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樣,厲芒包庇罪犯的證據确鑿,才會得到應有的懲罰。
林景早上離開大樓的時候,精神抖擻不已,還跟早餐店老闆要了碗老豆腐跟雲吞,坐在街邊不顧形象的大口朵頤。
林景今天是白班,恰遇厲芒初來頭一周,他不能無故曠工。吃了早飯林景便回了大樓,剛靠近大樓,便瞧見坐車來上班的厲芒。
厲芒正從車裏走下來,一身黑色制服将他襯得鐵面無私。瞧見林景,厲芒主動停了下來,朝他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他可以颔首替代寒暄,林景卻不能。林景嬉皮笑臉地朝着厲芒的位置走過去,走到了厲芒面前,林景搓搓手,笑呵呵地說:“老大,來這麽早啊?”
眼前這人穿着一件皺皺巴巴的襯衫,下巴上倒是幹淨,看着也是個英俊大夥子,卻總給人一種此人很不修邊幅的錯覺。
厲芒知道,林景外形展現出來的有多不修邊幅,内心就有多細膩。他早聽說過,林景的腦子是一台電腦,對任何案子的細節都記得一清二楚。
厲芒伸手扯了扯林景那翹了個角的襯衫,蹙眉問道:“你昨晚是沒睡?還是沒洗澡沒換衣服?好歹是大隊長,怎麽也該注意下形象。”
“嗨!要形象那玩意兒做什麽,我這種風裏去雨裏來,隔三差五跟殺人犯變态打交道的人,整那麽好看做什麽。整得再好看,不也沒有女朋友?”
林景讀書那會兒女朋友一個接着一個地換,他家老母親就擔心他惹桃花債。如今好了,年過三十卻一直找不到個女朋友,他老母親急得逢初一十五就要去寺廟燒香拜佛求媳婦。
厲芒聽到林景這話,表情變得高深莫測起來。“哦?林隊還單身着?我見林隊一表人才,應該很受女孩子們歡迎啊。”
“老大,這你可就想錯了,我這人吧,工作忙起來兩三天不回家不洗澡也是有的,女孩子跟了我,都是糟蹋了。”
“話可不能怎麽說。”厲芒想到林景那傳說中深不可測的背景,不由得動了歪心思,便說:“我家就有個不成器的女兒,今年二十五歲,長得雖不是什麽天仙美貌,但也是個漂漂亮亮的好姑娘。要不改天,你上我家去吃個飯,你們年輕人多聊聊?”
林景心裏咯噔一響。
媽的!
老狐狸!
想收他當女婿,美得他!
林景假裝沒聽透厲芒話裏的意思。“哈哈哈,老大真會開玩笑。你的寶貝女兒那可是金枝玉葉,跟我這種粗人多不配!”
厲芒見林景笑眯眯地便拒絕了這們親事,心裏也沒有不悅,但多少還是有些失望的。
林景可是個好女婿人選啊。
“行了行了,進去吧。”
“好,老大請。”
林景落後厲芒一步走在他身後方。邊走,兩人便聊着一些工作上的事。
厲芒道:“顧秦川這個案子鬧的是沸沸揚揚,如今多少雙眼睛盯着咱們呢。林隊長對待罪犯向來是絕不姑息的,這件事交給你辦,我很放心。”
林景半真半假地說:“這顧家家大業大,就顧秦川跟顧秦風兩個孩子。這次折了個顧秦川進去,顧家是元氣大傷。我就怕,這顧家會繼續鬧騰,拿錢息事甯人。”
林景入行這麽些年了,自然清楚這裏面的門門道道。拿錢息事甯人,是比較隐晦的措辭了。
厲芒自然聽懂了林景這話的意思,他停下來輕拍林景的肩膀,寬慰他:“追查真兇,抓住犯人,這便是我們做刑警的責任。你這次做得很好,你完美的完成了你的任務,你無愧于心,怕什麽。”
這言外之意便是說,你林景是刑警,隻需要将顧秦川逮到,找足他犯罪的證據,将他移交給檢察院便是完成任務了。至于以後顧秦川身上到底會發生什麽事,都與他林景無關。
林景若若是個玲珑剔透的人,就該學會睜一眼閉一隻眼。
林景斜目掃了厲芒一眼,心裏在冷笑,嘴上卻說着:“老大說的極對!”
