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本是純英文的,宋瓷也看得懂。
劇本有二指厚,宋瓷得靜下心來,才能認真品讀。
科萊曼的母親叫做薇薇安,兩歲半的時候,薇薇安跟丈夫便發現科萊曼是自閉症患者。那時二戰剛結束,全球經濟還未複蘇,一片蕭條,薇薇安的丈夫并不贊同薇薇安将大部分時間和金錢都放在科萊曼身上,他主張再生一個孩子。
可薇薇安不忍心就這麽殘忍的放棄了科萊曼,在同丈夫做了幾番溝通後,夫妻倆決定離婚。
薇薇安繼續照顧自閉症的孩子,而科萊曼的父親則另娶她人,有了一個幸福美滿的新家庭。
薇薇安獨自帶着患有自閉症的兒子正貨,她是一名女鞋匠,她一邊照顧孩子,一邊經營者一家鞋鋪,生意不錯,日子倒還過得去。
在科萊曼四歲那年,薇薇安無意中發現科萊曼在鋼琴方面具有極高的天賦,微微安便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她決定送科萊曼去學鋼琴!
學鋼琴在那個年代是極爲燒錢的一門藝術,是有錢人才學得起的高級樂器,可想而知,爲了培養科萊曼,薇薇有多辛苦。
爲了科萊曼,薇薇安一輩子未再婚。她是一個堅強且偉大的母親,她值得所有人尊敬。
劇本是編輯通過薇薇安的日記删減精編完成的故事,宋瓷隻是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來品讀這個故事,也能感受到正常人在面對一個自閉症患者時的無奈與悲傷。
她不敢深想照顧了科萊曼一生的薇薇安,又經曆過多少痛苦跟掙紮。
宋瓷用一整個下午和晚飯的時間将故事看完,看完後,宋瓷感到怅然若失。科萊曼生下來便是自閉症患者不說,幼時還被父親抛棄,中年時又失去了深愛的初戀。
爲什麽那麽善良優秀的科萊曼,一生中總是充滿了遺憾?
宋瓷看完整個劇本後,對于科萊曼的初戀Rain,仍沒有一個清晰的印象。隻知道,Rain比科萊曼要小二十歲,他們相識于一場音樂會,那一年Rain才19歲。
Rain是樂團鋼琴師萊姆的妹妹,她很健談,說話嗓音清脆,笑聲如銀鈴,像是一隻黃鹂鳥。
活在自己世界裏的科萊曼也被Rain的笑聲所吸引,不彈琴的空暇時間裏,偶爾也會偷偷地關注她。看着她笑,看着她鬧,就覺得這個世界也挺有趣。
年輕活潑的Rain很喜歡捉弄人,有一次科萊曼來樂團排練,Rain偷偷地往他的琴譜上貼了一笑臉。科萊曼演奏結束的時候,将琴譜合上,這才發現琴譜首頁上面貼着的笑臉。
他盯着那個笑臉,不知不覺就笑了。
排練結束後,科萊曼離開時,偷偷地帶走了那個笑臉。之後的每一次演出,他都把笑臉放在鋼琴上。那以後,笑臉就成了科萊曼的幸運物。
科萊曼去樂團的次數越來越多,有時候去了,就那麽安靜地坐在台下,望着台上排練的Rain。
Rain發現了科萊曼對自己的關注。
有一次科萊曼路過樹下,看見Rain坐在樹枝上,晃着一雙白皙的腿。他盯着Rain,覺得她像是一隻小鳥,随時都會從天空中摔下來,傷得粉身碎骨。
想了想,科萊曼默默地走到樹下,就靜靜地站在那裏,像是一尊守護神。
忽然,Rain叫了他一聲。“科萊曼。”
科萊曼盯着地上的螞蟻,沒有擡頭。
Rain突然說:“我要跳下來了,你要接住我哦。”
科萊曼這才擡頭,盯着明媚如春的少女,他什麽都沒說,卻慢慢地擡起了雙臂。
Rain縱身一躍從樹上跳下來,穩穩地落在科萊曼的懷裏。四十歲的成年男人摟着十九歲的青蔥少女,宛如摟住了滿世界的陽光。
Rain摟着科萊曼的脖子,她說:“科萊曼,你一定沒有接過吻。”
科萊曼點頭,“是的,沒有。”
Rain雙腳跳到地上,她仰頭笑吟吟的盯着科萊曼,說:“科萊曼,我想親你。”
科萊曼:“你可以。”
然後他們接吻了。
在整個劇本裏,有Rain出現的地方,科萊曼的心情都是愉悅的,他的眼睛裏總能尋找到Rain的身影。宋瓷能透過字裏行間的描寫感受到科萊曼對Rain的喜歡,那樣純粹,不摻雜一絲污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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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Rain在跟哥哥萊姆出海遊玩時,遊輪不幸沉海,隻有哥哥萊姆活了下來,而Rain則失蹤在了大海裏。有人說Rain死了,有人說Rain一定還活在這世界的某個角落裏。
科萊曼不信Rain已經死了,他帶着對Rain的愛與期待,就這麽不哭不鬧地等了三十五年。Rain隻是短暫的在科萊曼的生命中出現了一年,卻在他的心裏住了一輩子。
宋瓷爲這對戀人的結局感到惋惜。
韓湛回家時,見宋瓷捧着劇本在默默流淚,他有些吃驚。“就那麽感人嗎?”韓湛奪走宋瓷手裏的劇本,他低頭看見滿篇英文,頓時失去了閱讀的欲望。
工作了一天,韓湛看見文字,尤其是英文,隻覺得腦袋疼。
宋瓷感到不好意思,她趕緊抹掉眼淚,對韓湛講:“這個故事有些感人,韓哥,我覺得人真是種奇妙的生物。有些人遊走花叢,一輩子都在花天酒地。但有些人,愛上一個人就是一輩子。”
“同樣是人,怎麽差距那麽大?”
