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丞相來說,隻有除掉了皇帝心中的女人,他的女兒才有可能獲得聖上恩寵,說不定還能生個外孫繼承皇位,他也是心滿意足。
兩人的眼神一觸既分,誰都不知道他們之間的交易。
寝宮内,妃嫔跟太子仍然跪着,一直跪到天黑都沒人敢起身離開。
深夜裏,獨孤桀醒來了一次,他睜眼看了眼那些跪地爲自己祈福的人,沒在人群中看到南宮仙的身影,心裏是憤怒的。
他差點死了,她都不回來嗎?
莫非他在南宮将軍的心裏,就真的沒有半分地位嗎?
獨孤桀心裏一片凄涼,他擡起無力的右臂,朝着衆人揮了揮,氣虛地說道:“都退下...”
聞言,陳德生忙轉過身來,對太子與妃嫔們說:“太子殿下,各位娘娘們,都回宮歇息去了。陛下已經渡過了難關,相信陛下洪福齊天,定能戰勝病魔,早日恢複安康!”
聞言,衆人齊齊磕頭,高聲應道:“陛下洪福齊天,定能戰勝病魔!”
妃嫔們都離開了,皇後鄭月娥這才走到床邊端詳着陛下的龍顔。哪怕陛下此刻意識混亂并不清醒,皇後娘娘也不敢在陛下的龍床上坐下。
陛下的龍床,除了貼身伺候的宮女更換床單外,其他女人是不許觸碰的。
皇後娘娘見陛下臉色紅潤起來,她放了心,才對陳德生說:“大公公,那我就先回去了,這些天您也辛苦了,也睡會兒吧。”
“勞皇後娘娘惦記,奴才會休息的。”
“那就好。”
皇後娘娘走後,獨孤勝走到龍床上坐下。
他握住父皇的手腕,感受到父皇的脈動變得有力起來,他喜滋滋地地笑了起來,對陳德生說:“父皇是真的轉危爲安了,莫醫生這藥,還真是神了!”
陳德生也是由衷的爲陛下感到開心,“陛下熬過了這場劫難,定當仙福永享壽與天齊!”
“公公說的極是。”
太子見父皇一時半會兒不會醒,這才回了東宮去。人都走了,陳德生這才在龍床前的腳踏闆上坐下來,靠着龍床的一角打起了瞌睡。
因爲皇帝病危,陳德生都快三天沒合過眼了,這把老骨頭也是折騰不起了,很快就睡了過去。
天快亮的時候,陳德生聽到了陛下的聲音。
“她還沒來嗎?”
陳德生驚醒過來,便看到陛下睜着雙眼,不甘心地望着寝宮大門口的方向。
陳德生心裏一陣發苦。
南宮将軍已經死了,還怎麽來!
陳德生忙站了起來,福了福身,應道:“陛下,我問過莫醫生了,莫醫生說南宮将軍在與奇獸戰鬥的過程中,被奇獸給傷到了,一條腿骨折了,現在還在川蜀那邊養傷,故而,不能及時趕到。”
爲了讓陛下相信自己的話,陳德生還讓人模仿了南宮将軍的字迹,寫了一封簡短的書信。
陳德生掏出那封僞造的書信,對獨孤桀說:“這是南宮将軍托莫醫生帶回來的信,陛下,您是自己看呢,還是讓奴才念了給您聽呢?”
獨孤桀身體舒服了些,五髒六腑不再劇痛,也有了一些精神。他說:“拿水來。”
“奴才這就給陛下倒水。”
溫水一直都準備着,陳德生給獨孤桀倒了一杯溫水,喂給獨孤桀喝了。獨孤桀喝了水,感覺好受了些,他吩咐陳德生将他扶了起來。
靠着枕頭,獨孤桀這才拿起身邊的那張信紙,将其攤開,低頭認真地看了起來——
見陛下大病初愈,臣深感欣慰,待臣腳傷養好,必當快馬加鞭回京。願陛下身體健康,如龍似虎,笑看天下太平!
書信很簡短,卻是南宮将軍一貫的說話語氣。
得知南宮仙是受了傷才沒辦法及時趕回京,獨孤桀心裏這才舒坦許多。
但緊接着,他又将一雙眉頭深深蹙起,關心南宮仙的傷情,獨孤桀問陳德生:“南宮将軍的傷勢,可嚴重?”
