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階梯下,朝頭上喊道:“妹妹,吃飯!”
女孩子應了聲,磨蹭了半晌才下來。江臻已經給江碧盛好了飯,江碧走到她的小凳子上坐下,端起飯碗便埋頭吃了起來。
江臻瞥了一眼江碧,瞧見江碧眼圈微紅,就知道這丫頭一定哭過。江臻沒詢問她爲什麽哭,也沒有安慰她,他夾了幾片肉放在江碧的碗裏,說:“多吃點。”
江碧嗯了一聲,大口扒飯。
養父瞧見江臻一筷子将盤子裏的肉夾了大半給江碧,他挑了挑眉,想要數落江臻幾句。但一想到這丫頭馬上就要被送走了,就又忍住了。
吃吧吃吧,反正也吃不了幾頓了。
養父在碗裏挑着剩下的肉跟蘿蔔,邊吃,邊喝酒。他那杯酒很快便見了底,喝完一杯,養父将杯子往江碧手邊一放。“再給爸爸倒杯酒。”
江碧不敢多說什麽,拿着杯子就去倒酒了。
養父連着喝了三杯,微微醉,卻還想再喝點。但桌上已經沒菜了,他隻能停下筷子,放下酒杯。
“小丫頭,去洗碗,我跟你哥哥有話要說。”養父一句話就将江碧打發走了。
江碧比江臻要矮一點,她燒水洗碗的時候,都得站在小凳子上面。又怕被滾燙的熱水燙到了身體,江碧的動作顯得小心翼翼。
江臻望着廚房裏忙碌的妹妹,心裏怪難受的。他妹妹這麽漂亮,不能被送去做别人的玩物!
江臻收回目光,見養父從口袋裏掏出一袋子旱煙來。這旱煙,需要拆掉葉子上面的粗筋,再将柔軟的葉子卷成一個圓柱體,插進煙鬥裏點燃再抽。
江臻伸手拿了兩卷旱煙,說:“我幫您。”江臻很快便卷好了煙,遞給了養父。
養父接過煙,想到這孩子剛來的那幾年有多倔強,養父感慨頗多。“你是真的長大了。”
江臻不答話,垂着頭,不知道在心裏盤算着些什麽。
養父用力地抽了一口煙,然後張開一嘴黃牙,吐了一口嗆人的煙霧來。他喊道:“敖漢啊。”
江臻擡頭看了他一眼,“爸爸。”
養父表情看上去欲言又止,他猶豫了一會兒,才聲音沉沉地說道:“有一家人,看上了你妹妹,想把你妹妹接過去住幾年。等你妹妹滿十六歲了,再娶她。”
說接過去住幾年,是委婉的說法。其實就是把江碧送過去,當别人的玩物。
盡管早就知道了這事,但聽到養父親口提起這事,江臻依然不受控制地變得憤怒起來。
他猛然站了起來,态度強勢地拒絕,“這事我不贊成,她還太小了。”她甚至都還沒有來經期,算不上是個少女,還是個孩子!
養父擡頭看了一眼身闆瘦弱卻挺拔的男孩,不禁冷哼了一聲,“由不得你。女娃娃,養在家裏也是浪費糧食,别人家看上了她,那也是她的造化。”
養父根本就沒把江臻放在眼裏,畢竟江臻還太小,才十歲,還是個小娃娃。養父隻是在通知江臻這件事。
江臻怒氣像是消了一些,他問道:“是誰家看中了她?”
