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離的手機也收到了浏覽器的推送消息。
爆炸案現場,有隻受了輕傷的記者,将現場的慘景拍攝了下來,及時發表到了INS上。
《樂癡》是近來熱度最高的電影,它的慶功會上發生了爆炸案,很難不引人注意。
那名記者在自己的INS動态中寫到:【那個男人,突然沖進來,脫掉衣服高喊萬歲,便按下了遙控。現場,死亡無數,真令人心痛,感謝上帝,讓我逃過一劫。】
黎離看完推送的消息,嘴唇緊抿着,表情很嚴肅。
宋瓷,似乎就在參加慶功會!
韓先生到了沒?
黎離趕緊翻出韓湛的号碼,給他打了一個電話過去。
“你好,你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機械女音,打碎了黎離心中的期盼。
韓先生還在飛機上!
韓湛的航班抵達紐約,已是三個小時之後。
韓湛下了飛機,剛将手機開機,便接到短信通知,提醒他關機期間收到了十多個未接電話。
韓湛蹙眉。
這都是誰打來的?
韓湛大概翻了下未接來電,看到黎離、北戰、宋翡和三個幹媽,以及外公都打了電話。
這是出了什麽事?
這些人在同一時間段給自己打電話,斷然是出了事!
韓湛提着行李包,一邊往機場外的出口走,一邊給外公回複電話。
電話響起的第一瞬間,韓翺宇便接通了電話。
一接起電話,韓翺宇那有些激動不穩的聲音,從聽筒裏裏面傳出來:“湛湛,宋丫頭沒事吧?”
韓湛腳步一頓。
他擡起頭,盯着紐約城市夜晚天空的輪廓,語速很沉地問道:“宋瓷,她怎麽了?”
韓翺宇一驚。
“你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韓湛:“我剛下飛機,手機一開機,就看到了你們的電話。”
韓湛上了車,右手垂放在大腿上,他沒發現,自己的右手手指在輕輕的顫抖。無意識,不受控制的那種。
韓翺宇歎息了一聲,才說:“慶功會上發生了爆炸,死傷無數。”
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韓湛的天靈感。
他像是被人用釘子釘在了車椅上,用膠布捂住了嘴巴。不動,不語,人如同癡傻。
數秒鍾後,韓湛才啞聲問道:“宋瓷的電話,打得通嗎?”
“就是沒打通。”
韓翺宇也感到不妙,他說:“我給龍雨打了電話,電話被一個美國人接了,美國人說龍雨還昏迷不醒。我給阿倫也打了電話,但沒人接。”
“韓湛,宋丫頭該不會...”
“外公,我先挂了。”
不想從韓翺宇的嘴裏聽到自己不想聽,也不敢聽的話,韓湛像是一隻縮頭烏龜,迅速地挂掉了電話。
他坐在車裏,呼吸都感到窒息。
“把車窗放下來。”
聽到韓湛的命令,司機趕緊放下窗戶。
韓湛靠窗坐着,呼吸了幾口帶着車尾氣的空氣,韓湛這才望了司機一眼,問他:“你知道《樂癡》劇組發生爆炸的事嗎?”
司機有些受寵若驚。
他沒想到,像韓湛這樣的大老闆,竟然會主動跟自己答話。
司機點了點頭,才說:“已經知道了。”
“死了多少人?”
