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背部挺得更直。
沈渝北站在頂樓俯視着下方,将這一幕看在眼裏,心裏到底是生出了不忍。他忽然轉身走到琴房中央,提起放置在桌台上的小提琴,走了出去。
宋瓷視線開始模糊了,她腦袋昏昏漲漲的,有些眩暈。就在這時,一面陰影覆蓋在她的身上,她的視線裏出現了一雙白色的皮鞋。
宋瓷眨了眨眼睛,确認不知自己的幻覺,她這才緩緩擡頭仰望着沈渝北。張開幹涸的唇瓣,宋瓷從喉嚨裏發出喑啞的呼喚聲:“老師。”
汗水從宋瓷的眼睛上面滴落,她那張白皙的臉頰,此刻紅彤彤的。
沈渝北将小提琴和琴弓遞到宋瓷的面前。
宋瓷不解地看着他。
沈渝北道:“用你的琴技,證明給我看看,你到底有沒有資格做我的弟子!”八年前,他們是真正的斷了師生緣分。沈渝北不會對宋瓷開後門,他要的是音樂奇才,而不是一個漂亮嬌貴的花瓶。
宋瓷想要做他沈渝北的弟子,就得拿出真本事!
宋瓷雙腿發麻,站不起來,她跪着舉起雙手接住沈渝北的小提琴。低下頭,宋瓷溫柔地注視着它,忍不住撫摸了起來。
“我們又見面了,戰魂。”
沈渝北的小提琴叫‘戰魂’。
擁有一把屬于自己的名琴,是許多音樂家的夢。但沈渝北并不執着于追求古董名琴,他的這把琴,是由他出生于意大利克雷莫納的外公制作的。
他外公是一名小提琴制琴師,‘戰魂’是沈外公生前最後一幅作品,他把他送給了沈渝北。這把琴,陪了沈渝北二十五年,戰魂是沈渝北的‘魂’。
戰魂成就了沈渝北,沈渝北也成就了戰魂。
現在的音樂愛好者談論起世界名琴小提琴,誰不得提一聲戰魂的名?
沈渝北最大的忌諱就是他的小提琴琴戰魂,這個世界上,有資格碰戰魂的人,屈指可數。
宋瓷捧着戰魂,睫翼都在顫動。宋瓷明白這是她最後的機會,她必須把握好。“...好的老師。”
站不起來,那她就跪着拉!
宋瓷左手執琴,右手握琴弓。一旦摸到琴,宋瓷就會進入一種奇妙忘我的狀态。她拉動琴弦,悲鳴的琴音響起。
他們一個跪着,一個站着,靈魂在進行交流。
當那如泣如訴的琴音傳進沈渝北的耳朵裏,沈渝北有種骨頭都随着琴音顫動的戰栗感。
這才是他想要聽到的琴音!
宋瓷在小提琴方面的天賦,是連沈渝北都比不了的,同一把琴,同樣的曲子,由宋瓷演繹出來的感覺就是跟别人不一樣。
宋瓷的音樂總能抓住沈渝北所有的感官跟情緒。
當宋瓷拉完一曲,沈渝北也睜開了眼睛。沈渝北看着嘴唇幹枯的宋瓷,他說:“這是你的作品?它叫什麽?”
宋瓷:“《湛》。”
“湛...”沈渝北終于露出了從見到宋瓷來以後的第一個笑容。“不錯。”
宋瓷抱着老師的小提琴,問他:“老師,你還願意收我做你的學生嗎?”宋瓷雙眼裝滿了期待與倔強。
沈渝北深邃的目光與宋瓷倔強的眼神對上,一時間沒說話。宋瓷内心焦急,卻也不敢再聒噪。良久後,沈渝北開口對身後梁管家說:“扶宋瓷進屋,她還沒吃飯。”
宋瓷狂喜,終于撐不住了,一頭跌倒在地。倒地時,她把沈渝北的戰魂護在懷裏,不敢摔壞了。
“宋丫頭!”梁管家吓了一跳。
沈渝北聽到動靜,趕緊轉身走回來,跪下身子将宋瓷抱了起來。沈渝北抱着宋瓷狂奔入家内,邊跑邊喊:“把解暑湯端來!”
他知道梁管家一定備了解暑湯。
梁管家三步并作兩步走進了廚房,端來解暑湯,喂給宋瓷喝。宋瓷平躺在沙發上,喝了解暑湯她的腦子總算是清醒了一些。
八年沒進老師的家門,宋瓷發現老師的家裏裝修換了,變成了原木森林風。原木沙發,原木餐桌,如同回歸到了大自然母親的懷抱中。
宋瓷又喝了一碗解暑湯,徹底清醒過來。
沈渝北坐在躺椅上午休,屋内放着音樂,宋瓷聽出來是霍尊的《粉墨》。
宋瓷聽了幾耳朵,這才站起來,她從包裏取出婚禮請帖,躊躇着走向了沈渝北。沈渝北聽到動靜,他睜開眸,目光淡淡地注視着宋瓷。
“做什麽?”
宋瓷将藏在腰後的請柬遞給沈渝北。沈渝北盯着‘婚禮請柬,沈老師收’兩行字,眼神終于起了變化。
他接過請柬,突然說:“你才22歲。”
言外之意,是指她結婚太早了。
宋瓷看了沈渝北一眼,小聲說:“遇到對的人,二十歲結婚也不早。遇到錯誤的人,三十歲結婚也是浪費。”
沈渝北仔細琢磨了下這句話,才道:“你說的也有道理。”拍了拍請柬,沈渝北自嘲道:“我這當老師的都沒結婚,你反倒先結婚了。”
聽見他這話,宋瓷自是一臉欣喜,“老師肯認我這個學生了?”
沈渝北淡淡地注視着宋瓷,他說:“宋瓷,我會爲你破例一次,絕不會破例第二次。”
宋瓷忙說:“我絕不會再放棄小提琴,老師。”
“呵...”沈渝北将請柬放在一旁的樹樁茶幾上,他揮揮手,“你先走,婚禮我會來。”她人生中最重要的大日子,沈渝北怎會不赴約?
宋瓷轉身剛要去拿包,突然聽見沈渝北問:“你不能碰小提琴這毛病,徹底好了麽?”
宋瓷腳步一頓,輕輕地嗯了一聲。
宋瓷一走出沈家,就被一雙精悍的鐵臂攔腰抱了起來。
身體突然騰空,宋瓷吓了一跳。她愕然擡頭,見是韓湛,這才放下心來躺在他的懷裏。“韓哥,你怎麽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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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松說你暈了,我不放心,過來看看。”百忙之中抽空來看宋瓷,韓湛是真的擔心她。
宋瓷心裏一暖,她縮在韓湛的懷裏,告訴他:“韓哥,我好開心。”
韓湛問她:“你們和好了?”
“嗯。老師對我還是心軟的。”
将宋瓷放在車裏,韓湛說:“對你心軟的人很多,但别恃寵而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