“阮家,咱們縣城裏最有錢的那一家。”
這個阮家,在他們縣城都非常有名。
“可我聽說,那個家的少爺,已經娶過三個老婆,兩個被活生生打死,還有一個難産而死。爸爸,你是要把妹妹送去找死嗎?”但凡把自己女兒當個人的父母,都不會将女兒推進阮家那個火坑裏去。
被江臻這樣一頓指責,養父面子挂不住,頓時沉下臉來,“胡說什麽!是那三個女人都是命不好,女人不聽話,打一頓是應該的!阮家少爺沒有什麽錯!你妹妹乖巧聽話,阮家會對她好的。”
養父其實也清楚,江碧這次去了阮家,這輩子就完了。但他抵擋不住阮家開出的豐厚條件,再加上江碧本就不是他的親女兒,與其将一個賠錢貨養在家裏,還不如送出去換一筆錢。
這是個劃算的買賣。
養父明白自己的行爲是賣女求榮,但他死不承認。
江臻知道養父已經做出了決定,他再怎麽反抗,也無法改變養父的想法。江臻抱起凳子上的書包就往樓上沖。
“你做什麽去!”養父怒吼道。
“做作業!”江臻抱着包便沖回了房間。
過了一會兒,江碧上樓來了。
她小心翼翼地走進哥哥的房間,見哥哥躺在床上,用一本書蓋住了臉,便有些害怕。
江碧站在床邊上,盯着哥哥看了許久,才小聲地說道:“哥,你成績好,以後一定會考大學。如果你出人頭地了,就再也别回來了。”
這地方會吃人。
江臻拿下臉上的書,不喜不悲地看了妹妹一眼。他盤腿坐了起來,朝江碧伸出手。江碧受寵若驚地握住哥哥的手,聽到她哥哥問:“你願意去阮家嗎?”
江碧用貝齒緊咬住唇,一直垂着腦袋不說話。
“我明白了。”江臻将妹妹拉到懷裏抱住,他臉頰貼着妹妹的肚子,閉着雙眼語氣莫測地說道:“哥哥會保護你,哥哥不會讓你被人欺負的,我發誓。”
“我相信你。”江碧嘴上說着相信哥哥,其實她心裏明明哥哥根本就無法保護她。這地方太落後,他們又太小了,根本反抗不了。
晚上江碧睡下了,半夜裏突然被人搖醒。
江碧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到江臻背着一隻包站在她的床邊上。
江碧吓了一跳。
“哥!”江碧趕緊坐了起來。
江臻朝她噓了一聲,壓低聲音小聲地說道:“趕緊換衣服,跟我離開這裏!”
“我們去哪裏?”江碧吓得臉都白了,縱然小孩子的記憶力不強,但她仍模糊地記得曾經因爲逃跑哥哥差點被打死的那件事。
所以江碧不敢再逃了。
江臻開始胡亂地往江碧身上套衣服,便穿衣服便說:“現在是三點鍾,城裏人都睡了,你跟着我離開,哥哥帶你去中國。”
“哥哥早就打聽清楚了,咱們這裏離中國很近,我們可以坐車去中國的南陽省,到了那邊,咱們再想辦法!”
江碧聽得心慌,“要是爸爸抓住了我們,該怎麽辦!”
江臻動作一頓。
“不會的。”江臻神色如常地說道:“他今晚喝了酒,會睡得很沉,不會發現我們的。”
江碧愣愣地點頭,跟着江臻就跑下了樓。
江臻讓江碧在客廳裏等着,他則大膽地朝養父房間走了過去。江碧急得要死,小聲地說:“哥,你去爸爸房間作什麽,不怕吵醒他嗎?”
江臻已經推開了養父的房門,聞言,他停下腳步,掃了眼床上一動不動的男人,眼神驟然變得冷漠下來。“不會的,他喝醉了。”
說完,江臻走到床邊,提起養父的褲子,在他的褲兜裏面找到了一把鑰匙。
江臻拿着那把鑰匙,打開了鎖錢的櫃子,将裏面的錢全都掏了出來。
江臻将錢分别塞到了不同的地方,塞不下的就藏到江碧的襪子裏面。江碧任由江臻往她襪子裏面塞錢,她盯着床上那個睡死了的養父,突然拉住了江臻的手。
“他死了,對嗎?”三杯酒,不至于讓父親醉成這副模樣。
江臻抿着唇,深深地看了江碧一眼,才嗯了一聲。
“哥,你殺人了...”江碧的聲音都帶着顫音,小臉肉眼可見的蒼白下去,模樣楚楚可憐。
江臻一把反扣住江碧的手,他嚴肅地告訴她:“丫頭,是他逼我的,他要把你送去做童養媳,他要逼你去死!所以他該死!”
