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冕臉上橫肉抖了抖,他連續做了兩個深呼吸,這才将體内那股想要爆錘宋翡一頓的洪荒之力壓下去。
“你就猖狂。”穆冕皮笑肉不笑,他抽出幾張紙,揉成團,粗魯地塞到宋翡的嘴巴裏。“你沒兩天可活了,我看你能猖狂到幾時。”
宋翡一臉輕蔑,都懶得瞅他,多看穆冕一眼都覺得眼睛疼。
宋翡那副輕狂蔑世的模樣,在穆冕看來實在是欠抽,怕多停留片刻就會忍不住對她動手,穆冕轉身就走。
屋子裏徹底陷入了一片黑暗。
宋翡靜靜地凝視着黑暗,有些想念那個怕黑的家夥,不知道那家夥現在在做什麽...
-
從宋翡的病房裏走出來,穆冕看見站在走廊盡頭的那道黑影,他腳尖一轉,朝着那陰影中的人走過去。
“什麽時候手術比較好?”穆冕站在燈光陰暗的角落裏,跟面前的人說着話。
“我這邊已經着手準備了,後天就可以啓動方案了。”
“行。”
穆冕拍了拍男人的肩膀,歎道:“朱主任,好好幹,這件事辦成了,我讓你做院長。”
朱袁文微微颔首,恭恭敬敬地說:“我一定盡力。”
“嗯。”
走出醫院,站在新橋醫院的大門口,穆冕擡頭望了眼一片漆黑的8樓,這才快步上了車。
坐在駕駛座上,穆冕扯開領帶,心裏一片煩躁。
其實他并不像看上去那樣平靜。這是殺人,爲了自己的女兒去殺人!一個活生生的人!
心緒難平,穆冕趕緊打開小夜燈,在車廂裏找了找,終于被他找到了一包煙。他抽出一支,迅速點燃,猛地吸了一大口。
煙是個好東西,能麻痹人的良知。
在尼古丁的安慰作用下,穆冕漸漸恢複了平靜。待那根煙抽煙,穆冕這才啓動車子離開。
他前腳剛走,後腳就有一個穿灰黑色連帽衫外套的女孩出現在他剛才停車的位置。女孩在原地停駐片刻,方才邁步走到新橋醫院的大門口。
站在大門口,她學穆冕之前一樣擡頭,朝着樓上看去。盯着那層漆黑的樓層,穆秋目光裏波光微動。
那裏,藏着什麽呢?
黑漆漆空蕩蕩的8樓,像是怪獸的肚子,不動聲色的吞掉所有踏入它領地的陌生人。
平底鞋踩在走廊的地闆磚上,發出陣陣悶響,緊扣人心。消防指示燈微弱的綠光映在穆秋的臉上,她白皙的臉蛋微微發綠,像是從地獄裏走出來的魔鬼。
從左往右,穆秋依次嘗試着推開每一扇門。連續開了七八扇門,終于有一扇門的門把手是能夠擰開的了。
穆秋握住那把手,唇角勾了起來。
找到你了!
咔哒——
門打開了。
屋内,床上的人動了動四肢,衣服布料在床榻上發出輕微的摩擦聲。黑暗裏,一雙冰山一樣冷冽漠然的眸,不帶一絲感情,靜靜盯着突然出現的穆秋。
穆秋聽到聲音,唇角上翹的幅度更彎。她轉了個身,面對着床榻的方向。
借着樓外馬路的霓虹燈,穆秋看見那床上綁着一個人。光線模糊,那人身形清瘦,雌雄莫辨。
穆秋邁開小步子,走到床邊,她微微彎腰,近距離地盯着床上女人的臉看了半晌,才笑意吟吟地開口,“你好啊,宋翡。”
她絲毫不覺得驚訝,像是早料到會在這裏見到宋翡一樣。
宋翡身子動了動,沒有說話。
“原來被堵住了嘴巴。”穆秋伸手取走宋翡嘴裏的紙團,一邊取,還一邊不滿的埋怨穆冕,“爸爸也真是的,對你這麽粗魯做什麽。堵住嘴多難受啊。”
宋翡重獲說話的權利。“你令我刮目相看。”這話,諷刺勝過稱贊。
穆秋微微擰着秀眉,像是聽不懂穆秋的話。
“我以爲你是不知情的。”宋翡撇嘴冷笑,“原來你才是藏在背後的那隻大灰狼。”
對宋翡的評論,穆秋并不贊同。她平靜開口,糾正宋翡的說辭:“我什麽也沒做,這一切,都是我爸爸一手策劃的。你很不幸,偏偏跟我擁有一樣的血液,又恰好與我抗體匹配。”
說話時,穆秋的表情非常無辜,一副她受了天大委屈的樣子。
“少在老子面前扮無辜,看了想吐。”宋翡嗓音冰冰涼涼,如寒冬的霜雪,高山的冰原。用這樣的嗓音說一口粗話,也是悅耳動聽的。
宋翡盯着穆秋那張臉,就覺得這事真好笑。“你幹淨你聖潔,你他媽比糯米團子還純潔,全天下就你無辜就你可憐。”
被罵了,穆秋沒吭聲。她臉上已然沒了委屈,變得陰沉。“同樣是姐妹,你嘴巴可比宋瓷臭多了。”
穆秋說的是事實,宋翡沒反駁。宋翡挺好奇一件事,“穆冕要知道他費盡心思想救的寶貝女兒是條黑心毒蛇,不知道是該欣慰還是該失落。”
穆秋笃定道:“他不會知道。”不會有人知道,穆秋的真面目。
宋翡又‘呵’了一聲,“你爸爸要殺我,要挖了我的心髒去救你,這事你怎麽看?”