兩人一道走進大樓,便瞧見那負責接待報案的小同志露出一臉凝重的表情。
林景見小鄭表情嚴肅,便問:“小鄭,皺着眉頭做什麽?這又是接到了什麽案子?”
小鄭忙站起來,對他們說:“老大,林隊,周樓縣金鳳小區昨晚發生了一起兇殺案,被害者一家三死一傷,隻有一個十二歲大的孩子被母親藏起來躲過了一劫!目前兇手在逃!”
厲芒沒想到一上任就遇到了殺人案,忙組織了重案組,命林景爲隊長,讓他帶着人去周樓縣調查這起案子。林景領了命,回屋拿了水杯,等人湊齊便開車去了望東城轄區内的周樓縣。
顔江吃過晚飯正覺得無所事事,便接到了林景的電話。林景想讓顔江去周樓縣一趟,幫忙處理這起兇殺案。
顔江是隻貓頭鷹,晚上很難入睡,接到電話後,與宋瓷打了聲招呼便去了周樓縣。
案發現場被保護的很好,除了林景以及顔江那個小師弟法醫進過現場外,就沒有别人進去過了。
顔江穿上鞋套戴上手套走入案發現場,将屋内的各種細節都拍了照,四處檢查了一遍,這才讓人将死者的屍體運去屍檢房。
小師弟怕鬼,一直跟在顔江身後。盡管很慫,但不管顔江問什麽專業問題,小師弟總能迅速地給出答案。
林景朝顔江投來一個笑臉,“我說的吧,你這小師弟雖然怕鬼,卻是個百度全科。”
顔江拍了拍小師弟的腦袋,一看時間都十二點了,便說:“走吧,去吃夜宵。”
小師弟盯着滿屋子的血液,卻怎麽都提不起食欲。“你們去吧,我、我有些累了,要去眯會兒。”
“辛苦了,去吧。”林景放小師弟走了,這才對顔江說:“這孩子剛來不久呢,第一次見到這樣慘烈的場面,難免接受不了。”
“慢慢習慣就好了。”
顔江與林景找了一家路邊攤,這時候人也少了,就他們兩個。
顔江拉着林景在角落裏那張簡陋桌子旁坐下,店家在燒烤,也聽不見他們說話。一坐下,顔江便将一瓶檸檬水飲料遞到林景手邊,“我有話跟你說。”
林景辦案期間是不喝酒的,這檸檬水就是除了啤酒以外他最喜歡喝的東西了。林景抱着檸檬水,耷拉着雙眼,滿面疲憊地說:“你說。”
他昨晚沒睡,今天白日裏也沒睡,這會兒已是困得不行,坐着都能睡着。
顔江拿着一張紙輕擦着林景面前的桌子,邊擦邊說;“侵犯蘇潤的真兇,我可能知道是誰。”
林景瞌睡立馬就醒了。
他聽到這消息的第一反應不是開心,而是懷疑。他若有所思地盯着顔江,狐疑問道:“你爲什麽會知道?”
爲什麽,這三個詞用得很妙。
顔江知道林景心裏擔心着什麽,先給他喂了一顆定心丸。“放心,跟我沒關系。”
聽到顔江的保證,林景這才點了點頭。“你怎麽知道這事的,給我老實交代來。”
顔江便将宋瓷八年前在遊輪上目睹的那一幕,同林景說了。
“這事不宜聲張,目前就你我兩人知道。要是被人知道宋瓷曾親眼目睹過厲鋒他們的犯罪現場,隻怕是會有危險。”
保護證人的安全,這事至關重要,林景自然明白事情的嚴重性。“我明白,我自然不會透露消息出去的。”
林景擰開飲料瓶子的蓋子,喝了一口酸溜溜的檸檬水。他砸了咂嘴,放下杯子,道:“首先,我們得确認蘇潤确實上過那條船,找到蘇潤案發第一現場,才能去追查真兇啊。”
“這倒也是。”但這事發生在八年前,想要調查清楚八年前都有哪些人登上了輪船,這是比較困難的。
顔江不禁有些氣餒,他說:“就算當年遊輪上有監控設備,但八年過去,也早就删掉不見了。再則,若蘇潤真的是在那遊輪上遇害的,兇手也早就毀掉了監控設備。咱們想要找到證據,很難。”
店家端着兩盤子走了過來,他将烤好的茄子雞蛋跟鱿魚端到林景二人面前。“二位先吃着,我那邊繼續烤着,需要啤酒嗎?”