江碧吓得不停落淚,她無助地說:“我們該怎麽辦?警察會抓我們的。”
“我們現在就走,連夜走!”
爲了這一天,江臻已經策劃了太久太久。
他拉着江碧,騎着自行車抹黑進了城。這個時候的越國邊境小縣城十分貧窮,自行車仍是最主要的交通工具。
江臻騎着車帶江碧出了城,然後棄車沿着水泥公路步行。天快亮的時候,江碧已經累得筋疲力盡,卻還是牽着哥哥的手,咬着牙繼續往前走。
清晨,第一班中巴車上了路,江臻帶着江碧,上了破破爛爛的中巴車,在老街下了車。
下車後,江臻買了兩個包子,跟江碧一人一個,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江臻帶着江碧躲躲藏藏,一直熬到天黑,才拉着江碧買了兩張高價車票,上了一輛偷渡出境的破面包車。
車上坐着的,都是些外出去打工的人,有男有女。車子嚴重超載,江碧與江臻被擠到了角落裏,一路劇烈的颠簸,下車的時候兄妹倆都吐了。
江碧吐得連膽汁都沒了,她蹲在路邊上,望着面前陌生的城市邊緣,問哥哥:“哥哥,我們這是在哪裏?”
江臻站在陌生的環境中,擡着頭,望着遠方那座小城市的輪廓,呢喃道:“這裏是中國...”不知爲何,他突然有種熱淚盈眶想要哭的沖動。
江臻抹了把淚,等其他人都離開了,這才拉着江碧走到面包車邊上,叫了司機一聲。
司機正在抽煙,聞言,他用那種赤裸樓的目光将這對小孩子打量了一遍,一臉了然地說:“你們是逃出來的。”
江臻緊張地拉着江碧的手,他告訴司機:“我想跟你做一筆交易。”
“喲。”司機覺得有意思,第一次跟這麽小的孩子做交易,他露出興趣來。“說吧,想找我做什麽?”
江臻說:“我知道,你身上一定有人民币,我想跟你換點錢。”
司機嗤笑了一聲,說:“小朋友,這裏可不是越國,這邊的錢可值錢了。你手裏那點錢,都不夠我塞牙縫的。”
江臻道:“我查過彙率,我知道今天的彙率是多少。我把我的錢都你,我這裏有五百萬越國币,你給我十張百元的人民币,怎麽樣?”
那個年代,五百萬越國币,大約能換到1400塊人民币,江臻以少要四百塊的代價,從司機手裏換了一千塊人民币。
司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才說:“行。”
兩人當場兌換了錢,江臻給了江碧一張,對她說:“你拿着錢,去那個飯店裏買兩份飯。”
江碧捏着錢,小聲地問道:“那你呢?哥哥。”
“我在這裏等你。”
江碧猶豫了下,才聽話地跑去買飯了。邊境的人,都聽得懂越國話,江碧很快就将飯買了回來。
“哥哥,飯和零錢都給你。”江碧乖乖上交零錢。
江臻接了錢,當着司機的面問江碧:“老闆看過錢沒?”
江碧點了點頭,“看了。”
江臻看了司機一眼,說:“合作愉快。”确認司機給的不是假币,江臻這才拉着江碧離開。
司機盯着江臻的背影,眯起了眼睛,心道:小家夥年紀不大,還挺謹慎。
江臻與江碧蹲在一條破馬路旁邊吃飯,他們一天沒吃飯了,都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司機遠遠地望着那兄妹倆,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眼裏露出一抹感慨來。他拿着一瓶水,走向那兩人。
江臻見司機朝他們走了過來,下意識挪到了妹妹的身前,将妹妹藏在身後。“你做什麽?”江臻那雙黑眸就像是狼崽子一樣,又兇又狠。
司機居高臨下地望着江臻,突然說:“小子,你是在越國犯了事吧?”
