也有些詫異地看着她,問她:“你剛才想說什麽?”
蘇蓓蓓恍恍惚惚的搖了搖頭,說:“沒、沒什麽。”
以爲蘇蓓蓓要說的并不是什麽重要的事,黎離點了下頭,才詳細地解釋道:“這幾年我媽一直在三姨媽跟我舅舅那裏抹黑你的形象,導緻他們都對你印象不好。前些日在我媽的葬禮上,三姨媽他們聽到了些流言蜚語,以爲是你害死了媽,她氣不過,這才跑來醫院興師問罪。”
“蓓蓓,我三姨媽也是被我媽騙了,這才做出那等糊塗事。但我已經跟她解釋清楚了,她也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還表示願意親自來跟你道歉。蓓蓓,你一直都是善良懂事的,這事也是誤會一場,你...”
黎離大概也是知道自己的要求是強人所難,因此說到這裏,他短暫的停頓了下,覺得難以啓齒。
黎離打量着蘇蓓蓓的反應。
見蘇蓓蓓表情平靜,黎離認爲蘇蓓蓓是将自己的話停進去了,這才小聲問道:“蓓蓓,你能不能去派出所撤案?不然,我三姨媽真的被問責,可能會去坐牢。她畢竟是我三姨媽,我媽就這麽一個妹妹,如果我們真的将她一手逼進了監獄,以後我又怎麽在舅舅他們面前做人?”
“蓓蓓,你看,能不能撤案?”
造謠诽謗罪一旦确立,也是會被判刑的。黎離不想跟三姨媽将關系徹底搞僵,說到底,三姨媽做這一切,也是爲了他媽。
蘇蓓蓓全程态度冷靜地聽黎離将前因後果說完。
她沒說話,隻是将目光落在了行李櫃上。蘇蓓蓓突然問黎離:“你特意挑在今天早上給我送裙子,是爲了哄我開心,讓我心軟,放過你三姨媽?”
黎離:“我...不算是,這條裙子我早就定下了,剛好品牌方昨天通知我衣服到了,我今天就給你送了過來。”
蘇蓓蓓得出結論,“所以你是有事相求,才特意在今天将它帶來的。”
“我...”
黎離想說他不是,他沒有,但他說不出口。因爲他心虛,他心裏就是那麽想的。
他承認這樣的自己有些卑鄙,但沒辦法,親戚之間撕破了臉皮,日後見了面該怎麽相處?親戚不是商業夥伴,商業夥伴看中的是利益,但親戚情分不是輕易就能斬斷的。
蘇蓓蓓推開黎離,她忍着疼,一步步走到床上躺下。
黎離急切地想要一個答案,又問她:“蓓蓓,你能考慮下我的請求嗎?”
蘇蓓蓓靠着軟枕頭,擡起眼眸看着黎離,她道:“我若取消了對她的起訴,那不就是承認那些謠言都是真的了?那我被損壞的名聲,我受到的網絡暴力,我編劇的電影被打了一分,這些誰來補償?”
黎離下意識說:“我會澄清這一切,會還你一個清白,彌補這次事件對你造成的損失。”
蘇蓓蓓:“因爲你有能力幫我澄清真相,還我清白,所以我就應該原諒你三姨媽嗎?”
“黎離,你又再一次的要求我忍氣吞聲嗎?”
黎離不做聲了。
蘇蓓蓓突然就笑了,那笑容,堪稱凄涼。
黎離看到她的笑容,有些不安。“你笑什麽?”
“我笑什麽?我覺得很可笑啊!我的婚姻很可笑,我愛着的男人也很可笑!”
蘇蓓蓓心裏裝着怒火,說話音量拔高了許多:“黎離,在我承受着網絡暴力跟流言攻擊的時候,我的朋友宋瓷,我曾經合作過的演員跟導演,甚至是關系并不親密的顔江,以及許多年都沒有見過的老朋友,都紛紛在微博上爲我抱不平!”