顔江擺手:“要開車,不喝酒。”
“好咧。”
等燒烤店老闆離開後,林景突然問道:“宋瓷還記得那個人的長相嗎?我去将蘇潤生前的照片找來,你拿去給宋瓷看看。若宋瓷能認出那個女孩子的樣子,那這事就好辦了。”
“隻要确認蘇潤就是宋瓷看到的那個女孩子,我到時候自有法子。”别忘了,顧秦川那家夥可在他手裏。
“好。”
顔江在周樓縣待了一周時間,與小師弟一起将幾名受害者的屍檢結果全部整理好,這才打算回家。
回去那天,林景單獨将他叫去了他的臨時宿舍樓。
林景正在煮網購的自熱飯,那飯還沒熟,股股蒸汽順着那蓋子中間的孔往外冒。林景坐在桌子旁邊數着時間,迫不及待想要嘗嘗這自熱飯的滋味。
顔江走進屋來,瞧見那桌上的自熱飯,便說:“你少吃點兒這些東西,不幹淨。”
林景說:“我媽蹲直播間給我搶的,搶了三十桶呢。你要不要來幾桶?”
顔江趕緊擺手,“算了吧。”
林景起身去抽屜裏拿出一個紙皮袋子,他将袋子塞到顔江懷裏,告訴他:“這裏面裝的是蘇潤的照片,你回頭給宋瓷看看。希望她那晚看清楚了蘇潤的臉。”
“我可以看嗎?”顔江舉着袋子問。
“有什麽不可以的。”
顔江這才低頭去打開紙皮袋子,他聽到林景說:“蘇潤是青少年畫家,參加過幾次美術比賽。這裏的照片,有她參賽獲獎時候的照片,也有她的生活照。這些生活照,是我找人從她微信裏面翻出來的。”
“我看看。”
顔江抽出紙袋裏面的照片,薄薄的一疊,約莫有七八張,都是林景用打印機洗印出來的。
蘇潤小時候沒讀過書,蘇氏夫婦收養她後,爲她聘請了兩名家教老師,在家給她輔導功課。等她知識水平趕上了同齡人,這才把她送去讀初三。
蘇潤讀了半年書,便參加了中考,考上了當地最好的那所高中。
蘇潤是在高一的第一學期去世的,那一年,北方的冬天特别冷,但南星市四季如春。即便是冬天,南星市的氣溫也有十幾度。也正是因爲氣候溫暖,厲鋒才會帶人去南星市給他女朋友辦遊輪生日宴。
而這第一張照片,正是蘇潤參加高一運動會時期拍的照片。照片中,蘇潤穿着一件白襯衫,外面套了一件米色毛衣,頭發綁成高馬尾,正在做志願者,爲參賽同學們發放礦泉水。
這是蘇潤去世前半個月拍的照片,這時,她的父母已去世兩個多月。照片上的蘇潤,是面含笑容的,看上去并非像是患有抑郁症的樣子。
林景見顔江盯着蘇潤的照片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他說:“笑得這麽好看的姑娘,不像是患有抑郁症的樣子,對不對?”
顔江沒說話。
林景以爲顔江是看到了美女,有些着迷了。林景眉頭一皺,起身将照片從顔江手裏奪走,表情嚴肅地對他說:“這是死者,就算她長得好看,是你喜歡的那種類型的女孩子,你也不該這樣盯着人家死者看。這是大不敬。”
顔江一把奪回照片,他說:“别瞎說,我隻愛我老婆。”他之所以發呆,是另有原因。“我先回去了,回頭把照片給宋瓷看了,我再給你打電話。”
“好。”
縣裏有人要去望東城彙報工作,顔江便搭了順風車回城。回城後,他回家去開了自己的車,直奔禦龍山莊。
韓湛已經出差歸來,今天休假。
顔江到時,韓湛正在教韓淼跟韓珺蝶泳。兩個小肉團子穿着泳衣,露出蓮藕一般白皙的胳膊腿,奮力地在水裏蹬着腿。
韓珺已經學會了蝶泳,但韓淼因爲比較胖,遊泳比較笨拙,一直不會。韓湛便托着韓淼的腹部,手把手的教她遊泳。
顔江抽着煙走近,瞧見了孩子們,下意識将煙給捏熄滅了。
他蹲在泳池邊,問韓湛:“你今天休息?”