“我怎麽看?”穆秋細長的五指按在宋翡的胸口,輕柔的撫摸着,她笑了笑,說:“我什麽都不知道,我隻知道我病危昏迷,正巧有個與我抗體匹配的人意外死亡。”
“那個好心人将心髒贈給了我,我會抱着一顆感恩的心,帶着她的那一份遺憾繼續活下去。”
聞言,饒是宋翡也有些被穆秋這不要臉皮的程度給震住了。“挖走一個活人的心髒給自己續命,穆秋,你就不怕做噩夢嗎?”
穆秋依然在笑,眸色卻狠厲起來,“你錯了,那是好心人捐贈的心髒,我怎麽會做噩夢呢?”
“...”他媽的!
在内心爲穆秋貼上了一個‘厚顔無恥’的标簽,宋翡不禁感慨,“你這樣的人是該活下去,死了屈才,活下去,保衛地球就靠你了。”
面對宋翡的諷刺,穆秋不僅不生氣,反倒笑着說:“承蒙你看得起我。你放心,我不會浪費你這顆心髒的。”她們推心置腹的聊着天,語氣溫和,像是一對好朋友在談論今天風和日麗,适合出遊垂釣。
用堪稱溫柔的目光注視着宋翡,穆秋竟還安慰起宋翡來,她說:“你也不要記挂宋瓷,我以後會對宋瓷很好的,我會把她當做親姐妹對待。”
對宋瓷好?
一想到宋瓷上一世的悲慘遭遇,宋翡就覺得穆秋這話虛僞,可笑!“假如你的心髒再次病變,找不到合适的心髒,到了那一天,你會不會連宋瓷也不放過?”
聽見宋翡這問題,穆秋一時間愣住,有些答不上話來。
“你看,你口口聲聲說要把宋瓷當親姐妹對待,但你還是會爲了自己的狗命殺了她。”宋翡一眼将穆秋卑鄙龌龊的靈魂看穿,“穆秋,你真不是個東西。”
“枉爲人!”
宋翡都有些佩服穆秋了,這狗東西看着溫柔乖巧,其實心黑的一批。
穆秋突然又抽了幾張紙,飛快地将它們捏成團,塞進了宋翡的嘴巴裏。整個世界都安靜了,穆秋慌亂害怕的心,終于也鎮定下來。
“好好休息,我走了。”
讨了個沒趣,穆秋匆匆離去。
-
穆冕回到家,見客廳裏空蕩蕩,便上了樓。他先去了三樓,想要去跟穆秋說幾句話。
“秋天,你睡了嗎?”穆冕敲了敲門,沒聽到回應,他擅自打開門,才發現穆秋竟然不在家。
去哪裏呢?
穆冕回到二樓的主卧室,見杜婷婷還在玩手機,他問杜婷婷:“秋天兒還沒有回來?”
“說是想喝杯奶茶,出去買奶茶了。”杜婷婷關掉手機,縮進被窩裏,她脖子全部都藏在被子裏面,隻露出一張臉。
盯着穆冕那有些淩亂的領帶,杜婷婷不禁問道:“你去哪裏了?領帶都亂了。”想到某種可能,杜婷婷微微沉了臉色,她詐唬穆冕,“老公,你該不會是去花天酒地了吧?”