她手指着黎離,指尖顫抖,“而你!我的丈夫,我孩子的爸爸,竟然在想着如何粉飾太平,如何保護好造謠之人,如何獻殷勤才能成功的讨好我,讓我放棄對造謠之人的訴訟。”
“你告訴我,這事好不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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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離知道自己的要求是過分了,可被蘇蓓蓓劈頭蓋臉一頓指責,黎離又感到沒臉,他不肯承認自己還比不上外人對蘇蓓蓓好。
他說:“你以爲我就不關心你?不在乎你嗎?昨天下午我本來是打算找人删掉那些爆料,壓低熱搜的,再爲你澄清真相。可我還沒有出手,你就擅自做主報警立案,舉報了造謠生事的人!”
“你不打商量便将這件事鬧大,你給過我機會嗎?”
黎離認爲是蘇蓓蓓做事太武斷,太狠絕,沒有給人留餘地。他覺得壓低熱搜删掉爆料,等到熱度降低,他再發文澄清真相。讓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是更好的法子。
那樣,蘇蓓蓓也不會受到大傷害,三姨媽也不用被調查。而他再跟三姨媽他們解釋清楚母親與蓓蓓之間的誤會後,三姨媽他們知道了真相,也會來跟蘇蓓蓓道歉。
如此一來,百事大吉。
黎離考慮到了方方面面,唯獨沒有考慮到蘇蓓蓓受到诋毀後的心情。
他的話,更是聽得蘇蓓蓓想笑。
蘇蓓蓓問他:“所以在你眼裏,隻要親戚之間能和平相處,我受些委屈也沒什麽,是嗎?”
黎離:“我沒有,我愛你,我當然在乎你的心情,在乎你有沒有受過委屈。隻是這件事本就是一場誤會,沒必要上綱上線到報警起訴我三姨媽。”
蘇蓓蓓自嘲一笑,“倒是我無理取鬧了。”
“我不是說你無理取鬧。”黎離見蘇蓓蓓的表情依然堅硬,沒有軟化的樣子,不禁眉頭直皺,“你不同意撤案,是嗎?”
蘇蓓蓓垂着眼皮,遮擋住那雙桃花眼裏的所有情緒,她低頭沉吟片刻,才道:“也不是不能答應。”
黎離欣喜不已,忙問道:“你有什麽要求?”
要昂貴的禮物?還是車子?還是别的?
都行!
隻要她能撤案,一切好說。
蘇蓓蓓說:“如果你同意離婚後孩子跟我,我答應不再追究你三姨媽的責任。”
黎離臉上的欣喜與期待,在一瞬間凝固成霜。
“你說...什麽?”黎離捏緊了拳頭,問她:“你要跟我離婚嗎?”
蘇蓓蓓沒有猶豫,用力地點了頭。“嗯。”
黎離頓時怒極,他一腳踹開身旁的凳子。
那動靜,吓得蘇蓓蓓身子哆嗦了起來。
黎離憤怒而心碎地看着蘇蓓蓓,低吼道:“我媽臨死前逼我同你離婚,我沒答應,她到死都不瞑目!如今我媽都死了,我們之間最大的阻礙已經沒有了,你還要跟我離婚?”
“蘇蓓蓓,你到底有沒有心!”
蘇蓓蓓看着那個被踹開的凳子,她擡起頭來,雙眼冷漠地看着黎離,她道:“不離婚,還繼續維持着這段婚姻有什麽意思?”
“是,你的确違抗了你媽臨時前的意願,但是黎離,我們已經過不下去了!就算我們假裝忘記一切不開心的事,勉強維持着看似幸福的婚姻,但你媽的死永遠是你心中的一顆刺!”
“因爲我跟你提起離婚的事,你氣糊塗了才對你媽說那種大逆不道的話,才害死了她!你今天對我沒有意見,但一年後呢?十年後呢?日子久了,愛情也就淡了,終有一天,你會将你氣死你母親這件事轉嫁到我的頭上。用不了多久,我們就會從一對相愛的神仙眷侶變成一對怨侶!”
從得知黎母去世的那一刻開始,蘇蓓蓓就知道,她跟黎離的這段婚姻是真的走到盡頭了。
蘇蓓蓓将一切都剖析的明明白白,黎離心裏也不是不清楚,但他就是不甘心。他不想離婚,他明明對蘇蓓蓓還有愛,他不甘心離婚啊!