“嗯。”
“宋宋呢?”
“下午要帶她去做産檢,她這會兒正在練琴呢。”
顔江豎起耳朵,隐隐聽到小提琴的聲音。“這麽刻苦呢。”顔江站起身,雙手在褲子上搓了搓,說:“你們父女仨先玩着,我去看看宋宋。”
韓湛突然叫住他,“你一回來就去找她,是有事?”
顔江嗯了一聲,“這事不想跟你說。”
韓湛冷笑,“滾!”
顔江便滾進了屋子,直接去樓上的琴房找宋瓷。他到琴房時,宋瓷正在拉奏一曲新曲子,等她拉奏完了,顔江這才咳了一聲,提醒宋瓷。
聽到咳嗽聲,宋瓷回頭望向入門位置。
瞧見了站在門外的顔江,宋瓷笑了笑,問他:“來多久了?”
“五六分鍾了。”
“快進來。”宋瓷告訴他:“我這些天新作了一首曲子,等會兒要發表到我的個人作品集裏面,你覺得曲子怎麽樣?”
“那自然是棒棒哒。”
顔江脫了鞋子,穿着幹淨的白襪子走進宋瓷的琴房。
宋瓷放下琴,與他一起盤腿坐在落地窗戶邊。顔江今天穿的是一條薄款西裝褲,他這樣盤腿坐在地上,那褲子口袋裏面裝的東西便露了出來。
宋瓷指着他褲子口袋,問:“你口袋裏裝的什麽?”
“照片。”顔江先站起來将照片從兜裏拿出來,然後又盤腿坐着。他說:“林景找到了蘇潤生前的生活照,想讓你認一認,看看她到底是不是你在遊輪上見過的那個女孩子。”
顔江将那紙袋子放在宋瓷的大腿上。
宋瓷垂眸盯着那東西,表情少見的有些緊張。她心裏期待着蘇潤并非遊輪上那個女孩子。
猶豫了片刻,宋瓷才打開那紙袋子,抽出裏面的一摞照片。
一抽出照片,宋瓷便瞧見了蘇潤的模樣。
她盯着少女那精緻溫婉的五官,手指倏然顫抖起來。
“是、是她...”宋瓷認得這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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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宋瓷偷偷站在門外偷窺的時候,起初隻看到了一張白皙的側臉。因爲蘇潤在不停地反抗掙紮和哭泣,那張側臉的模樣她其實沒看清。
當時她很猶豫,既想要破門去救人,又害怕會給自己帶來麻煩。她猶豫不決時,那女孩子突然轉過頭來朝門外看了一眼,那一扭頭,宋瓷便看清了對方的模樣。
巴掌大的臉蛋,細長的雙眼裏裝滿了絕望與恐懼!宋瓷忘不掉那樣一張臉,那樣絕望無助的眼神。
宋瓷将照片一張張的攤開來,看完照片後,她才歎道:“是她沒錯,真的是她。”她的冷漠與怯弱,當真害死了一條無辜的生命!
宋瓷将照片一張張整齊的擺好,她把照片還給顔江,說:“我确定是她。”
“那好,我會将這消息通知給林景的。”顔江将照片重新裝回紙袋子裏,他手指撫摸着紙袋子,猶豫了好一會兒,突然問道:“你不覺得,蘇潤長得很面熟嗎?”
“嗯?”宋瓷愣了一下。“面熟?你指的誰?”
顔江的表情看上去很古怪,他說:“宋宋,你們家旺旺跟江家那個女兒關系很好,你跟江家那個女兒,應該也很熟悉吧。”
顔江與江臻以前是不熟的,也就這段時間才互相添加了對方聯絡方式,見過幾面。
顔江突然Cue到江臻,這讓宋瓷感到吃驚。“我們關系不錯,他經常來我們家玩。”畢竟江臻可是韓旺旺的男朋友。
顔江極其隐晦地看了她一眼,說:“你難道沒發現嗎?”
宋瓷不解地問道:“發現什麽?”她該發現什麽?