聽到宋瓷的感慨,韓湛沒有加以評論。他直接在地闆上坐下來,盯着窗外滿城燈火,問宋瓷:“《樂癡》這個劇本講了什麽?”
“講的是科萊曼的一生,但讓我感動哭的,是科萊曼對Rain的感情。”宋瓷把科萊曼與Rain相識相愛的故事娓娓道來講給韓湛聽。
韓湛聽後,總結出一句話:“鋼琴和Rain,是科萊曼一生的追求。”
“是。”
韓湛忽然笑了,他說:“你們音樂人是不是都這麽浪漫?”
宋瓷摸了摸自己的鼻頭,有些尴尬,“那倒也不是,也有很多音樂人對待感情的态度放浪不羁,愛了一個又一個,都不帶休息的。”一周還有個休息日呢。
“那你呢?”
宋瓷:“嗯?我什麽?”宋瓷沒能理解透韓湛話裏的意思。
韓湛忽然擡頭盯着宋瓷,深藍色的雙眸裏布滿了情深與溫柔。“宋瓷,除了小提琴外,還有什麽是你的畢生追求?”韓湛擡起手,指着自己的胸口,問她:“我有幸成爲你的畢生追求嗎?”
宋瓷心跳微快。
她偏頭望着别處,微紅了耳朵。
韓湛盯着宋瓷紅彤彤的耳朵,眼裏笑意滿滿。“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麽?”宋瓷回頭問他。
韓湛說:“瓷寶喜歡韓哥。”
宋瓷撇了撇嘴巴。
沒聽到韓湛表态,宋瓷就不樂意了,她瞪了韓湛一眼,問他:“那你呢?”她這一眼瞪得韓湛心窩子發癢。
韓湛捏住宋瓷隻穿着長筒襪的雙腳,他拉了拉襪子上的小圓球,點了點頭:“嗯,韓哥也喜歡瓷寶。”
宋瓷又覺得肉麻。她想要把自己的腳抽回來,卻被韓湛朝着他懷裏一拽,宋瓷便從沙發滑到地闆上。
韓湛從後面擁住宋瓷的腰,他對宋瓷說:“今年是我們第一次在一起過年,你有沒有什麽想做的事?”