從得知懷孕到小産坐月子,兩人已經兩三個月沒有親熱過了,杜婷婷難免會多想。穆冕這些年是很守規矩,也很疼愛她。但男人這種生物最善變,他可以一邊對你愛的掏心掏肺,一邊與别的女人翻雲覆雨。
被杜婷婷誤解,穆冕感到委屈,也冤枉。“哪裏,我是去了新橋醫院,跟朱主任讨論秋天兒心髒移植手術的事。”
“是麽?”杜婷婷見穆冕那樣子不像是在撒謊,稍微安心了一些。“我可跟你說啊,你要是敢在外面找女人,我就不要你了。”
杜婷婷雖然溫柔體貼,卻也不是那種會放任自己老公在外面胡來的懦弱妻子。一旦被她發現穆冕在外面有人,她會幹淨利落地踹了他。
“當然是真的,不信你可以打電話問問朱主任。”穆冕故意冷下臉來,譴責杜婷婷:“我愛不愛你,對你忠不忠誠,你還不清楚?這樣的話,以後就不要再說了。”
穆冕對杜婷婷,那是真的癡心一片,從大學初遇杜婷婷那天開始,穆冕的眼裏就再也沒有别的女人的身影。
穆冕言辭鑿鑿,杜婷婷終于是信了他的話。“那手術的事,朱主任怎麽說?”
“這次這事應該是穩了,那個器官捐獻人的身體越來越差了,就這兩天可活了吧。我們秋天兒,應該快要接受手術了。”
“那就再好不過了。”
杜婷婷安了心,正準備睡覺,手機突然響了。“誰這麽晚還打電話過來?”
杜婷婷疑惑地拿起手機,看見秋天兒的名字,嘀咕了句:“這丫頭,今晚不會是要在外面留宿吧?”
聞言,穆冕下意識朝程硯墨的房子瞧了過去。見程硯墨家黑着燈,穆冕表情也有些莫測。
他們兩個不會是在外面幽會吧?
杜婷婷接通了電話,“秋天兒,怎麽還沒回來啊?”
“喂,你好!”
出乎意料的是,電話那頭講話的,卻是一道陌生的男音。
杜婷婷臉色微變。“你好,我女兒呢?”
杜婷婷擔心穆秋遇到了歹毒或是色狼,畢竟穆秋模樣漂亮,現在又是晚上。當母親的心裏總是不放心的。
穆冕見杜婷婷變了臉色,趕緊抽走她的手機,放在自己耳旁。
穆冕聽到對方說:“是這樣,你女兒在街邊突然心梗發作暈倒,我們已經爲她做了心髒複蘇,現在她正昏迷着。”
“我們已經爲她叫了救護車,正在等待救護車。你是這位小姐的母親吧,你們趕快過來吧!”
穆冕被這個消息給砸蒙了。“地址是哪裏,我們這就過來!”心裏一片慌亂,穆冕說話都有了顫音。
對方說:“東山區大樹街,沃爾瑪超市旁的奶茶店門口!”
切斷電話,穆冕拉住杜婷婷的手,沉着臉說:“婷婷,是這樣,秋天兒心梗發作,幸得被人相救,現在處于昏迷狀态。”
杜婷婷當場捂住嘴,差點要哭。“怎麽又發作了!”
“先别哭,穿上外套,我們現在就去東山區那邊的醫院!”
杜婷婷胡亂地點了點頭,在穆冕的幫助下穿了件外套,就跟着他一起跑下樓,坐車直奔東山區。
路上,穆冕給朱袁文打了一個電話,通知他派車去東山區那邊的醫院接穆秋。他與杜婷婷,則直接去了新橋醫院。
兩人趕到新橋醫院,已是十一點鍾。
穆秋還在做檢查,兩口子隻能在門口幹等着。十二點半,穆秋才被送回病房,朱袁文拿着一堆穆秋的檢查報告來了穆秋的病房。
朱袁文已經看過穆秋的檢查報告,他臉色冷峻,眉頭緊緊蹙着,覺得棘手。
“朱主任,怎麽樣?”穆冕看不懂檢查報告,但會看臉色,朱袁文那表情,說明事态有些嚴重。
朱袁文放下檢查報告,看着病床上的穆秋,聲音放的很輕,“穆小姐近來心髒衰竭的有些快,你們看這份檢查報告,BNP值升高了太多。”
“穆小姐剛二十歲,她的BNP指數應該小于450pg/mL才正常,可她這都高達856/mL了。此外,她的肺部有輕微感染,水電解質紊亂,你們看她的下肢。”
朱袁文按了按穆秋的小腿,按出來一個小窩,過了好一會兒才消失。“開始水腫了。”
杜婷婷也學朱袁文的動作,在穆秋的小腿上按了一下,果然按出來一個深窩。“這該怎麽辦啊?”杜婷婷語氣裏透露着絲絲恐懼,臉也寡白一片。
朱袁文盯着穆冕,他說:“手術治療是迫在眉睫,不容耽擱了。”
杜婷婷一把握住穆冕的胳膊,要哭不哭地說:“老公,你不是說現在就有個病危的病人的心髒跟穆秋合适嗎?”