司機搖頭,“官方還沒有公布數據,但我看到INS有人在說,現場的情況有些慘烈,大概有七八個人當場死亡了,幾十個人受了傷。”
隻有站在最外圍的那圈人,安然無恙。
韓湛聽得心揪成了一團。
他本來是打算先去酒店,等宋瓷回來,給她一個驚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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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在,這驚喜怕是沒法給了。
“去《樂癡》劇組的慶功會現場。”
司機詫異地回頭,看了韓湛一眼,“先生,那邊現在人肯定多,會很擠的。”司機以爲韓湛隻是要去湊熱鬧。
韓湛道:“我愛人在裏面。”
聞言,司機啥也不說了,默默地改變了行駛路線。
四十分鍾,車子停在了酒店的門口。
韓湛推開門走下去,便看到酒店門口被拉起了警戒線。許多穿着制服的警察在大樓裏進進出出。
受傷的人已經被醫院拖走,而當場喪命的人,已經被蓋上了白布,警察正在幫忙将他們從屋内搬出來,打算一起送到殡儀館。
不相幹的人,一律不許進入現場。
韓湛打了一個電話,弄到了通行許可證,這才走進了警戒線内。
站在那排蓋着白布的屍體旁,韓湛的腿都是軟的。
負責接待韓湛的警官告訴韓湛:“死亡名單還沒統計出來,但所有的遺體都放在這裏,韓先生,你看看有沒有你想要找的人。”
韓湛點了下頭。
他揭開一張又一張白布,過程中,手抖的不像話。
每揭開一張布,都是一場生與死的考驗。
他無比的害怕,怕拉開白布後,布下會露出宋瓷的臉。
連續掀開四張白布,韓湛都沒有看到熟悉的臉。他正要松口氣,手揭開第五塊白布,便看到了阿倫。
阿倫閉着眼睛,表情有些扭曲,嘴角的血液流到了脖子裏面。
阿倫的眼睛沒有全部合上,虛虛眯着。
韓湛注意到阿倫的眼睛上有手指形狀的血迹,應該是有人幫他把眼睛合上了。很顯然,警察不會閑得有空幫死者合眼。
這十有八九,是宋瓷做的。
宋瓷是不是還活着?
韓湛心裏生出了希望。
他将手放在阿倫的眼睛上,他對身下的人說:“阿倫,安息。”當年,他曾在戰場上救了阿倫一條命,退伍後,阿倫便爲他賣命。
他到底還是把命還給了他。
韓湛将阿倫的眼睛全部合上,這才将白布重新爲他蓋上。
他繼續往後揭開白布。
他又看到了顧生遙。
顧生遙臉上還戴着眼睛,略圓的臉蛋上,表情很猙獰。他是在極大的痛苦中當場死去的。
顧生遙死了。
韓湛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這才揭開最後三張白布。
沒有宋瓷!
韓湛迅速站起來,找到一名警官,問清楚了醫院的名字跟位置,迅速離開了案發現場。
韓湛用最短的時間抵達醫院,他問清楚了接待爆炸現場病人的樓層,直奔該樓。整層樓,走廊上、床上,全都是受傷的人。
韓湛找到了龍雨。
龍雨已經恢複了一些意識,他躺在地上,身下鋪着一塊毯子,腦袋還有些昏重。
韓湛見到龍雨,問他:“龍雨,你怎麽樣?”
龍雨認出韓湛,他按了按耳朵,語氣怪異地說道:“韓先生,我耳鳴,聽不清。”
韓湛蹲下來,用手機寫道:【夫人呢?】
龍雨神色黯然。
“事發時,我離夫人有一截距離,阿倫離夫人最近。我注意到,爆炸發生的時候,阿倫好像撲向了夫人。”
“夫人應該沒有大事。阿倫呢?”
韓湛嘴唇緊抿着,沒答話。
龍雨明白了韓湛的意思。
阿倫死了。
龍雨也跟着沉默下來。
拍了拍龍雨的肩膀,韓湛告訴他:“你好好休息,我去找夫人。”
韓湛将整層樓的病人都找遍了,也沒有宋瓷。
韓湛怕自己找漏了,便重新找了一遍,還是沒有找到。
他又來到護士服務台,問護士長:“爆炸現場所有的傷患,都被帶到了這裏嗎?”
護士長點了下頭。“是的,都在這裏。先生,你要找誰?”