陳德生心裏滴着血,語氣盡可能平淡地回答道:“略有些嚴重,聽說左腿差點就斷了,幸好莫醫生在一旁,及時給她做了手術,這才保住了腿。”
若隻是普通程度的骨折,按照南宮将軍對陛下的一片情深,肯定會不顧一切飛奔回京城,親眼見證陛下恢複健康。
所以南宮将軍這傷啊,必須嚴重!
聞言,獨孤桀低罵道:“這死女人,誰準她去冒險的!”獨孤桀話說得兇,卻把手裏的那封信仔細地疊了起來,遞給了陳德生,他說:“把它放到我的收藏盒裏。”
其他皇帝的收藏盒裏,收藏的無一不是價值連城的至寶,隻有他的收藏盒裏藏的是一些瑣碎的玩意兒。
比如,一套有了些年代感的床單,一些書信,一對耳環,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但每樣東西,都曾是南宮仙用過的,或是她送的。
陳德生拿着信走進了寝宮内的收藏閣,他将信件放在其它信件的上面,想到這些東西的主人已經不在了,心裏也是一陣惋惜。
陳德生回到寝宮時,就看到陛下手裏握着一根鳳簪,又睡着了。
陳德生歎息了一聲,這才退出寝宮。
四日後,獨孤桀已能下地走路。莫蓮生那藥的确神奇,不僅救回了他的一條命,連他體内那些頑固毒素都清除了。
獨孤桀雖然行動仍有些不便,但身子骨卻是前所未有的舒暢。
意識到自己是真的成了一個健康的男人,獨孤桀龍顔大悅,在早朝之上,當着衆臣的面召見了莫蓮生,大贊他是國之聖手,封他爲洛王朝大聖醫!
莫蓮生當場跪下,跪謝龍恩!
他跪在明黃色的殿堂中間,腦袋貼着冰涼幹淨的地面。他想到了離開京城去蜀地,在京城郊外被獨孤桀賜毒酒的事,心裏不免一陣悲痛。
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莫蓮生嘴角勾起了陰謀得逞的陰笑。獨孤桀啊獨孤桀,若知道你現在的健康,是用你心愛女子的命換來的,你會不會痛得心如刀絞呢?
莫蓮生迫不及待想要看到那副場面!
莫蓮生不久後便離開了京都,他離開京都前,京都發生了一起怪事。那周神醫竟然開錯了藥,吃死了人。
被醫治身亡的患者家屬在周神醫的醫館前面哭了一個月,最終周神醫無法,隻能賠光了家産,帶着家眷灰頭土臉地離開了京城。
被醫治而亡的人是戶部侍郎的二兒子,這事鬧得有些大,還傳到了獨孤桀的耳朵裏。獨孤桀聽說了這事,便覺得奇怪。
-
坐在牡丹園旁的涼亭下,獨孤桀盯着身旁小桌上那個渾身長滿了刺的黃色水果,納悶問道:“這什麽水果,好臭。”
獨孤桀快要吐了。
陳德生說:“是南邊那邊進貢來的水果,說是叫榴蓮。皇後娘娘稱贊這水果軟滑可口,口齒留香,是少見的美味的水果。皇後娘娘惦記着陛下,便讓人給陛下送了這水果來。”
陳德生問獨孤桀:“陛下,你要不要嘗嘗?”
獨孤桀聞到那股味兒便覺得惡心,他斷然不會品嘗。“丢遠點兒,我聞着便要吐了,好好的水果,生的這麽臭做什麽?”
陳德生忙讓人将榴蓮給皇後娘娘送了回去。
獨孤桀拿起幾顆葡萄,他自己剝着皮,盯着面前那片池子,不由得問道:“所以周神醫,散盡家産後,已經走了?”
“是,走了。”
陳德生說:“周神醫臨走時,還想要見一面陛下,但被人攔了下來。我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周神醫已經離開京了。”
“哦?”獨孤桀不禁問道:“他有何事找我?”