江臻目光飛快地閃爍了一下,沒吭聲。
才十歲的江臻,雖然聰明,卻沒有太深的城府,還不懂得韬光養晦、不懂得僞裝。
“我當了十多年的司機,載過不少人,哪些人是偷跑過來打工的,哪些人是逃命的,我段無恙一雙眼睛看得明明白白。”
江臻沉默地看着他,緊抿着唇。
半晌後,他聲音嘶啞地問道:“你要把我抓回去,交給警察嗎?”
“呵...”段無恙搖頭,“我抓你做什麽。小子,你帶着個拖油瓶,以後打算怎麽辦?你自己都還是個小崽子呢。”
江臻答不上話來。
他不知道以後的日子該怎麽辦,他隻知道,不将妹妹帶走,妹妹這輩子就完了。
“你知道嗎,在這裏,像你這麽大的孩子,往往隻有兩個下場。”段無恙在江臻的面前蹲了下來,他盯着江臻那雙初生牛犢不怕虎的黑眸,掀唇說道:“要麽死,要麽被賣。”
江臻知道段無恙說的是真的。
他和妹妹,就是被人賣給養父的。至于死...
他也知道那是真的。
他們可能會餓死,可能會被人打死。
江臻捏緊了手裏的一次性食物袋,啞聲說道:“求你,給我指條生路。”這個人突然找到自己,應該不止是想要恐吓他。
段無恙見江臻很快便猜到了他的目的,不禁笑了起來,“你真是個聰明的孩子。”
江臻不語。
段無恙說道:“我知道一家拳館,你可以跟着我去打拳,雖然會很痛苦,但好歹能有一口飯吃。”
江臻注意到段無恙說的是‘你’,他下意識皺起眉雙眉,問道:“那我妹妹呢?”
段無恙朝江臻身後的女孩看了一眼,小女孩長得挺好看的,看着手腳也便利,智商也沒有問題。“你要是願意,我可以将她送去孤兒院。孤兒院雖然夥食差,但好歹還是有口吃的。”
江臻下意識拒絕,“我不會丢下她的。”
“我随便你。”段無恙站起來就要走,臨走時,又多嘴說了一句:“如果哪一天你後悔了,可以去南星市的不夜城找我。”
江臻盯着段無恙離開的背影,咬緊了牙齒。他回頭,望着因爲害怕會被自己丢下而瑟瑟發抖的江碧,擰起了眉心。
小女孩雙手顫抖地舉起還沒吃完的飯,她流着淚說:“以後每一頓我都少吃點兒,哥,你别丢下我。”
江臻終于忍不住,一把抱住了江碧。“胡說什麽,哥不會丢下你的。”他就是跪着求乞讨,也不會丢下江碧的。
江臻知道南星市經濟發達,便帶着江碧一起去了南星市。
南星市是西南方最繁華的城市,這裏的人穿着光鮮亮麗,街上随處可見的不是自行車,而是電瓶車摩托車和小汽車。
江臻與江碧站在人潮擁擠的街頭,身上穿着髒兮兮的舊衣服,将‘外來者’三個字寫在身上。
他們的錢,隻剩下五張了。
江臻不知道該怎麽辦,他太小了,都沒法去打工賺錢。他開始乞讨,一天下來也不一定能讨到二十塊錢。
兄妹倆渾渾噩噩地過了一個月,兩人把錢花完了不說,人也瘦了一圈。
江臻用最後一塊錢,買了兩個饅頭,那個時候,小點兒的饅頭才五毛錢一個。
回到臨時找到的橋洞,江臻将小的那個饅頭遞給江碧,江碧接過饅頭,嚼了一口,用力吞了下去。覺得有些冷,江碧朝哥哥身邊靠過去了一些。
外面在下雨,橋洞裏面被用來墊地的紙盒子被打濕了。兄妹倆蹲在濕紙闆上,江臻将江碧拉到懷裏,他問江碧:“是不是冷?”
十六七度的夜晚,江碧還穿着短袖T恤。聞言她搖頭,“不冷的。”
江臻摸着妹妹胳膊上的雞皮疙瘩,默默地将她抱得更緊。
“丫頭。”江臻将半個饅頭收好,塞進口袋裏。他摸着江碧那頭幹枯的頭發,忽然說:“丫頭,等哥以後有錢了,哥帶你住大房子,給你買白裙子,給你買那種洗過頭發後聞上去香噴噴的洗發露...”