穆冕點了點頭。
朱袁文看了穆冕一眼,沒做聲。
杜婷婷像是吃了一顆定心丸,她稍微鎮定了些。
轉身過來,杜婷婷握住朱袁文的手,求他:“朱主任,我們再等兩天好不好?”
朱袁文見穆冕在點頭,這才說:“按照穆小姐心衰的速度,兩三天應該還是耗得起的。”
“那就好!”
杜婷婷看着自己女兒蒼白的面龐,第一次自私的期盼着另一個無辜的人能快些死去。她也知道有這種歹念不好,可身爲一個母親,她難免有私心。
這晚,不管穆冕怎麽勸說,杜婷婷都不肯離開醫院,一定要留在醫院陪穆秋。她怕穆秋會撐不下去,現下的時光,能珍惜一秒,便多一秒。
第二天早上,穆秋先一步醒來。
發現自己在醫院裏,她愣了一下,接着眼裏閃過一抹痛楚。她記得昨晚在街頭病發的事,她以爲自己會當場死亡的。
不知是因爲進了醫院,還是心髒每一秒都在衰竭,穆秋感到胸口發悶。她站了起來,望着窗外飄零滿地的落葉,不禁想:她還能看到明年春天的嫩綠芽嗎?
“秋天兒?”杜婷婷也醒了,見穆秋站在窗邊發呆,她也起起身走了過去。
偏頭打量了下穆秋,瞧見她臉色稍微紅潤了些,杜婷婷這才說:“你餓嗎,我去給你買飯。”
“媽媽,我能抱抱你嗎?”
穆秋表情很無助。
杜婷婷心軟得一塌糊塗,她對穆秋張開雙臂,“來。”
穆秋撲進杜婷婷的懷裏,将她抱得很緊。“昨晚我差點以爲自己會死在街頭,連爸爸媽媽最後一面都見不着。能再見到媽媽,我很滿足。”
“媽媽。”
杜婷婷:“嗯?”
樓下滿園的落葉映在穆秋的眼裏,一片蕭瑟,了無生機。“媽媽,你還記得幾年前我們去西藏林芝看的那片桃花林嗎?”
“怎麽不記得,高一那年你鬧着要去西藏,你爸爸特意放下手裏的工作,帶着我們一家人去西藏林芝遊玩。”
“我記得那片桃林特别美,你跟宋宋還在裏面拍了幾張寫真照呢。”
回憶起那時的幸福趣事,杜婷婷的眼裏有微光閃爍。那時候多幸福啊,穆秋身體健康,宋宋與他們親如一家。
怎麽轉眼,就都變了呢?
“我記得,那裏很美很美。”穆秋閉上眼睛,淚水滑落,滴在杜婷婷的毛衫上。“媽,我明年還想去林芝看桃林。”
她不想死啊!
杜婷婷聽懂了穆秋的暗示。她的胸腔像是被一隻大手緊拽住,呼吸都覺得窒息。“秋天兒...”杜婷婷快要崩潰了,她受夠了這樣的折磨。
杜婷婷忍不住告訴穆秋:“秋天兒,爸爸說他已經找到了跟你合适的心髒源,不過對方病重還沒有去世,你還得再等幾天。等那人過世了,我們便第一時間爲你做心髒移植手術。”
聞言,穆秋那對死寂沉沉的雙眸裏,被點了兩把火,燃燒起旺盛的火苗來。
穆秋松開杜婷婷,她抓住杜婷婷的手臂,欣喜而又不敢置信地追問:“是真的嗎?”
杜婷婷哭着點頭,“是真的秋天兒,你有救了!你再等幾天,我們一定會救你的!”
穆秋喜極而泣。“太好了,太好了!”
