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光中走來,孑然一身,雙手空空,卻奪走了所有的焦點。
萬裏星辰暗淡,千丈月光失色。
他一身紅衣,整個人以谪仙的姿态向她飛來。
他的衣袂張揚地向蒼穹揚去,華蓋如傘遮蔽了整個湛藍色的夜幕,仿佛唯有他,才是整個天空的主宰。
他的烏發以一根精緻騰龍圖案的金簪高高束起,以紅玉鑲嵌于龍眼之處,以夜明珠輕含于騰龍齒間,稱得他整個人威嚴俊朗得不似在人間。偏偏他一雙丹鳳眼間帶着與生俱來的狐媚之意,似笑非笑,輕挑微微醉意于墨色眉梢之處,于剛強威嚴之處平添了三分妩媚七分狡黠。
五彩串珠散發出的白晝般的光芒将他整個人籠罩,成爲他的背景襯托,而他,腳下金絲鑲邊的黑靴輕點過翠綠欲滴的葉片間,葉片紛紛垂頭俯首稱臣,他獨踏輕飛。
星空落雨,亂雪飛櫻,也敵不過他紅唇邊一絲若有似無的微醺笑意,明明很淺,卻足以讓天下的女子,一眼淪陷。
可惜,這天下的女子,并不包括姜芷歌。
姜芷歌見這男子先是隐身不出,偏偏在珠串發出光芒之時出現,必定是來者不善!
硬打是打不過了,隻有智取。
隻見她急忙将珠串胡亂一塞,塞進了自己的内衣裏,接着便假裝系鞋帶,順勢蹲了下來,目光卻在測算着男子的速度。
與此同時,她的右手迅速在鞋旁刨了一把沙土,隻見那男子靠近快要落地之時,迅速站起,“嘩——”的一聲,便将手中的塵土,盡數奮力地灑向了男子的丹鳳眼!
月光下,男子的唇邊顯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捉弄之意!
沙土呈抛物線盡數向前灑了出去,可是……
姜芷歌卻沒有看到被沙土迷了眼的帥哥胡亂撲打痛哭流涕的場景。
相反,她的鼻尖敏感地聞到了一陣淡淡的桂花香氣,從她的面前經過她的耳際繼而萦繞到了她的後背!
接着,她便覺腰間一熱,一隻寬大而溫熱的手便貼向了她的腰際,稍稍一用力,便将她整個人毫不費勁地攬了過去!
“!被吃豆腐了。”
姜芷歌一邊暗罵道,一邊擡腳便要朝着男子的下身踢去!
誰料,剛擡起的腳,卻被男子的另一隻手精确無誤地握住,輕輕一擡,她整個人便以公主抱的姿态,被這個才見了一次面的男人,給環在了他結實的胸膛前。
“天地不仁啊……欺負我一個外來人口啊……”
姜芷歌絕望地哀歎道,張開了血盆大口便打算進行最後的反抗——咬死他!
誰料,男子見她這副模樣,唇邊壞壞的笑意更深了,竟然低頭毫無顧忌地便将紅唇貼近了她的唇!
什麽情況!?
劫财不算,還要劫色?!
姜芷歌見勢不妙,立馬将手捂住了自己的唇,驚恐地看着眼前這個看上去立馬要把她吃了的人!
他的唇瓣停留在了離她一寸的地方,近得連呼吸都是姜芷歌能感覺到的濕熱。
她瞪着他。
他的眉眼間卻是濃濃的笑意,沒有絲毫要離遠的意思,并且笑意愈來愈濃郁,似越放越醇的酒,愈來愈烈。
而他身上的桂花香氣也在此刻萦繞在二人周圍,帶着酒的香醇,一點一點地散開。
他喝了酒。
他的紅唇邊的桂花酒意濃郁而香醇,被他的笑意輕挑向上揚去,直飛眉眼旁的,是他化不開的帶醺笑意。
明豔蠱惑了一整個大漠的陀陀紫陽花。
他的唇,離姜芷歌隻有一寸,整個人以星辰爲背景,以清風來缭繞。
他便這般迷蒙帶笑地眯着微醉的丹鳳眼看着早已驚呆了的姜芷歌,雙手将她環繞得緊緊,絲毫沒有要放開她的意思,卻似乎也沒有要近一步的打算。
似乎這樣的距離,已經足夠讓他心滿意足,又或者,能夠讓他這樣近距離地細細看着眼前的這個女子,便也夠了。
而相較之下,姜芷歌顯然不是那麽陶醉于其中。
隻見她滿臉大寫着痛苦而糾結的神色,以威武不能屈的姿态倔強地高昂着自己絕不低下的頭顱,雙眉之間早已擰成了蠟筆小新,清亮的雙目裏是滿滿的憤怒!