江碧想到那個畫面,不禁有些想哭。“哥,你會保護我一輩子嗎?”
“當然,我是你哥。”
兄妹倆說這話,漸漸地睡着了。第二天早上,兄妹倆拿上碗準備出去乞讨,出發時,江臻将半個硬邦邦的饅頭給了江碧。
江碧接過饅頭,意識到這是哥哥昨晚留下來的,她什麽也沒說,隻埋頭用力地咬了口饅頭。
兩人乞讨的時候會分開,一般中午會在約定好的地方見面。
江臻去了商場門口,江碧去了一個小廣場,她盯着廣場前面那個叫做碧海藍天的會所,拿出兜裏那個被咬了幾口的饅頭,猶豫了很久,才邁步走向了會所。
見江碧一直站在會所門口,會所的保安留意到了她,朝她走了過來。“小丫頭,走開走開,你不能來這種地方。”
江碧将乞讨的碗藏在身後,她對保安說,“我聽說,你們這裏招人。”
保安一愣。
他打量着江碧,眼神有些古怪,“知道我們這是什麽地方嗎?”碧海藍天,那是南星市出了名的混亂場所,裏面的确招人,但招的都是年輕漂亮的姑娘。
江碧經常看到漂亮小姐姐穿着短裙子,踩着高跟鞋在天黑後走進這家會所。已經十歲的她,隐約猜到了一些東西。
江碧丢下碗,将頭發拔開,露出一張有些粗糙的臉蛋。但保安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張非常漂亮的小臉蛋,等她長大,一定是個大美人。
保安皺起了眉頭,“回去吧,别來這邊,這不是個什麽好地方。”
江碧卻一把拉住了保安的手,“叔叔,我快餓死了。”她和哥哥已經連續吃了三天的饅頭了,她不能看到哥哥被餓死。
保安大叔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盯着她這幅因爲營養不良和瘦弱的身軀,歎了口氣,才說:“你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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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江臻到了約定的地點,沒有見到江碧。他隐隐有些不安,便去了江碧乞讨的那個小廣場。
小廣場上有一個流浪畫家,那畫家每天都在這附近畫畫。江臻跟江碧是輪流來小廣場乞讨的,他與畫家也算熟悉了。
江臻走到畫家身旁,問畫家:“哥哥,你有看到我妹妹嗎?”
畫家放下手裏的筆。在這裏一個月,他看遍了人情冷暖。畫家注意到,這對兄妹倆能乞讨到的錢,是越來越少。他望着江臻,突然說:“小朋友,你保護不了她的,再這樣下去,你們會餓死的。”
江臻意識到什麽,語氣變得急切起來,“哥哥,你看到我妹妹沒!”江臻固執的想要一個答案。
畫家指向那碧海藍天,說:“她去了那裏。”
江臻猛然變了臉色。
江臻沖進碧海藍天的時候,被保安給攔住了。“我找我妹妹!我妹妹剛才進去了!”
保安認出了江臻,告訴他:“你妹妹是自願來的。”
“放屁!”江臻知道保安不會放他進去,便在門口大喊大鬧,吸引了許多人的注意。
保安将他趕走,他又跑回去大鬧。
最後經理沒辦法了,隻能将江碧帶了出來。彼時,江碧已經洗過澡,換了一條白色的公主裙。她那頭稻草般枯燥的頭發被洗的幹幹淨淨,穿着白裙子的江碧,美得像是一個小天使。
江碧被經理牽着走出會所,她望着會所外那個髒兮兮的男孩,不禁紅了眼睛。
江碧對經理說:“經理,我有話,對他說。”
經理點點頭,放她過去了,隻是有些不耐煩地叮囑道:“盡快把他打發走,站門口鬧影響不好,他再不走,我就隻能讓人把他打走了!”