“奴才聽守門的侍衛說,周神醫好像是要跟您說說那逢春丸的事。”
“逢春丸?”一想到那東西,獨孤桀心裏一陣惡心。
若周神醫還在京城,獨孤桀還真想找周神醫仔細問問有關逢春丸的事,看看這逢春丸到底是什麽東西做的。
畢竟莫蓮生是他的弟子,周神醫也許對逢春丸也有研究。
但周神醫都走了,獨孤桀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南宮将軍何時歸京?”莫醫生已離京一月有餘,南宮仙中途隻給他寫了一封信,卻沒在信中提及何時會歸來。
獨孤桀非常想念南宮仙,迫不及待想要看看她。
陳德生現在一聽到陛下提到南宮将軍,便心驚膽戰。
陳德生硬着頭皮撒謊,說:“估摸着,怎麽也還得要兩個月吧。”
“還要這麽久?”
“陛下,南宮将軍差點沒了一條腿,不修養好,以後腿腳行動不便,陛下你可得心疼了。”
獨孤桀一想也是這個道理,就沒再追問。
獨孤桀的身體越來越好,身上的毒素被徹底清除後,以前總顯得羸弱的身子骨也變得強壯起來,寬肩窄腰大長腿,穿着一身明黃色的龍袍,氣勢淩人更勝從前。
農曆七月,京城有些涼意。
【看書領現金】關注vx公.衆号【書友大本營】,看書還可領現金!
這日清早,陳德生站在寝宮前彎身問道:“陛下,今天是您休沐日,可要早起?”
洛王朝官員八日一休沐,陛下則十日一休沐,今天正好是獨孤桀的休沐日。
沒聽到陛下的答話聲,陳德生以爲陛下還在休息,便對宮人們使了個眼神。“都下去吧,一個時辰後再來。”
衆人都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一個時辰後,陳德生帶着宮女們又來了寝宮外。他聲音稍微提高了一些,問道:“陛下,您可醒了?可要起床?”
陳德生依然沒聽到陛下的答複。
陳德生這才察覺到了不對勁。陛下,該不會是身體不舒服吧?
陳德生趕緊推開門,彎腰邁步走進去。走進寝宮,陳德生擡頭朝龍床上望去,卻發現那龍床上一片空空蕩蕩的。
哪裏還有陛下的身影啊!
陳德生大吃一驚,“陛下!”
“陛下不見了!”
陛下能去哪裏?
陳德生趕緊找到禁衛軍統領,讓他帶人在宮中尋找陛下的藏身之處。他們将皇宮翻遍了,也沒有找到獨孤桀人!
陳德生臉色都變了,“不妙!”
陳德生趕緊換了身衣服,低調地離開宮中,乘坐馬車來到了長安街的街尾。街尾那一棟蘇州風格的房子,正是陛下買來安置生母靈位的宅院。
往年中元節,陛下都會來這處宅子祭拜已故的娘娘。
他怎麽就忘了呢!
見到陳德生來,守門的侍衛握着刀對他拜了拜,“陳公公,您怎麽過來了?”
陳德生眼巴巴地盯着那兩扇緊閉的大門,焦急地問道:“陛下可是在裏面?”
“在的。”
陳德生松了口氣。
他想到了什麽,又心急如焚。
今天是中元節,家家戶戶都會給亡去的故人燒香燒紙錢,那鎮國将軍府今天肯定也是有祭祀活動的!
若陛下心血來潮要去鎮國将軍府看看,不巧就遇見了南宮老将軍他們,那這事就穿幫了!
陳德生忙說:“放我進去!”
侍衛猶豫不決。
就在這時,大門從裏面被拉開,獨孤桀着一身玄色繡金花紋長衫,站在大門之下。
他蹙眉看着急躁的陳德生,不由得心生疑惑。陳德生可是個穩重的人,能讓他露出這種焦急神色,到底發生了何事?
獨孤桀不動聲色地走了出來,對陳德生說:“回吧。”
陳德生松了口氣,忙恭請陛下上辇車。
獨孤桀卻說:“今日不坐辇車,我騎馬。”許多年不曾騎馬了,如今身體康複,獨孤桀也想要體驗一番馬上放縱的滋味!