想了想,宋瓷說:“等到臘月底,我帶你去見見我的父母吧。”
韓湛挑了挑眉。“好。”
從臘月十六這天開始,黎離開始休假籌備婚禮。韓湛與北戰的工作量驟然增加,每天都忙成了陀螺,但不管多忙,韓湛晚上是一定要回家的。
臘月二十二這天,黎離與蘇蓓蓓的婚禮在捷達國際酒店如期舉行。身爲宙斯國際的副總裁,黎離在望東城很受追捧,婚禮擺了五十桌,竟座無虛席。
韓湛與宋瓷坐在1号桌上,宋瓷的身旁就是黎母。多年辛苦操勞,黎母的身軀些微佝偻,才五十出頭的她,臉上已長滿了皺紋。
人逢喜事精神爽,黎母今天化了淡妝,穿上黎離與蘇蓓蓓爲她挑選的桃紅色禮服,坐在宋瓷身旁也是一個五官大氣的婦人。
兒子今天結婚,兒媳婦又高又美又有才華,黎母喜得合不攏嘴。
她拉着宋瓷的手,笑眯眯的跟宋瓷說:“宋瓷,我今天真開心,我們黎離終于結婚了,這一直壓在我心裏的這塊大石啊,終于是落下了。”
一個人把孩子撫養成才,黎母是真的不容易,她之前很擔心黎離娶不到媳婦,現在好了,黎離結婚了,兒媳婦還懷孕了,黎母喜極而泣也是能理解的。
宋瓷趕緊抽了紙巾,仔細地爲黎母擦眼淚,邊擦邊說:“阿姨你快别哭了,婚禮儀式馬上就開始了,到時候鏡頭一掃,要是把你的哭相錄了進去就不好看了。”
“再說,結婚是喜事,你該笑,快别哭了。”
聽宋瓷這麽說,黎母偷偷看了眼那些衣着精緻華麗的賓客們,也怕給孩子們丢臉,隻能強行将眼淚憋了回去。
不一會兒,婚禮儀式就開始了。
蘇蓓蓓身穿白色及地婚紗,手捧鮮花,在兩個小花童的陪伴下緩緩入場。第一次看蘇蓓蓓穿白色的裙子,宋瓷都有些看呆了。
她朝婚禮台上的新郎黎離瞧了一眼,如她所料,黎離也是一臉驚豔的表情。
蘇蓓蓓平時的穿衣風格都偏暗黑系,不是黑色就是灰色,偶爾來個大紅色,像這種純潔的白色她還真的沒有穿過。就是韓湛看見這副模樣的蘇蓓蓓,也有些意外。
他跟宋瓷交頭接耳,說:“沒看出來,蘇蓓蓓穿白裙子,還挺顯乖巧。”就挺像個乖乖女。
“人靠衣裝。”宋瓷深谙這個道理,所以她從來不穿娃娃領的裙子,因爲娃娃領會把她襯得像是個柔弱無害的水仙花。
婚禮儀式結束後,主持人把黎母請上台,黎母聽蘇蓓蓓喊了一聲媽,她便急不可耐地将早就準備好的厚紅包拿出來,塞到蘇蓓蓓手裏。
宋瓷伸出手比了比,差不多有她三根手指頭厚。她跟韓湛說:“阿姨給蓓蓓準備的改口費,得有兩萬了吧?”這些錢可都是黎媽媽自己辛苦殺魚賺來的錢,可都是血汗錢。
“應該有。”韓湛望着禮台上相處和睦的一家三口,他說:“阿姨是非常善良的人,也懂得尊重人,蘇蓓蓓跟黎離結婚以後的日子應該會很和睦。”
“那倒是。”
禮台上,黎母被請到一張紅木椅上坐下,黎離則握着一張寫滿了感謝詞的紙在講話。
“百忙之中,大家能抽空來參加我與蘇蓓蓓的婚禮,黎某人倍感榮幸。在此,要對在場的各位說聲感謝。也要對那些因爲公務纏身無法來到婚禮現場的朋友們說聲感謝,謝謝你們即使人沒來,心意也到了。”
“就我念感謝詞這會兒的功夫,我兜裏的手機都震動了好幾次,估計正有人給我發紅包呢!”黎離非常健談,講起話來也風趣幽默,令人捧腹大笑。
他捏住蘇蓓蓓的手,憶起與蘇蓓蓓的緣分,仍覺得不可思議。“我與蘇蓓蓓女士的愛情,就不詳細講給你們聽了,這一講,沒個一天一夜估計說不完。”
“但有一點,我得告訴大家,我非常地愛我的妻子蘇蓓蓓女士。能遇見她,是我人生中第一大幸事。蓓蓓,感謝你願意出現在我得生命中,與我相愛,給了我一個夢寐以求的家。”
“我這輩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在一個失眠的晚上,打開了XX書城,看見了蓓蓓上校的書,并砸了五萬塊錢成了蓓蓓上校的粉頭。五萬塊錢拐個媳婦回家,這買賣劃算!”