顔江又打開照片,從裏面抽出一張蘇潤穿着白色T恤,綁着頭發的生活照。照片上,蘇潤沒有笑,在專注地畫畫。
“你看這張照片。”顔江把那照片遞到宋瓷的面前,他說:“你難得沒發現,蘇潤與江家那個江碧長得很像嗎?你看這眼睛鼻子跟嘴巴,真的像極了。”
隻是蘇潤的臉部輪廓柔和,所以顯得溫婉。而江家那位小姐臉廓線條更淩厲一些,所以更偏冷豔。
但他們其實是長得很像的!
聽到顔江的分析,宋瓷重新拿起蘇潤的照片仔細對照起來。越看,她心裏越是吃驚。
宋瓷突然說:“把照片就放我這裏吧。”
“你要這個做什麽?”
“我看着照片,看看能不能想起更多細節。”
“那好吧。”
兩人聊了一會兒,顔江便回去休息了。
宋瓷去換了衣服,下樓吃了午飯,将兩個孩子托付給宴清修後,這才與韓湛一起去醫院做産檢。
龍雨開着車,手機微信一直在震動。宋瓷瞥了眼他的手機屏幕,瞧見是他那個女朋友在跟他發短信。宋瓷突然問龍雨:“龍哥,你女朋友是不是調到刑警大隊去了?”
“是啊。”龍雨語氣十分驕傲。“她厲害,有出息,當交警的時候幫忙抓住了殺人犯,因爲表現出色,才被提拔去了刑警隊。”
“厲害啊。”宋瓷指着前面,說:“前面有一家紅棗烤鴨店,聽說味道不錯。我買上兩隻,你等會兒給你女朋友也送一隻去。下午你就放假休息吧,韓哥自己開車。”
韓湛看了宋瓷一眼,明顯有話想說,但忍住了。
龍雨早就想請假去見女朋友了,聽到這話,那就像是被關在籠子裏的鳥兒,突然發現籠子的門被打開了,迫不及待就想飛。“好咧!”
宋瓷去買了兩隻烤鴨,讓店家将鴨肉片好,用保溫盒裝着。她将其中一份烤鴨遞給龍雨,“龍哥,好好約會去吧。”
“謝謝夫人。”龍雨拎着烤鴨便打車走了。
宋瓷回到車裏,打開熱騰騰的烤鴨,遞給韓湛。“韓湛,來嘗嘗看味道怎麽樣。”
韓湛挑了一片皮厚的肉放進嘴裏,烤鴨肥而不膩,有股紅棗香味,味道還算不錯。“還行,但沒有我們家的廚子做的好吃。”
宋瓷也嘗了一塊,贊同韓湛的看法。“是沒有我們家的好吃,但我餓了。”她心裏裝着事,中午隻吃了小半碗飯,這會兒卻是餓了,感覺一隻鴨都不夠她吃的。
韓湛盯着宋瓷開心吃東西的模樣,他手伸到宋瓷的腦後,不輕不重地捏着宋瓷的後腦勺。
宋瓷舒服的哦了一聲,“就這樣捏,很舒服。”
韓湛捏了片刻,等宋瓷吃飽了,他這才說:“你把龍雨支開,是想跟我說什麽?”
“給我一張濕紙巾,我擦擦手。”
韓湛抽了一張濕紙巾,遞給宋瓷。
宋瓷将手擦幹淨後,這才從她的提包裏面拿出蘇潤的照片。
宋瓷将蘇潤照片遞給韓湛,“韓哥,你看看這個。”
韓湛接過照片,低頭看了兩眼,才說:“這是...江臻?”他又覺得不對,說:“江臻被找回來的時候,都十九歲了。這照片上看着要更嫩一些,看上去才十五六歲的樣子。江臻那個時候就開始男扮女裝了?”
聽到韓湛的分析,宋瓷表情更是複雜,她說:“你也覺得這個女孩子像是江臻,對吧?”
像是江臻...
“這不是江臻?”韓湛又認真地瞧了那女孩子兩眼,不由得歎道:“跟江臻長得倒是挺像的,就跟一個媽生的...”
韓湛想到了什麽,雙瞳微微一眯,他呢喃道:“江臻男扮女裝回來,是要查清楚他們兄妹當年被綁架的真相,他的妹妹,其實已經死了。”
韓湛盯着照片上的小女生,心中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莫非這丫頭,是江家真正的女兒,江碧?”