他翻身上馬,自長安街上過。
一路上,有人認出了獨孤桀,忙跪地叩拜。發現天子出巡,所有臣民和百姓紛紛跪了下來,他們都不敢擡頭瞻仰聖上的龍顔。
獨孤桀騎馬從青蘿宴樓下走過,想到什麽,他突然停了下來,仰頭望着二樓左邊靠窗的位置。
他想到十年前與南宮仙在青蘿宴樓的初次相逢,那嚴肅懾人的俊臉上,終是露出了一抹溫柔動人的笑。
仙兒,這京城百花盛開的繁蕪,你也該回來了吧。
獨孤桀想到南宮仙,便想去鎮國将軍府上坐坐。身後,陳德生坐在馬車上,追趕着獨孤桀的背影。
瞧見獨孤桀突然掉頭朝着鎮國将軍府所在的那條街奔了過去,他心裏咯噔一響,腦袋都有些嗡嗡作響。
完了!
完了完了!
獨孤桀騎馬來到鎮國将軍府門前,便發現這将軍府的氣氛有些不同尋常,那守門的侍衛看到他的到來,表情不是欣喜跟尊敬,而是驚訝、惶恐和慌張!
獨孤桀狹長的雙眼驟然眯了起來。
怎麽回事?
侍衛回過神來,忙從台階上走下來,跪地給天子請安。“小人參加陛下,陛下萬安!”
獨孤桀盯着那緊閉着的大門,不禁疑惑地問道:“看到朕來,你們很害怕?”
侍衛們渾身一顫,才說:“突然見到陛下,小人們惶恐。”
這不對勁!
以前他來,這些人可沒有如此惶恐不安。
到底出了什麽事?
獨孤桀略作沉吟,猜到了某種可能,他懷疑地問道:“莫非是你們将軍回來了?”他隻能想到這個可能。
侍衛們還沒回答呢,獨孤桀便大步跨過階梯,走到了大門前,直接擡手推開了那兩扇門。
“陛下!”
獨孤桀一個冷眼掃過身後的侍衛,那兩名侍衛頓時閉上了嘴巴,不敢多言。
獨孤桀将門推開,便看到鎮國将軍府内,大到管家,小到一個修剪樹枝的奴仆,他們的頭上都纏繞着一圈白色的孝布,
獨孤桀愣了下。
他感到荒唐,有些吃驚地呢喃道:“将軍府上,誰去世了?”
能讓全府守孝的,隻能是主人家。而這将軍府上,如今隻有三位主人,一個南宮仙,二是南宮仙的雙親。
仙兒尚且在蜀地養傷,死去的人,隻能是南宮絕老将軍,或者南宮夫人!
獨孤桀有些生氣,這樣的大事,竟然沒人通報他!
獨孤桀大步走進将軍府,一路上所有奴仆皆跪在路兩旁,身體簌簌發抖,都感到惶恐不安。
受他們的影響,獨孤桀更是感到困惑。
到底是誰死了?
獨孤桀一路來到正廳,一走進正廳,便看到南宮夫人彎腰在靈堂前上香。看到南宮夫人,獨孤桀便認爲她這是在給南宮絕老将軍上香。
獨孤桀弄出一些動靜來。
将軍府上的管家聲音顫抖地提醒老夫人:“老夫人,陛下、陛下來了。”
聞言,老夫人雙手一抖,手中的長香就拿了落在了地上。
她趕緊轉過身來,跪地磕頭。“不知陛下親臨,奴家給陛下請安!還望陛下不要怪罪奴家!”
獨孤桀端詳着南宮夫人的身子,見南宮夫人清瘦了許多,臉頰無肉,顴骨都突了出來,心裏一陣不忍。
“夫人不必如此惶恐,朕路過将軍府,想來看一看,才知道老将軍竟已離世。不知道老将軍去世幾日了?宮中那些狗奴才,竟從不曾知會過我。待我回宮,定要拿他們問罪!”
南宮絕老将軍爲洛王朝鞠躬盡瘁一輩子,他死了,身爲天子的獨孤桀理當來給老将軍送最後一程。
該死的!
那些人竟然沒有告知他!若仙兒回來,知道他竟沒有出席老先生的葬禮,肯定是要怪罪他無情無義的。
南宮夫人聽到獨孤桀這話,表情一陣悲痛,想說點什麽,但又不忍把話說透徹。然而老夫人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落在獨孤桀的眼裏,就被他解讀成了另一種意思。
老夫人與老将軍情比金堅,一輩子連争吵都甚少有過,在這偌大的京城,是人人羨慕的神仙眷侶。
老将軍仙逝,老夫人心裏定然是不好過的。
獨孤桀說:“我來給老将軍上一炷香。”
他走進正廳,取了三炷香,剛點燃,便聽到一道男音說:“夫人,聽說陛下來了,陛下他...”