“我愛人。”韓湛立馬掏出手機,找出宋瓷的照片,将照片遞給護士長看了一眼,韓湛告訴她:“這就是我愛人。”
護士長認得宋瓷,她也看過《樂癡》,對女主角的神顔記憶很深。
護士長當場搖頭,說:“我們醫院接待的傷患中,并沒有宋瓷女士。”
韓湛眸子一眯,聲音突然壓低了,充滿了威迫力。“你們沒帶走她?”
“沒有,我們一共接回來二十九名傷患,名冊已經統計好了,你看,這上面沒有宋瓷的名字。”
韓湛接過傷患名冊看了一眼,果然沒有宋瓷。
宋瓷去哪裏了?
她就算是沒有受傷,也該給自己打電話啊!
韓湛心裏充滿了不安。
他再次回到酒店,打算找經理要今晚的監控錄像。韓湛到時,正好碰到過來取監控的警察。
兩人一起,把監控看了一遍。
韓湛在監控裏看到了宋瓷,他看見宋瓷抱着阿倫哭得很傷心,看到宋瓷在滿地的屍體跟傷患中,挨個挨個地尋找龍雨。
“就是這裏!”
韓湛按下暫停鍵。
他湊近屏幕,盯着那個穿白色大褂的男人。
“這個醫生帶走了我的愛人!”
韓湛将視頻截圖傳到手機裏,又回到醫院,跟護士長詢問那名醫生的信息。
護士長在看過那個醫生的照片,卻皺起了眉頭。
盡管那名醫生戴着口罩,但護士長還是認出來那人,并非他們醫院的醫生。“我們醫院科室裏,沒有一個這樣的醫生。”
這個答案,讓韓湛心都涼了。
-
宋瓷失蹤了,被僞裝成醫生的陌生男人,瞞天過海地帶走了。
韓湛去查了酒店周圍的監控,竟沒有找到那個人離開的行蹤。看樣子,他早已摸清了酒店附近馬路的監控,故意躲着監控,偷偷帶走了宋瓷。
宋瓷去了哪裏?
韓湛找不到,但他心裏,隐隐有了一些猜想。
家裏兩個孩子哭着鬧着要媽媽,整夜吵鬧不肯睡覺。韓湛不得已隻能先回了一趟望東城。
父親的歸來,并不能安撫孩子的情緒。
她們仍不肯睡,誰抱都哭。
韓湛給她們放了宋瓷拉的小星星,孩子們這才逐漸安靜下來,很快就睡了過去。
見狀,韓湛心如刀割。
将孩子們放進嬰兒床裏,韓湛輕手輕腳離開嬰兒房,來到樓下。
韓翺宇站在窗戶口,他穿一件白色背心,黑色馬褲和拖鞋,盯着院子裏的那些花兒在走神。
聽到韓湛的腳步聲,韓翺宇沒回頭,卻說:“是愛德華吧?”
韓湛腳步一頓。
他擡頭看了眼外公略顯佝偻的背影,這才說:“我覺得是。”
除了愛德華,韓湛想不到還有誰,會爲了一個宋瓷,制造出這樣大的一場事故。
所有人都以爲,那場爆炸案隻是單純的種族歧視引起的報複行爲,但韓湛卻是一眼看穿了事故本質。
種族歧視是假象,故意制造事故趁機帶走宋瓷,才是背後那人真正的目的!
那個闖進宴會的男人,隻是愛德華找的一個靶子。
韓翺宇轉過身來,他看着韓湛冷峻的臉,道:“愛德華年輕的時候,就很瘋狂。”
當年,韓翺宇一槍射死了江時雨,江時雨墜入海裏。看到這一幕的愛德華,紅了眼,差點讓韓翺宇他們那個小隊全軍覆滅。
愛德華是個偏執的變态,一個很厲害,令人忌憚的變态。
韓湛沉默了片刻,才堅定地說道:“外公,我得暫時離開一段時間。”
韓翺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隻說:“别讓孩子們,從小就成爲孤兒。”
他不會阻止韓湛去救宋瓷,身爲男人,這是他該做的。
但他舍不得讓自己的外孫孤身去涉險。
愛德華多狡猾啊,當年韓翺宇都差點死在愛德華的計謀中。韓湛單槍匹馬去救宋瓷,那是野兔掉進了猛虎窩。
說個不好聽的,叫有去無回。
韓湛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
他跪下來,對韓翺宇磕了一個響頭。“外公,韓湛不孝,若我這次回不來,還請您,代我照顧好兩個孩子。”
韓翺宇扭過頭去,嘴唇哆嗦着說道:“韓湛,你是要我老頭子的命。我養大了你,還得繼續養大你兩個孩子?你就不能讓我,過個平靜點兒的晚年嗎?”