她就這麽瞪着眼前這個風華絕代的男子,沒有絲毫意識自己被美男抱在懷是令多少天下女人豔羨的一件事。
“你似乎……有點不是很滿意這樣的姿勢?”紅衣男子眼間略帶戲虐之意,富有磁性的聲音低低地問道。
“廢話!換你,你會喜歡被别人這樣?”
姜芷歌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十分不屑地“嗤——”了一聲。
“如果是别人,那麽,那個人必死無疑。但,如果是你,我倒是可以将就一下。”
紅衣男子到底還是喝醉了,說這句話的時候,整個人欺身而下,将濕熱的唇貼在了姜芷歌的耳際旁,輕聲道到。
他的聲音很低,話語是以半開玩笑的形式呈現,聽到了姜芷歌的心裏,卻覺得是積攢了好久好久的笃定,不知爲何,令她一時間竟然忘了該如何回複這樣的話語。
空氣有些微微的熱,以她的耳際爲中心,先是驟停的凝滞,接着便随着淺風的拂過,一圈,一圈,向他的眼眸蕩漾而開……
紅衣男子醉意更盛了,白月光悄然無息地鑽進了他的眼眸中,将他水藍色的眼眸迷蒙得氤氲出一片溢出的溫柔纏綿之意,令他整個人開始不能自已。
終于,星光璀璨下,他,緩緩,閉眼。
靠近。
她的面頰。
光潔,如玉。
皎潔月光一線鑽過二人面頰之間的縫隙,炫暈而開,耀眼的光芒盡數打光在他盛世美顔之上……
“啪!”
極其響亮的一聲響。
盛世美顔的側臉上,通紅地印出了一記巴掌印。
酒醒了一大半。
他有些惱怒地看向了此時已經趁他沉醉不備之時從他懷裏掙脫出來的姜芷歌——她正在活動着剛動手的手腕,同樣以憤怒和睥睨的神色瞪着他。
紅衣男子水藍色的瞳孔裏忽然在此刻燃起了火一樣的紅色,他遏制不住地上前一步,一把掐住了姜芷歌的手臂,近乎出離瘋狂地從唇齒間一字一句地說道——
“和我在一起,讓你有這麽難受嗎……”
“你有病啊!我又不認識你,爲什麽要和你在一起!?”
姜芷歌從未見過一個人的盛怒之下是這樣像要将自己燃盡的狀态,她,第一次感到了害怕。
“我叫葉笙笳。”
他寬大的手掌一把拽過了姜芷歌,狠狠地将她摁在了他的心口之處!
他的眼眸裏是姜芷歌清晰可見的深切渴望和難以道明的無言悲傷,夾雜着炙熱而強烈的心跳聲,雜亂成她的慌亂,讓她一時間想要逃避!
一個才見第一面的男子,爲何看她的眼裏,會有這麽多的情緒?他……到底是誰?
而他……明明不止是想說這麽多。
姜芷歌從未見過一個人可以以這樣的姿态來介紹自己的名字,明明是可以高傲到藐視蒼生萬物的雍容華貴,卻偏偏,在此刻此地,在她的面前,卑微得不如地上一粟沙礫裏的塵埃。
但,她不得不承認,明明他隻有五個字一句話而已,她卻覺得,在她的心髒四分之一處,有些要按住的微微的疼。
這種感覺,似在千百年前她便有過,在夢裏重複過,令她銘記,難以忘懷,在今時此日,稍一牽動,便拉扯厮磨,記憶猶新。
風卷殘沙。
有沙,随風輕吻過她的發際,如朱砂,落于她的眉心,又順她的唇而下,落于他白皙的手背,一股鎏金般的帶熱的,滾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