江碧點了點頭,踩着一雙公主鞋走到江臻面前。
江臻望着漂亮得有些陌生的妹妹,第一次意識到妹妹竟然這麽好看。如果妹妹生活在有錢人家,一定會是個小公主。
江臻啞聲喊道:“丫頭,跟哥走。”
江碧搖了搖頭。
她一直背在背後的手終于拿了出來,手上捏着兩千塊人民币。江臻看到拿錢,瞳孔驟然緊縮。
“你!”
江臻憤怒地瞪了她一眼,“你要氣死我!”
江碧講錢塞到江臻懷裏,她說:“哥哥,這一次,是我不要你了。”江臻如他約定的那樣,哪怕是餓死,都沒有丢下江碧。
但江碧沒辦法見哥哥活活被餓死。
江碧深深地看了江臻一眼,她說:“哥哥,拿着錢,去賺更多的錢。等你賺了錢,再來接我回去,帶我住大大的房子,給我買很多很多漂亮的白裙子,還要買玫瑰味的洗發水...”
“你閉嘴!”江臻直接講錢一把砸到了江碧的臉上。
江碧立馬沒了聲音。
“你跟我走!”江臻拉着江碧就要走。
江碧搖頭,“我不走!我不走!哥,我跟你在一起,根本就是在拖累你!我不要你了,我再也不要你了!”
江碧轉身就跑了。
江臻被釘在原地,呆呆地望着妹妹的背影,心如刀絞。
那一瞬間,他無比的痛恨這個世界。
爲什麽别人過得那麽幸福,他們兄妹卻要過得這般苦!
江臻含淚撿起地上的錢,将它們一張張的疊好,脫下身上那件撿來的肥大外套将錢兜住。江臻抱着錢,飛奔離開。
他一口氣跑了半個多鍾頭,才刹住了腳。江臻停在一家氣派的夜總會門口,直接走到門口對保安說:“你好,我要找段無恙。”
保安多看了他幾眼,才說:“等着。”
【看書領現金】關注vx公.衆号【書友大本營】,看書還可領現金!
拿一等,江臻等到了晚上八點。
段無恙晚上很忙,白天都在補眠。他一腳睡醒,聽說外面有個小朋友在找他,有些詫異。知道來這裏找他的人不多,而小孩子更不多。
段無恙已經猜到了那個小孩子的身份。
他從會所裏走出來,便看到了抱着一包東西,蹲在會所門口的小男孩。才一個多月沒見,小男孩便餓得瘦巴巴的,但唯獨那雙眼睛依然兇狠,釋放着如狼一樣的兇光。
段無恙舉步走過去,無聲地蹲在小男孩的身邊。“你還是來了。”
聽到聲音,有些麻痹的江臻頓時擡起頭來,猛地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對他說:“你跟這家會所是什麽關系!你能不能幫我把我妹妹救出來!我答應你,以後我跟着你打拳,我答應你将我妹妹送去孤兒院!我求你,救救她!”
小男孩抓着自己胳膊的力道太霸道了,段無恙都覺得疼了。段無恙沉默地注視着他,突然說:“跟我打拳,是要簽生死狀的,你還打嗎?”
江臻臉白了一些,但腦海裏閃過江碧的模樣,頓時又狠了心。“打!”
“行,你妹妹在哪兒,我去把她救出來。”
“在碧海藍天。”
“走。”
段無恙跟碧海藍天的經理似乎關系不錯,他的一番威逼利誘,成功的從經理手裏帶走了江碧。
江碧默默地跟在江臻後面走出了會所,一出會所,她便抓住了江臻的衣角。“...哥哥。”
江臻沒回頭,冷漠地說:“明天早上,段叔叔會送你去孤兒院。”
江碧愣了愣,接着咬住了牙齒。
到了這一刻,她也意識到與哥哥分開,是對彼此的解脫。江碧不放心地問道:“那你呢,哥哥?”
江臻:“我會跟着段叔叔,段叔叔會照顧我。”江臻仰頭望了一眼黑沉沉的天空,想到那沒有盼頭的未來,鼻頭又酸了起來。
“丫頭,等哥有錢了,哥再去接你。”江臻說完這話,都沒回頭看江碧一眼,便将手踹在兜裏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