南宮絕話沒說完,便看到了垂首站在靈位前的天子。
南宮絕整個人當場驚呆,面無血色!
而獨孤桀雙手握着三支香,在聽到了老将軍那熟悉的嗓音,他難以置信地回頭望過去。
看到老将軍站在門外,而陽光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長。
這人有影子,是人,不是鬼。
既然老将軍還活着,那...
獨孤桀想到了什麽,他雙手猛地一用力,手把三支香都給掐斷了。
“陛下...”
南宮夫人跟南宮老将軍都擔憂地注視着獨孤桀,表情充滿了悲痛與不忍心。
獨孤桀慢吞吞轉過身來,終于将實現挪到了那靈位之上——
鎮國大将軍南宮仙之靈位!
獨孤桀一字一句地将靈牌上的字讀出來,當讀到‘靈位’兩個字的時候,一股鐵鏽味猛地從獨孤桀喉嚨裏鑽上來,迅速灌入口腔。
不待獨孤桀反應,他便張嘴噴出一口鮮血。那殷紅的鮮血噴到靈位上,當場染紅了‘南宮仙’三個字!
“南、宮、仙!”
獨孤桀雙手顫抖地指着那靈位,他一張威嚴的俊臉已經是煞白,像是一個将死之人。獨孤桀一把拽住靈位,将它無情地丢在地上。
獨孤桀擡起頭來,一雙眼睛赤紅。
他盯着南宮絕與南宮夫人,目眦欲裂地問罪他們:“你們可知,欺君之罪有多嚴厲!南宮絕,你信不信朕砍了你的腦袋!”
看到獨孤桀這幅模樣,南宮絕當場閉上了眼睛,留下兩行熱淚。他以爲,這幾個月裏,他已把眼淚流幹了,哪想到,此刻竟然還能落下淚來。
“陛下啊!”
南宮絕一膝蓋跪在獨孤桀的面前,他腦袋用力地在地面磕了好幾次,才聲音哽咽地哭歎道:“陛下啊,臣,不敢欺君!”
獨孤桀多希望南宮絕是在欺君!
他渾身發抖地恐吓獨孤桀:“欺君之罪,當斬!南宮絕,你還敢狡辯,信不信朕立馬讓人斬了你!”
南宮絕跪在地上不說話,隻是一個勁地抖動肩膀,哭得擡不起頭來。
南宮夫人也在獨孤桀的身旁跪下來。
“陛下息怒,夫君并未欺瞞陛下。小女、小女南宮仙,的确已離世...”南宮夫人抽噎了一聲,聲音破了音,用哭腔抽抽噎噎地說:“陛下,仙兒已離世三月有餘,今日、今日正是仙兒的百日...”
“陛下,陛下您節哀吧!”
聞言,獨孤桀身體劇烈地都動起來。“不可能!”他一腳踩在那靈位之上,發了瘋一樣,癫狂地說道:“不可能!南宮仙腿傷嚴重,正在蜀地養傷!南宮仙沒有死!南宮仙可是戰神!是鎮國大将軍!她怎麽會死!”
南宮夫人哭得越來越大聲,“陛下,奴家所言都是真的,您不信的話,您可以去問問陳公公!問問皇後娘娘!”
全天下,無人不曉南宮仙去世的真相,獨獨至高無上的天子被全天下蒙在鼓裏!
獨孤桀人都傻了。
他撿起地上的靈位狠狠地又摔在地上,将它摔裂成了好幾塊,這才拂袖離去。
他深一腳淺一腳地離開鎮國将軍府,一走出将軍府的大門,便看到陳德生與一衆侍衛站在門口。
見獨孤桀神色怆然,瘋瘋癫癫地走了出來,陳德生就知道事情已經敗露了!
陳德生趕緊跪在地上,跪着走到獨孤桀的面前抱住了獨孤桀想要離開的雙腳。“陛下,奴才該死!都是奴才的錯,是奴才自作主張讓人瞞住了您南宮将軍的死訊!”
“陛下,請陛下治奴才的死罪!”