聞言,嘉賓們都忍俊不禁,就連蘇蓓蓓本人也笑得肩膀都抖了起來。“在這個特殊的場合,我還要感謝一個神秘的好心人,沒有他多年的資助,就沒有你們眼前這個優秀的黎離。”
“謝謝你,神秘而善良的好心人。”
好心人韓湛坐在台下,聞言但笑不語,深藏功與名。
把該感謝的人都感謝了一遍,黎離這才轉過身去,望着自己那個明明才五十出頭,看上去卻像是六十多歲的老母親。
在這個特殊的時刻,看着這個爲自己奉獻了半生的女人,黎離再冷硬的胸襟,也變得柔軟起來。
“所有人都隻看到黎離的優秀,卻沒有人看到下雪天雙手長滿凍瘡,還得笑着給客人殺魚的您。我黎離能有今天,全都是您的功勞。”
“媽。”黎離捧起黎母的雙手。
那雙手因爲常年冬天長凍瘡,留下了黑色的傷痕。
望着母親舊傷累累的手,黎離忽然視線模糊。“媽,從今天開始,将會有另一個女人像你一樣愛着我。媽,你答應我,剩下的後半生,就爲你自己而活吧。兒子已經長大了,可以養活你了。”
聞言,黎母當場哭了出來。
黎離也勾下頭,額頭貼着黎母的手背,哭得直不起腰來。
蘇蓓蓓見狀也有些動容,她也站在一旁抹淚。司儀趕緊走上台去勸這一家子,等黎離跟黎母情緒穩定下來後,宴席正式開始。
蘇蓓蓓懷了孕,敬酒時,蘇蓓蓓便以茶代酒。
他們最先敬的是韓湛這一桌,蘇蓓蓓知道韓湛就是資助黎離完成學業的好心人,心裏明白黎離能走到今天這個地位,韓湛功不可沒。
蘇蓓蓓舉起一杯茶水,她對韓湛說:“韓先生,你是我們黎離的大恩人,本來我是該敬你一杯酒的,但有孕在身,我就以茶代酒了。韓先生,你是個大善人,好人一定就有好報,所以上天把宋瓷送到了你的身邊。”
“我祝你跟宋瓷,舉案齊眉,生活美滿!”
蘇蓓蓓說完,主動喝了那杯茶水。
蘇蓓蓓的祝福韓湛聽着,心裏非常舒坦受用。他雙手端起酒杯,将杯中酒喝幹淨了。“蘇女士也很優秀,黎離能娶到你,是他的福分。”
“以後黎離若對你不好,你就告訴宋瓷,我替你打他。”
黎離站在一盤眼皮狂抽,當他是小屁孩麽,還要挨打。
蘇蓓蓓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那就先謝過韓先生了。”
婚禮熱熱鬧鬧結束,宋瓷跟韓湛沒有參加晚上的晚會,他們開車回了鄉下,打算明早去給宋瓷的父母掃墓。
老房子許久沒住了,落了一層灰。韓湛跟宋瓷自己動手将房子打掃幹淨,鋪上幹淨床單,然後去村裏的村民家裏買了些農家蔬菜和臘肉,回到家裏自己做了一頓晚飯。
晚飯剛做好,院門突然被敲響。韓湛放下菜盤子,問宋瓷:“會是誰?”
宋瓷從幽暗的燈光裏走出來,她沖韓湛古怪地笑了一下,說:“我爸媽回來了。”
韓湛:“?”
他後背涼了起來。
宋瓷忽然調皮地一笑,說:“是宋翡來了。”宋翡蘇醒後,還沒有去祭拜過父母。“她知道我們要去爲父母掃墓,也說要過來跟我們一起去。”
虛驚一場,韓湛無奈地朝宋瓷搖了搖頭,“你以後别吓我。我怕鬼。”
“真的假的?”
“真的。”
别看韓湛人高馬壯,卻是個怕看鬼片和鬼故事的膽小鬼。
韓湛十二歲那年,街頭随處可見看電影的小放映室,有回韓湛實在是好奇,就鑽進了一家小放映室,跟老闆說要看最熱門的電影。
于是,老闆就給韓湛放了一部山村老屍,還是盜版的那種。
韓湛是個很倔強的人,越是害怕的東西越想要去了解,明明怕鬼怕的要死,卻被接下來的劇情深深吸引,硬逼着自己在放映室裏坐了兩個鍾頭。
等電影放完,韓湛的腿也軟了。
那部電影給韓湛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陰影,導緻他每次去偏僻的郊區過夜,晚上都會胡思亂想。
“我去開門!”宋瓷穿過院子,去把院門打開。
屋外,宋翡脖子上纏着顔江的圍巾,她被寒風吹得鼻頭都紅了。見到宋瓷,宋翡便蹙起了眉頭,問她:“你屬蝸牛的,這麽慢!”
宋瓷也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給你開門就不錯了,還毛病多,快進來吧。”
宋翡沒再跟宋瓷抄,拉着顔江就往屋裏走。
韓湛看見宋翡和顔江進屋,他下意識朝地上看了一眼,瞄見了這兩人的影子,韓湛這才徹底安心。
“顔先生,翡姐。”從宋翡設計把穆冕給玩死了後,韓湛每次看見宋翡,都要真心實意地喊一聲姐姐。
宋翡掃了眼滿桌的飯菜,她說:“顔江還沒吃飯。”出賣自己的男人,宋翡非常淡定。
并不餓的顔江摸了摸自己的胃部,他望着桌上的飯菜,對韓湛說:“我好餓,韓先生,介意給我們添兩副碗筷嗎?”
韓湛敢說個不字嗎?
他...
“當然不介意,我這就去拿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