母女倆抱作一團,又哭又笑。
叩叩——
突兀響起的敲門聲,驚醒了得意忘形的母女。
兩人分開,側首看向病房門。
宋瓷站在那裏,手裏拎着一份早餐食盒。平底闆鞋,牛仔緊身褲,勾勒出健美性感的好身材。
隻數日不見,她清瘦了許多,毛衣下的身軀略顯單薄。那張略施淡妝的俏臉,也少了燦爛瑰麗的笑。
氣質沉澱下來的宋瓷,看着竟有些陌生。
宋瓷走進來,将食盒放在床頭櫃上,這才回首,盯着穆秋與杜婷婷。“母親,秋天,怎麽又哭了?”
穆秋眼神閃爍起來,沒有應聲。
杜婷婷臉上的喜悅之色還沒斂盡,聽宋瓷問起,她拉着宋瓷的纖纖玉手,同她分享心裏的喜悅。“宋宋,我們終于找到了跟秋天合适的心髒源了!”
宋瓷愣住。
“找、找到了?”宋瓷氣息都有些不穩了,她快要被氣暈了。
怎麽會呢?
穆秋怎麽會找到合适的心髒?
宋瓷有種被老天爺玩弄的荒唐感。
爲什麽無惡不作的人得到了救贖,真正的好人卻不得善終?想到自己可憐死去的姐姐,再看穆秋,宋瓷心裏憤懑不已。
宋瓷的表情,被杜婷婷解讀成了驚訝跟震驚。
“很意外是不是?也是運氣好,前些天有個跟秋天兒血型合适,抗體匹配的人出了事故,現在還在病危中。你父親已經說服了對方病人跟家屬,買了他的心髒。”
“我知道買賣心髒是不合法的,但人家家境比較貧窮,當事人願意賣了自己的心髒,給自己的孩子們換一筆錢。”
“這樣,也算是兩全其美。”
這話,是穆冕告訴杜婷婷的,杜婷婷隻是原原本本的轉述給宋瓷聽。
宋瓷笑得勉強,“是麽?”她轉身看着穆秋,握住穆秋的雙手,還得違心對她道喜,“恭喜你啊秋天兒,終于等到了合适的心髒了。”
穆秋搖了搖宋瓷的手,笑意淺淺,“姐姐,我動手術的時候,你會來陪着我嗎?”穆秋不安地吐吐舌頭,像一隻俏皮的精靈,她說:“有你陪着,我會更安心。”
宋瓷心不在焉的點了下頭。
離開醫院,宋瓷心情郁悶,她直奔蘇蓓蓓的咖啡店。“阿坤,你們店長呢?”
阿坤認識宋瓷,知道她是店長的朋友,他答道:“老闆在樓上。”
點點頭,宋瓷蹭蹭蹭地跑上樓。她直接推開書房的隔斷玻璃門,走到蘇蓓蓓的辦公桌前,雙手用力地捶打書桌面。
蘇蓓蓓吓了一跳。她擡頭,盯着宋瓷那布滿了怒色的臉,詫異挑眉。“怎麽了這是?誰惹宋美人大發雷霆了?”
蘇蓓蓓沒有靈感,電腦打開了兩個小時,才寫了五百多字,内容也不滿意。見宋瓷來了,蘇蓓蓓索性将電腦給關了。
宋瓷坐在沙發上,翹着腿,雙手交叉環于胸前,怒沉着一張臉,有幾分唬人。她心裏着實憤怒,卻不知該從何講起。
蘇蓓蓓去樓下給她端了一杯咖啡。“摩卡,嘗嘗。”
摩卡表層是黑白色的拉花,宋瓷盯着那精緻的拉花,終于吐出話來。“這個世界沒有公平可言。”
蘇蓓蓓:“你來跟我講哲學?”
宋瓷拿勺子将拉花攪亂。“穆冕已經爲穆秋找到了合适的心髒。”
聞言蘇蓓蓓的臉上沒了笑容。“果然沒有公平可言。”她的父母因爲穆冕而死,報應終于應驗在了穆冕孩子的身上,。以爲終于輪到他自食惡果了,但他卻又找到了适合穆秋的心髒。
的确不公平。
“東西你還沒找到?”宋瓷今天來,主要就是想問問蘇蓓蓓這邊的進展。宋瓷等不及了,她迫不及待想要把穆冕那老東西送進監獄!