蘇蓓蓓又道:“以前你母親針對我、嘲諷我,你總是要我忍着,要我信你。我信你,但結果呢?”
“這一次,我被你那些親戚将名聲搞臭,我成了千夫所指的蛇蠍毒婦,而你不僅不想着證明我的清白,維護我的利益,反倒求着我放過你的姨媽!”
蘇蓓蓓情緒徹底崩潰,怒紅了眼,委屈大吼:“我放過她,誰他媽來放過我!”
她靜了一下,感受了下刀疤的痛。疼痛感使她冷靜,她低聲犀利地指出:“黎離,我們之間真正的阻礙根本就不是你媽!而是你!是你一碗水端不平,把你的母親跟你的親戚看得太重要!你三姨媽真進了監獄,你在你那些親戚面前沒臉做人!那你又怎麽有臉在我面前做人!”
“讓我寒心的不是你媽,而是你,你明白了嗎?”
黎離怒不可遏,蘇蓓蓓也怒火萬丈,兩人都用兇狠的眼神看着彼此,像是仇人見了面,想往彼此心髒上捅刀。
黎離深深吸了口氣,才道:“我們都先冷靜冷靜。”
蘇蓓蓓則說:“不必冷靜了。”她探身拉開抽屜,拿出小包,再取出包底下壓着的離婚協議書。
黎離看到那份協議書,眉頭狂跳起來。
她又重新打印了一份?
蘇蓓蓓知道黎離在疑惑什麽,她說:“從你母親去世後,我便猜到這一天遲早會來。協議書跟上次内容一樣,孩子歸我,我們住的那套房子本就是我的婚前财産,自然歸我。這些年我寫小說賺到的錢都歸我。你的那些錢,我一分不要。”
“但離婚後,你必須向我支付Neil的撫養費,他畢竟是我們的孩子,你還活着,就得盡你當父親的義務跟責任。”
蘇蓓蓓說完,将那份離婚協議書遞向黎離。
黎離不接。
蘇蓓蓓又從小包裏拿出一根簽字筆,将筆和離婚協議書一起遞給黎離,“黎離,簽吧,你拖着也沒用,我是真的要離婚。”
黎離接過離婚協議書,卻沒有簽。
他盯着蘇蓓蓓的雙眼,妄圖從她眼神和表情中,窺探出她的心思。他想要看看蘇蓓蓓對這段婚姻是否有不舍,對他是否有留念。
但沒有,她的眼神非常的平靜,别說是不舍跟留念了,就連憤怒都沒有。
她是真的鐵了心要離婚!并非生氣之下的沖動行爲。
黎離手中的文件顫抖起來,那是他的手在抖。他不死心地問蘇蓓蓓:“對這段婚姻,對我,你就沒有半點留念嗎?”
蘇蓓蓓聞言沉默下來。
就在黎離準備撕掉那份離婚協議的時候,蘇蓓蓓說話了。
蘇蓓蓓說:“就在十分鍾前,我差點就對你說:阿離,我們不離婚了吧。”
黎離瞳孔微顫,撕文件的動作就那麽停了下來。
後知後覺意識到了什麽,黎離誠惶誠恐的問道:“你先前開口想說的話,就是這個?”
蘇蓓蓓點頭,“是。”
黎離聽到肯定的答案,他心中一陣悶痛。在蓓蓓想要對他說‘阿離我們不離婚了’的時候,他卻開口求她去派出所撤案!
黎離悔恨不已,他詫異而痛苦地望向蘇蓓蓓,問道:“那爲什麽又突然變卦了?”
蘇蓓蓓笑得凄涼,她說:“阿離,當我得知你給我送裙子,隻是爲了讨我歡心讓我放過你三姨媽的時候,我就明白,這段婚姻該結束了。”
聽到這話,黎離眼睛一點點變紅。他突然跪了下來,将手放在蘇蓓蓓的雙腿上,哽咽問道:“我收回我的話,你要維權就維權,我不求你放過她了。”
“這婚,不離了,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