韓湛沒答話,又重重地磕了兩個響頭。
他不能不去救宋瓷。
兩年前,在明知道宋瓷與江時雨是母女關系的前提下,韓湛還是放任宋瓷靠近自己,走進了他的心。
宋瓷呆在他身邊,不管有沒有拍這部電影,她遲早會被愛德華發現的。
愛德華那毒辣的性子,若發現江時雨當年背叛了他,他怎麽可能不發瘋!
是韓湛害了宋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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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瓷醒來後,耳朵裏都還有種嗡鳴感。
她坐在船艙裏,靜坐了片刻,腦海裏的眩暈感這才淡了一些。
宋瓷打量着自己所處的環境,發現自己并不在醫院,而是在一艘船上。
宋瓷掀開被子,才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沾了血,而旁邊的沙發上,放着一件新的裙子。
宋瓷試着打開門,但沒成功。
她決定靜觀其變。
宋瓷洗了個澡,換上幹淨的裙子。
那是一條紅色的波西米亞風挂脖裙,裙子與宋瓷的身材很貼身。她換好衣服,又在床上坐了一會兒,房門這才從外面被打開。
宋瓷擡起頭來,看到了一個高個子的男人。
那男人長了一張英俊的臉,看上去很寡言。他對宋瓷說了一句英語,意識是叫她出去曬曬太陽。
宋瓷疑惑不安地走出船艙,來到甲闆上。
甲闆上,站着一個男人。
那個男人身穿天藍色沙灘褲,裸着上身,赤腳站在欄杆邊。聽到動靜,男人轉過身來。
金發之下,男人的模樣英俊,唇與下巴中間長了一顆黑色的小痣。
他将墨鏡推到頭上,朝宋瓷歪了歪頭,笑眯眯地說:“又見面了,小甜心。”
宋瓷認出了這人。
竟然是韓湛那個叫做阿讓的弟弟。
想到這個少年在公交車上對大媽所做的那一幕,宋瓷就對阿讓心生忌憚。
見宋瓷腿朝後悄悄地退了一步,阿讓露出玩味的笑容來。“怎麽了,小甜心,怕我?”
宋瓷站在烈日下,渾身發冷。
這個男人,對她有恨,她但凡惹怒了他,一定會被他殺死!
阿讓臉上的笑容忽然消失,變淡。
“宋瓷。”阿讓走過來,一把捏住宋瓷的下巴。
阿讓擡起宋瓷的臉頰,盯着她妩媚的雙眼,不屑地說道:“長得也不過如此,就這樣一張臉,到底哪裏值得他那麽喜歡?”
這個他,也不知是指愛德華,還是指韓湛。
宋瓷沒吭聲,下巴骨頭被阿讓捏得發痛。
海風很大,盯着宋瓷隐隐發抖的身體,阿讓突然一笑。他說:“路途還很遙遠,這一路無聊,小甜心,咱倆好好玩玩。”
阿讓松開宋瓷,他走到欄杆上坐下,也不怕會掉進海裏。
阿讓伸出手,那個沉默的男人遞給他一支棒棒糖。阿讓撕開棒棒糖,丢進嘴裏,他打量着宋瓷妖娆的身軀,語氣莫名地說:“深海恐懼症...”
宋瓷瞳孔微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