搞倒了老的,再搞小的。
“暫時還沒有。給你看個東西。”蘇蓓蓓起身走到書架旁,取下一本福爾摩斯探案集。
她拿着書坐在宋瓷的對面。
“搞什麽,要給我講故事?”宋瓷盯着她手裏的書,想起身走人。
“急什麽。”蘇蓓蓓打開那本書,宋瓷這才發現書裏面是空的,它其實是一個僞裝的收藏箱。蘇蓓蓓一邊将裏面的東西拿出來,一邊說:“怕被人發現,隻能這樣了。”
“不愧是寫懸疑推理小說的人。”這腦子,果然是她這種美少女沒法比的。
蘇蓓蓓将一堆小尺寸的照片丢到宋瓷的面前,宋瓷拿起照片來看了看,發現上面的主人公全都是穆冕。
照片上記錄着穆冕近兩個月來的所有行蹤。
蘇蓓蓓告訴宋瓷:“我花錢雇了一個私人小偵探,她全天二十四小時幫我監督穆冕。這兩個月裏,穆冕去過的地方,我都排查過,但都沒有問題。”
想到宋瓷是跟穆冕一起生活過幾年的人,也許宋瓷更明白穆冕一舉一動背後的深意。蘇蓓蓓讓她看看照片,分析下見解。
花了些時間将照片都看完,宋瓷露出了興緻缺缺的表情。“全都正常,沒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不死心,宋瓷又将照片翻看了一遍,突然說:“穆冕今年獨自一人去祭拜過的他父親?”
蘇蓓蓓點點頭,“嗯,他老婆那時候懷着身孕,沒陪他去。我查到穆冕跟他父親關系并不好,他們之間的事,你知道多少?”
宋瓷搖頭,說:“豈止是不好...”穆秋的爺爺,極有可能就是穆冕殺的。
上一世,蘇蓓蓓拿着證據去舉報穆冕,其中就有一些關于穆冕父親死亡的疑點。隻是因爲證據不足,沒能給穆冕判個弑父的罪名。
當然,這種事宋瓷不能直接告訴蘇蓓蓓,說出來會令人生疑的。
宋瓷簡單說了下穆冕與他父親之間的事,“穆冕的父親有暴力傾向,他在公司受到了打壓,回到家就會拿老婆撒氣。”
“穆冕從小就生活在父親的暴力陰影下,所以他很讨厭自己的父親,他這輩子最怕成爲他父親那樣的人。是以,結婚後,穆冕對我母親是百般呵護,都很少對她紅臉。”
蘇蓓蓓撇撇嘴,說:“越是怕什麽,就越在意什麽。”
“是。穆冕一心想要擺脫親父對他的影響,所以穆冕父親死後,他都很少去祭拜他。”宋瓷又說:“我在穆家生活了七八年的時間,穆冕也不是每年都會去祭拜父親,隻有杜婷婷強烈要求,他才會去。”
宋瓷将穆冕去安息堂的幾張照片挑了出來,擺放在自己的面前,她盯着那些照片瞧了一會兒,總覺得有哪裏不對。
蘇蓓蓓一言道破玄機:“既然他這麽讨厭他的父親,爲什麽在他父親死後,他卻要帶着父親的骨灰罐回望東?”他本該撒手不管的。
宋瓷一愣。
這問題她倒是沒有細想過。
蘇蓓蓓又分析起來,“首先,穆冕并不敬重自己的父親,他沒必要将父親的骨灰帶回望東城祭拜。其二,真要帶,也該帶生母的骨灰盒。”
穆冕,他爲什麽将自己憐愛的母親獨自留在家鄉,卻把厭惡憎恨的父親的骨灰放在自己生活的城市呢?
宋瓷想不出來理由。“蓓蓓啊,你推理小說寫得多看得多,你肯定比我聰明,這事你一定能找到答案。”
蘇蓓蓓冷笑,用挑剔高傲的眼神瞥了眼宋瓷毛衣下的好身材,口吐金句:“胸大無腦。”
宋瓷竟然不氣,還悠哉哉地喝着咖啡。“嗯,你胸小你智商高,都聰明決定了,所以這種費腦細胞的事就交給你了。”宋瓷承認胸大無腦是對的。
蘇蓓蓓氣得直接趕人,“走走走!”
宋瓷被蘇蓓蓓憤怒趕走了。
韓湛今天沒有外出,就在公司上班,宋瓷打算中午過去跟他一起吃個午飯。從宋翡去世後,宋瓷做什麽事都無法專心,梁博寫了一首新歌,宋瓷一直沒有精力幫對方作曲。
知道宋瓷最近事多,梁博也不催她。
上回婚禮,梁博在婚禮現場看見了韓湛的那些大佬幹媽們。聰明的他琢磨出了一些事情,極有可能,韓先生才是宙斯航空跟羽化真正的老闆,而他的搭檔宋瓷女神就是老闆娘!