宋瓷俏臉有些發白。
“韓湛。”宋瓷的身體都開始發寒。
韓湛見宋瓷表情不對,趕緊握住她的手。“你的手在冒冷汗。”韓湛擔心地望着她,關心問道:“你怎麽了?”
“韓湛,我要跟你說個事。”
“你說。”
宋瓷鼓足勇氣,才敢将當年在輪船上看到的那件事跟韓湛坦白。“...我當時都看到了,但我膽兒小,我怕招惹麻煩,我沒敢去救那個女孩子!”
“韓湛,如果、如果這個蘇潤真的就是江臻的妹妹,你說江臻若知道我當年看到他妹妹遭受欺負卻袖手旁觀,他會不會怪罪我?他會不會連帶着也恨上了旺旺啊?”
這才是宋瓷最擔心的。
上午時候,聽到顔江說蘇潤跟江臻長得有些像,宋瓷心裏便懷疑這蘇潤就是江臻走失的妹妹。“韓湛,江臻說他男扮女裝回到江家,是要查清楚他們兄妹當年走散的真相。但我卻覺得他沒說實話,至少沒有将全部實話都說出來。”
韓湛問她:“那你認爲,他是要做什麽?”
宋瓷長長地悲歎了一聲,才說:“我懷疑他是知道了江碧死亡的真相,他故意扮成江碧的樣子回江家,其實是想要給江碧報仇!韓湛,江臻是想要報複安家、厲家、顧家以及應家!”
宋瓷相信她的直覺。“你還不知道,江臻其實是我姐姐的徒弟,他是超級厲害的黑客。我姐姐說過,她那個徒弟是理财高手,給她賺了很多錢。”
宋瓷瞧了韓湛一眼,她反握住韓湛的手,問韓湛:“但你知道江臻名下有哪些産業嗎?”
韓湛難得有些發蒙。
“旺旺這男朋友啊,深不可測,城府很深,不是你我能看透的。你說,若江臻知道了我當年對他妹妹見死不救,他會不會恨我。”
韓湛沉吟片刻,心裏便有了主意。“與其在這裏胡思亂想,不如去找江臻問個清楚。”
宋瓷則問:“江臻會說實話嗎?”
“那就得看他對旺旺是否真心了。”他若是真的愛韓旺旺,對韓旺旺的家人自然也會坦誠相待。
“好。”
兩人去做完産檢,已是下午四點鍾。昨晚産檢,韓湛給江臻打了個電話,在電話裏直言告訴江臻:“江臻,我知道你男扮女裝回到江家是要做什麽,我也知道你妹妹去世的真相。我們見個面吧。”
接到韓湛這通電話,江臻是有些始料不及的。他沒想到韓湛夫婦這麽快便發現了他的秘密。
自己的秘密被别人捏在手裏,江臻不能不去見韓湛一面。
韓湛約江臻在捷達國際酒店的包廂見面,這裏是他自己的飯店,隐秘措施最好的。江臻到達了酒店,被服務員一路恭敬領進了包廂。
他走入包廂,瞧見宋瓷也在,眼底閃過一抹詫異之色。
他不動聲色地走進去,在韓湛夫婦的對面坐下。
“韓先生,韓夫人。”江臻發現宋瓷面前放着一摞照片,他好奇地看了一眼,當看清楚那照片上女子的容貌後,江臻淡然的瞳孔驟然顫動起來。
“這...”
江臻死死盯着那照片,捏緊了拳頭。
他擡眸望着韓湛夫婦,皮笑肉不笑地問道:“兩位,這是要跟我說什麽?”此刻的江臻像是一隻豎起了全身尖刺的刺猬,處處防備,連眼神都裝着刀子。
韓湛将那摞照片還給江臻,他直言道:“這個叫做蘇潤的女孩子,是你的妹妹江碧,對嗎?”
