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芷歌向荒蕪的眼中望去。
穿過他的眼,他的瞳孔,她亦仿佛看到了另一個女子的身影,深深在他的心中打上烙印,卻又淡進淡出。
“她,是個怎樣的女子?”
姜芷歌遲疑,低頭問道。
“她,是一個很傻很傻的女人。”
荒蕪的思緒似飄到了百年之前,薄薄的涼唇旁勾勒出的是一抹無奈的苦笑,眼裏透着的是忎誰都看得懂的心疼。
“爲何會不遠千裏帶我來此地?既然此花乃是她親手種下,又何必摘了它替我療傷?”
姜芷歌不解,歪着腦袋問道。
“在她的世界裏,兼濟天下是她的責任。而我,則不然,在我看來,隻要她無虞,便是天下。”
荒蕪的目光溫柔清冷又孤寂,長久駐留在姜芷歌的面龐之上,講着也許她今生都聽不懂的情話。
于那一瞬間,姜芷歌覺得,周遭的空氣似有緩緩聚攏凝結停滞的聲響,星光自上而下一瀉千裏落于他眸眼之間,而他的身後次第綻放了一夜大漠的紫陽花,漫漫陀陀。
時光,從不輕言,我愛你。
“她要是知道,你這般愛着她,定會歡喜得緊。”
姜芷歌羨慕無比地惋惜說道。
“她,可能,永遠,都沒有辦法知道了。”
荒蕪的絕美面容迎着月光,淡淡一笑,臨風而立,怅然似詩。
“難道……”
姜芷歌皺眉,不敢确定地問道。
“她死了。今日,是一百年的忌日。”
荒蕪遙望遠方的蒼穹星光,輕聲說道。
“對不起。”
姜芷歌慌亂,躊躇之間,找不到其他更好的詞彙。
“時候不早了。你的傷口也好了。葉笙笳那邊應該要拆了皇宮了。你是選擇跟我去看看這五洲大千世界的瑰麗,還是願意回道皇宮那深處做一隻金絲鳥?”
荒蕪轉身,以故作輕松的語氣試探性地問着姜芷歌。
“我……”
姜芷歌欲言又止。
她何嘗不向往外面她未曾見過的繁華盛世?開玩笑,她好不容易穿越一場,又不是來皇宮當米蟲的。
可是……
她卻有非得留下來的理由。
天狼還在皇宮内。葉笙笳會有危險。天狼亦會有危險。而且,她總覺得,這一切一切的背後,似乎是一個巨大的漩渦。若她現在一走了之,應該會後悔。
“所以,我們還是回皇宮。對嗎?”
荒蕪認真擡眸,問着她一個他早就猜到了的答案。
“是。”
姜芷歌輕輕點頭。
“若我不問緣由,可否答應我,今後,不再騙我。”
荒蕪低頭,凝視着她。
姜芷歌猛然擡眼,撞見了星光下他滿眼的溫柔!
“我……”
“毋庸多言。當你是答應了。”
荒蕪依舊冷漠冰冷,抓起姜芷歌的手,便輕吹了一聲口哨,從沙漠與星空的邊際之處,躍然而出一匹千裏駿馬!
“我們走吧。”
待白馬奔跑至附近,荒蕪未等姜芷歌做出一個答複便抱起她一躍而上了駿馬之上,高喝一聲“駕——”,馬蹄高擡,塵土漫天!
星光下,二人的身影一前一後,在這漫漫煙塵之中,相偎依。
曠野沙漠,萬裏星空,有你,從來不曾孤寂。
踏大漠,過萬安街,是天金之城皇宮的宮門。
遠遠地,姜芷歌便望見了,宮門口站着一道翹首以盼,不知道已經等了多久的身影。
隻見葉笙笳一身紅狐裘披風,在宮燈下站成了一道風景,而他身旁站着兩排哆哆嗦嗦冷得直發抖的宮女太監,唯獨不見了蘭姨的身影。
站在葉笙笳身旁的遲暮的手中拿着青葉竹杖,頗有不耐煩地來回在掌心敲打着,頗有幾分訓誡的味道。而葉笙笳的目光一直凝視着萬安街的盡頭,不曾偏離,連動,都沒有怎麽動過,愣生生地把自己站成了一座望妻石。
姜芷歌雖看不清葉笙笳的表情,但是一看他站在那的排場,大概也知道,他不爽,有段時間了。
該怎麽跟他解釋呢?
姜芷歌千方百計地在腦海裏搜羅能用得上的所有借口,卻偏偏沒有一個能說服自己,偏偏馬兒很快便至了葉笙笳的跟前!
葉笙笳見是她歸來,眼中先是一亮,接着看到了荒蕪與她相依偎而坐,皺緊了眉頭,不爽地道了一句“怎麽又是你?”
荒蕪冷冷淡淡一笑,将他的話置若罔聞一般,道了一句“怎麽,我帶芷歌出去看了一下風景,你這裏便這般大的動靜,未免也有點太盛情?”
荒蕪三言兩語間便替姜芷歌掩蓋去了天牢的事情,隻道是姜芷歌與他一道去看星光看大漠看月亮去了。
“想不到荒蕪公子也是好興緻,向來不近女色的你竟也有興趣半夜帶朕的皇後去看風景,不知道傳遍五洲後,世人作何想?”
葉笙笳是笑着說這些話的,然而他眼中的淩厲,絲毫沒有要放過荒蕪的意思。
“姜芷歌。你還不給我下來!是想要讓這兩個人爲你鬧翻天嗎?”
遲暮見勢不妙,硬是跻身到姜芷歌旁邊,一把将她猝不及防地拽落了下來!
“啊——疼!你輕點!”
姜芷歌一落地便崴了腳,龇牙咧嘴地叫了起來!
剛要摔倒之際,卻被眼疾手快的葉笙笳扶住了身子,隻見他緊緊皺着眉頭,似乎原先的氣都消了一般,看了一眼她崴了的腳,細心地說道“丫頭,還能走嗎?”
姜芷歌被他扶在手心,頓覺他的手已經冰冷,想必已經在寒風中站了許久,心不禁一軟,内疚之下試圖走幾步卻又不得不撐在了他的手心,搖了搖頭,無奈地說道“好像……有點困難。”
“上來。”
葉笙笳蹲下紮了個馬步,示意姜芷歌摟着他的脖子抱上來。
“這樣……不太好吧……”
姜芷歌尴尬地掃了一眼周圍在竊竊私語的太監宮女們,還有身後,臉色冰冷到吓人的荒蕪,弱弱地說道。
“誰若再多言一句,今日便是他的忌日。”
葉笙笳高喝一句,不由分說地便将姜芷歌橫抱而起,旁若無人地徑直抱着她便往殿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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