老闆娘沒心情工作,身爲打工仔,梁博不敢催,不能催,也舍不得催。
宋瓷給梁博打了個電話,說明自己近段時間不适合工作,讓他另請高人作曲。
梁博聽了一笑而過,“不着急,我等你。”
宋瓷既欣慰,又郁悶。“不好意思,這段時間心情不好,不在狀态。”
知道宋瓷剛失去了姐姐,梁博又哪裏會責怪她。“你振作些,人總得向前走。”
宋瓷看見了站在公司門口的韓湛。“嗯。先不聊了,我有事。”
“好,拜。”
下了車,宋瓷走到韓湛身旁,挽住韓湛一條手臂,擡頭望着他。“韓哥,怎麽下來了?”
韓湛說:“晚上要加班,估計會很晚才結束,晚上應該不回家了。中午陪你出去吃。”
“不回家?”宋瓷知道韓湛忙,卻不知道他忙成了這幅樣子。“要我在公司陪你麽?”
“别,你回家好好休息,我忙起來顧不上你,你一個人也無聊。”
大家好,我們公衆.号每天都會發現金、點币紅包,隻要關注就可以領取。年末最後一次福利,請大家抓住機會。公衆号[書友大本營]
“那好吧。”
中午兩人在外面吃了一頓泰式料理,飯後,韓湛讓阿松送宋瓷回家。送走了宋瓷,韓湛卻沒有回家,而是去了地下車庫。
他那輛沃爾沃車子旁邊,站着一個個子不高,穿皮夾克的中年男人。男人膚色挺黑,一雙黑色的眸子卻賊亮,給人一種不好招惹的感覺。
見韓湛過來了,龍雨趕緊滅了煙,拿出口香糖丢進嘴巴裏嚼動清新口氣。“韓先生。”
龍雨給韓湛拉開車門,等韓湛坐進去,又關上。
他坐在駕駛座,對韓湛說:“都準備就緒了。”
“嗯,走吧。”
-
朱袁文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裏,沉默不語的注視着自己對面坐着的穆冕。
穆冕将一張信封推到朱袁文的面前,“朱主任,這裏面是一張銀行卡,裏面有三千萬。”
朱袁文盯着那個信封,目光黏在了上面,挪不開了。穆冕很滿意朱袁文此時的反應。他不怕人貪财,就怕人不貪财。
“朱主任,接下來的事,就要多多拜托你了!”
朱袁文拿走卡,塞到了自己的錢包裏。他微微一笑,對穆冕說:“穆董事,你放心,拿了錢,我一定辦好您交代的事。”
“那就好。”
朱袁文瞧了瞧時間,說:“八點鍾了,手術該開始了。”朱袁文起身準備離開時,突然朝穆冕發出邀請,“穆董事,索性沒事,要不你也跟我一起去看看?”
略作猶豫,穆冕便站了起來。“也好。”親眼看着,才能确保手術萬無一失,不會出差錯。
深夜,新橋醫院12樓,一間私密手術裏,燈火大亮。
手術室裏,站着五個人,他們是朱袁文信任的手術團隊成員。從左往右,分别是他的一助二助,麻醉師跟一名器械,一名打雜的小護士。
朱袁文在小護士的幫助下,穿上了手術服,戴上了手套跟手術帽。穆冕跟在朱袁文的身後,走進了手術室。
手術台上,宋翡被換了手術服,身上蓋着手術布。她已被注射了麻藥,整個人失去了意識,躺在床上一動不動,成了砧闆上那條任人宰割的魚。
手術台旁的器械車上面,擺滿了手術需要的器械,包括各式手術刀、肋骨剪、撐開器、合攏器...
