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芷歌,以後,我來替你,擋風雨。
青瓦屋檐之下,煙雨帶着濃香的酒意潑墨而開,染上了荒蕪的烏發間,令姜芷歌一時間,怦然。
她因驚訝或是感動,甚至是自己都捉摸不定的情感而呆立在原地,隻覺這樣的被保護的感覺來得好溫暖。
“荒蕪,你醉了……”
姜芷歌目視着成霧的煙雨,亦令她一眼看不到遠方,亦如她的心,在此刻,微微開始動搖,卻也隻能以這樣的借口說出——他隻是醉了。
“是嗎?酒不醉人人自醉罷了……”
荒蕪有些昏昏沉沉地說着姜芷歌聽不懂的話,身子也愈來愈沉重,以至于,最後整個人都倚靠在了姜芷歌的肩上。
絲毫沒有他應該有的防備。
他的呼吸有些均勻,似昏睡了過去。
“荒蕪……?”
姜芷歌試探性地喚道,然而,荒蕪并沒有任何的反應。
姜芷歌探頭向着荒蕪望去,這一望,令她忍俊不禁。
——堂堂一個五洲之主竟然醉得像個孩子一般,昏睡在了她的肩膀之上!
“真不知道,要是讓你的子民知道你竟這番嗜酒,還放不放心讓你做王。”
姜芷歌輕笑一聲,無奈地将已經昏睡不省人事的荒蕪扶進了殿内,掀開了帷帳,将他鞋靴脫好,安放在了她的床榻之上,又小心翼翼地将雲被蓋至了他的修長脖頸處。
微風輕搖過細雨,穿檐過窗地零星幾點打了進來,落在一旁插瓶的淡淡梅枝之上,一片暗香。
香味遊離走竄至輕紗帳前,使得荒蕪的發間亦帶上了好聞的花香,混着酒意,甚濃。
姜芷歌忍不住多看了幾眼睡着了的荒蕪,将手輕輕地隔空放在了他的眼前,想要去觸摸他長長的睫毛,卻又怕驚醒他,便最後也就如此作罷。
“一個大男人的,長得這般好看,不怕被女孩子嫉妒嗎?”
姜芷歌忍不住多看了荒蕪幾眼,頗爲嫉妒地搖頭自言自語地說道。
恰巧此時,“咚——”的一聲,有人似乎拿着什麽硬物撞擊在了殿門之上的聲響!
“誰?”
姜芷歌轉頭,竟看見了遲暮一手持着酒壇挂在了殿門之上,跌跌撞撞地整個人靠在了門上。
他看見姜芷歌朝着她看,龇牙咧嘴地一笑,笑得十分燦爛地說道“姜芷歌,哈哈,你怎麽也在這裏?來來來,喝一杯!”
說罷,遲暮便拎着酒壇一步一搖晃地笑着朝着姜芷歌走來,步伐之間混亂無比,顯然已經喝醉了。
“你喝那麽多酒幹什麽?有什麽事值得你這麽高興的。”
姜芷歌頭都大了,一個剛躺下又來一個,暗自思忖着今日到底是個什麽日子,怎麽一個一個地都醉成了這副鬼樣子。
姜芷歌伸手要去扶遲暮之際,卻見他一個踉跄向前撲倒去!
“啪——”
遲暮四仰八叉地摔了個徹底。
他随身攜帶的青葉杖,亦在此時,咕噜噜地從他身上滾落到了一旁,酒,也灑了一地。
地面上的一片暗濕很快便蔓延在了一旁的青葉杖之上,隻見青葉杖的杖端,微弱地發出了光芒,隐隐約約中似乎有一名妙齡女子沉睡不醒的身影在若隐若現!
姜芷歌第一次見到青葉杖這樣,心中好奇萬分,便緩步靠近了青葉杖,正要拾起青葉杖之時,卻被遲暮一把重重拉過,跌倒在了他懷裏,隻聽道他呓語般地說道“這回,抓到你了。”
而于此時,青葉杖中那道微弱的光芒連帶那個女子的身影瞬間一收,不見了光影!
姜芷歌回頭望去之時,青葉杖又恢複了原樣,一切就像是她看錯的一場夢。
“剛才,那個,是什麽……”
姜芷歌遲疑,難以置信地問道,她感到自己的呼吸一陣收緊窒息般地難受,卻又說不上,這陣難受,到底來自何處。
而喝醉了的遲暮卻在此時松開了她,自己則翻了個身,一手抓過了青葉杖護在了身前便倒頭呼呼大睡了起來。
還不忘,砸吧了一下嘴。似乎這美酒很美味。
“今兒到底是什麽日子,難不成,我這兒倒成了兩個醉鬼發酒瘋的地方?”
姜芷歌又好笑又好氣,她見地毯也溫暖的很,便另外拿了一床雲被,就地就給遲暮蓋上了。
蓋完雲被,姜芷歌望了望窗外的煙雨蒙蒙,又看了看兩個醉得不省人事的極品帥哥,歎了口氣道到“你們兩個是約好的嗎?”
她站起,伸了個懶腰,亦打着哈切坐到了一旁的貴妃椅之上,雙眼開始沉重地打着架,不一會兒的功夫,就着這冷冷的清雨,姜芷歌便也這般,就沉睡了過去。
她卻不知,于她睡着的那一刻,原本躺在地面之上醉得不省人事的遲暮,緩緩,清澈地睜開了雙眼。
他手中的青葉杖散發着比方才更加強大的光芒,在他緊握的手中顫抖不已!
“師父,您說,天金之城星海逢逆雪,不生妖,便生凰。那麽,她到底,是妖,還是凰?”
遲暮皺着眉,極力壓制着青葉杖之中的逆流之氣,即可坐起,暗念真訣,才将這股洶湧之氣給壓制了下去!
然而,再看遲暮之時,他已經虛弱得很。
“師父,我不願意相信,她是妖。所以,我願意賭一賭,她是鳳凰。”
遲暮深深地望了一眼姜芷歌,輕聲說道“即使,搭上我的修爲和性命,我竟也覺得值得。這,大概便是您說的,我的劫吧。”
他輕歎一聲,原地緩緩起身,拿起姜芷歌方才替他蓋上的雲被,走到她跟前,輕輕替她蓋上,動作輕柔到如同在她夢的雲端,永遠不曾有悲傷的色彩……
“姜芷歌,如果你是我的劫難。那麽,我大概已經應劫了。我不怕,你,亦無需擔憂。”
遲暮淡淡溫柔一笑,替她撚了撚被角,深深凝望着她沉睡的面龐,緊緊握住了青葉杖,轉身,跨過了高高的門檻,便往那無邊無際的煙雨之中,緩緩走去。
煙雨茫茫,他的身影由濃轉淡,一步一深淺,漸漸,湮沒在無盡的煙灰色之中,再也難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