獨孤桀一腳踹開陳德生,“滾開蠢奴才!”
獨孤桀越過陳德生,大步走向他的馬。他翻身騎在馬背上,一鞭子打在馬背上,揚長而去。
他去的方向不是皇宮,而是城門!
陳德生料到獨孤桀這是要去蜀地一探究竟,他當場急了。“快!快讓人去找太子殿下!”
獨孤桀策馬來到城門口,守城的将士不敢攔住陛下,隻能給他放行。
獨孤桀騎着馬穿過城門,剛走出城門,便看到城門前,跪着一人。
那是一名少年,不過十五歲的年紀。
少年穿着淡黃色的蟒紋華服,頭戴白玉發冠,恭恭敬敬地跪在城門外,額頭挨着地面。
獨孤桀的馬兒朝着那少年橫沖過去,獨孤桀認出了這人的身份,他怒吼道:“勝兒!滾開!”
獨孤勝跪在原地,不肯動。
獨孤桀怒極,沒使喚馬兒停下。
就在馬蹄快要踩到獨孤勝背上時,獨孤桀終于及時勒住了馬。馬兒前蹄高擡起,獨孤桀緊抓着馬繩,還是被摔下了馬。
他爬了起來,扯下馬上的鞭子,一鞭子用力地鞭笞在獨孤勝的背上。“滾開!不孝子!”
獨孤勝跪着,聲音铿锵地應道:“父皇,兒臣不會滾開,父皇現在不能離開京城去蜀地!”
獨孤桀身體剛好,今天受了驚吓吐了血,若不找太醫醫治,他會死在半路上的!
獨孤勝捏緊雙拳,固執地說道:“父皇若執意要去蜀地,那行!”獨孤勝擡起頭來,挺直了腰闆,他朗聲說道:“那就請父皇,從兒臣的身體上踏過去!”
獨孤桀眼神閃爍着,盯着獨孤勝,充滿了悲切。“你也知道,她死了?”
獨孤勝當然知道這個‘她’指的是誰。
獨孤勝說:“兒臣知情。”
“連你也瞞着我...”獨孤桀語氣聽上去充滿了悲情。
獨孤勝看了獨孤桀一眼,瞧見父皇都要哭了,他心裏也不好過。獨孤勝硬着頭皮說:“欺君的确有罪,但兒臣不認爲自己做錯了。”
“洛王朝已經痛失了一名鎮國将軍,不能再痛失了當朝天子!父皇,洛王朝是師父拼了命也要保護的一片國土!如今師父已經不在了,父皇,您若真的愛師父,也應該深愛着師父熱愛的這個國家,熱愛的這些臣民!”
“父皇,您的這條命,可是師父拼了命爲你争取來的,您不能辜負了師父對您的期望!”
“兒臣懇請父皇,留在京城,治理國家,打造一個太平盛世給師父看看!”
獨孤桀怔然地望着這個自己一手帶大的養子,從養子口中聽到這番話,他才意識到自己的身份,自己身上的責任。
他是一國之君,是屹立在洛王朝之上的那尊神。戰神已經隕落了,帝王不能跟着隕落!
可是啊...
可是一想到南宮仙不在了,獨孤桀便心如刀割。他用力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含着淚問獨孤勝:“打造一個太平盛世給你師父看看...可是皇兒,你師父她看不到了!”
“她永遠都看不到了!”
又是一口血從獨孤桀嘴裏噴出來,這一次,血液直接噴到了獨孤勝的臉上。
獨孤勝擦了擦臉上的血液,扶住父皇倒下的身體,他抱着獨孤桀,呢喃道:“老師看不到,但後世子孫,都将爲你引以爲豪!”
-
獨孤桀病了一場,被太醫精心養護了半年有餘才徹底康複。康複後,獨孤桀更加勤勉,每日都要舉行早朝聽政,每年都要微服出巡兩次暗地裏考察民情。
獨孤桀在位三十九年,共微服出巡六十五次,修運河兩條,修糧倉上千座。
北方陳國姜國以及羌國受戰争影響,休養了近二十年才恢複元氣。然這二十年裏,太平帝已将洛王朝發展成了東方最強大的國度,北方小國再也無法興風作浪。
那些年洛王朝縱橫天下四方來朝,成了真正的太平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