在燈光下,那些器材都泛着銀色的光芒。
穿着白大褂的屠夫走近了手術床,而病床上的宋翡卻毫無知覺。
朱袁文是主刀醫生,到了他這個地位,已經很少動手了。更多時候,他隻需要站在一旁主持整場手術的進展,以及負責活躍氣氛。
最忙的,反而是他的第一助手。
第一助手主動的站到了他的身邊,聽到朱袁文說:“做好準備,從胸骨正中切口。遊離出上下腔靜脈,肺動脈和主動脈。”
助手也是一名主治醫生,聞言他接過器械護士遞來的手術刀。
心髒手術十分複雜,隻是簡單的切骨開胸,也有多個步驟。先切開皮膚、再切開皮下組織,鈍性分離胸骨後間隙,達到上下會師,最後用電刀縱劈胸骨。
這過程中的每一步,都不能出差錯。
這名醫生第一次幹這種缺德事,他握着刀,想抖手。但一個優秀的外科醫生,是不能抖手的。平複好了緊張的心情,助手對朱袁文點了點頭。
朱袁文說:“開始吧。”
第一助手将刀口對準了宋翡胸骨上切迹上方3公分的位置,微微用力,刀口便在那細嫩的肌膚上切開一道口子。
他正要割開宋翡的皮膚,突然聽到朱袁文說:“穆董事,我們,真要這麽做嗎?”
所有人都擡起了頭,朝穆冕望去,就連第一助手也停下了手裏的動作,無聲地注視着穆冕。
被這麽多人看着,穆冕太陽穴突突的跳了幾下,但很快就又強作鎮定下來。他用力點頭,沉聲吩咐,“繼續。”
朱袁文突然變得話多起來,他又說:“穆董事,您可想清楚了,這是一個活人啊。這一刀切下去,取出了心髒,她就死了!”
穆冕蹙眉,不悅地瞪了眼朱袁文,“啰裏啰嗦,收錢就得辦事,做你們的事!”
朱袁文歎息一聲,他對第一助理說:“繼續吧。”
助理點點頭,隻能硬着頭皮繼續切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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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新橋醫院對面的一家酒店裏,韓湛聽到耳麥裏傳出來的對話聲,他倏然擡頭,看向了龍雨。
龍雨感應到韓湛的眼神,他擡起頭來,詢問韓湛:“韓先生,還等嗎?”
韓湛手指在大腿上敲了敲,“可以收網了。”
聞言,龍雨立馬拿出手機撥通一個電話号碼。“林隊長,罪犯就在12樓的3号手術室裏,千真萬确,你再不去的話,就會出人命。”
林隊長是在十多分鍾前接到報案電話的,報案人稱,他發現新橋醫院裏有問題,疑似有人在非法殺人!這種事,甯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就怕有無辜者真被害死。
林隊長接到電話時,剛好處于十一樓跟十樓之間的樓梯間。聽到龍雨這話,他略作猶豫,便帶着自己的屬下,迅速沖向走廊,直接一腳踢開了3号手術室的門!
随着哐當一聲巨響,門從外面被推開!
聞聲,穆冕身體當場僵硬。他震驚疑惑地回頭,看見一群穿着警服的警察。
“全都不許動!警察!”
聽到這話,第一助手的手抖了抖,當場腿軟,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穆冕還沒回神,一雙手腕被手铐扣住。冰冷刺骨的手铐将穆冕拉回了現實世界,他盯着手腕上銀色的手铐,腦子裏高速轉動起來,他很快就明白了問題所在。
有内鬼!
穆冕轉身望過去,觀察一屋人的反應。
大家見到了警察,都跟老鼠見到了貓一樣,呈現出各種不同的害怕模樣。那兩個小護士直接哭了出來,一邊哭一邊認錯,大喊着:“這不是我們的注意,都是穆董事逼我們!”
第一助手直接坐在了地上,手裏拿着沾了一些血迹的刀,念念不清地說:“完了,完了...”
第二助手也白了臉,坐在手術台的角柱邊上,一言不發,臉色慘白。原本最輕松自在坐在一旁玩手機的麻醉師,竟直接丢了手機,鑽進了手術台下,抱着頭不停地認錯,口中高喊着:“我錯了!”
全場,就數整場手術的主導醫生朱袁文的反應最冷靜。
他仍站在手術台旁邊,就像是一個看戲劇的人,靜靜地看着這滑稽的一幕。發現穆冕望了過來,朱袁文擡起頭,跟穆冕對視。
一對上朱袁文那雙冷漠鎮定的雙眼,穆冕便想通了一切,他表情陰沉下來,眸色一片暴戾。“是你!”穆冕咬牙切齒,恨不得撕了朱袁文的血肉。
朱袁文苦笑,“是我。”
“我草你媽!”穆冕開始奮力掙紮,想要奔過去揍朱袁文。
林隊見穆冕反抗,直接一警棍砸在穆冕腹部。“老實點!還想反抗啊!”林隊拽着穆冕,怒吼一聲:“都給我老實點,全都帶走!”
說罷,他親自拽着穆冕往外走,像拖一條狂吠的瘋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