江臻嘴唇微微地翕動着,遲遲沒有說話。
韓湛能理解他的心情,并不在意他的怠慢。他與宋瓷對視了一眼,宋瓷朝他點了點頭,韓湛身子便坐了回去,閉口不言。
“江臻。”宋瓷的聲音,吸引了江臻的注意。
江臻擡頭望着宋瓷,沒做聲。
宋瓷說:“八年前,厲鋒在南星市舉辦了一場遊輪派對,爲他寵愛的明星女朋友辦生日宴。那場宴會,邀請了許多人,我也在列。”
既然話已經說開了,那江臻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了。他說:“我早就調查清楚了那次遊輪排隊的嘉賓名單,韓夫人的确在列。”
宋瓷點了點頭,說:“你是我姐姐的徒弟,你能查到這些,我不意外。”
江臻想到了師父宋翡,對宋瓷的敵意也收斂了許多。韓湛夫婦今日既然決定與他坦誠公布,顯然不是要出賣他,不會将他賣給那四家人。
想明白這點,江臻也收斂起了戾氣與敵意。
他問宋瓷:“韓夫人,那天晚上在遊輪上,你是不是看見了什麽?”他其實早就想問這個事了,但他知道宋瓷很聰明,擔心會在宋瓷面前暴露了自己的秘密,故而一直都忍着。
宋瓷輕輕地點了下頭,眼神不敢與江臻對視。
江臻察言觀色很有一套,一看宋瓷這反應,就知道宋瓷是在愧疚。
桌底下,江臻悄悄地握住了手,他啞聲問道:“你都...看見了什麽?”
宋瓷心裏非常忐忑不安,下意識抿了抿唇。她雙手貼在腹部,閉上眼睛,緩緩說道:“我...我曾親眼目睹到你妹妹被侵犯的現場...”
說完,宋瓷不敢睜眼,怕面對江臻那鋪天蓋地的怒氣。
江臻如遭雷劈,如墜冰窖,臉部表情全都僵住了。
半晌後,江臻突然笑了,“真好。”
韓湛皺眉望着江臻,擔心江臻會埋怨宋瓷對蘇潤見死不救,會傷害宋瓷。他下意識坐直了身子,警惕地盯着江臻的每一個動作。
但江臻卻笑得紅了眼睛,他哽咽地說道:“我以爲,我永遠都找不到目擊證人了。太好了,太好了,我終于找到了目擊證人!”
“我妹妹的冤情,終于有處訴說了!”
聞言,宋瓷這才驚訝地睜開雙眼。
她瞧着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江臻,心裏非常難受。這對兄妹,實在是太苦了。
她推開椅子站了起來,退後一步,對着江臻深深地鞠了一躬。宋瓷低着頭,誠懇的道歉:“江臻,對不起,是我膽小怕事,間接害死了你妹妹。”
江臻一直不吭聲,剛才得知宋瓷曾目睹過妹妹被害的現場,他心裏的确是怨恨宋瓷的。他盯着宋瓷鞠功成九十度的樣子,突然又想通透了。
他歎道:“你道歉做什麽,那一年,你不過也才十七歲,也是個孩子。你寄人籬下,孤苦無依,還得照顧植物人姐姐。那樣的情況下,你能做什麽了?你今天能夠站出來,能将這件事告訴我,我就要謝謝你了。”
宋瓷有什麽錯?
她也不過是個十七歲的女孩子!
她能阻止厲鋒他們犯罪嗎?
不能。
她站出去,隻怕是會賠上一條命。
宋瓷聽到江臻這樣說,心裏更是悲傷愧疚。這樣善良的一個孩子,爲什麽要遭受那麽多的挫折磨難跟離别?
韓湛見江臻并不怪罪宋瓷,是打心眼裏松了口氣。
“韓夫人,你快坐下,我承受不起你這一躬。”她可是懷着孩子的孕婦,是韓旺旺的嬸嬸,他受不起宋瓷這一鞠躬。
宋瓷這才直起腰,扶着桌子坐下。
等宋瓷做好,江臻這才問宋瓷:“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宋瓷實話相告,“我并不清楚你妹妹爲什麽會在那艘船上,也不知道厲鋒他們爲什麽會看上你妹妹。那晚我丢了手機,找手機的時候無意中闖進了厲鋒他們的休息區,正好看到了你妹妹被...”
宋瓷不忍說出細節,她試圖想一些别的細節。
她擰着眉頭苦索,韓湛跟江臻都不敢打擾她。
“對了!”宋瓷語氣突然拔高了一些。
江臻與韓臻同時問道:“什麽?”
宋瓷看了韓湛一眼,又望向江臻,她說:“我當時遇見了...”宋瓷睫毛顫了顫,對江臻說:“江顧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