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彩才不信沒什麽呢，不過既然綠若不說，她便也不問，跟甯玉說起剛剛的所見所聞：“王姬王姬，您猜奴婢剛剛看到什麽了？”
“王姬，奴婢剛剛看見那雲側妃出門時摔了狗啃泥呢！”幻彩說着哈哈哈笑開了，“她爬起來啥話也沒說，就踉踉跄跄地跑了，她們至于這麽怕我們嗎？”
甯玉擦去臉上淚痕，看着與往日無二，隻是細看，她眼底更加幽深黑沉了。
她淡淡道：“至于啊，本宮在她們眼裏便是羅刹惡鬼。”
幻彩噘嘴，“王姬才不是羅刹惡鬼呢，王姬最是心善！”
甯玉唇角動了動，似乎笑了，又似乎沒笑。
她擡起手。
幻彩忙伸手扶她，甯玉扶着幻彩的手起身，道：“綠若，把本宮嫁妝裏那份輿圖拿出來吧，本宮要看看。”
綠若應聲是，後退幾步轉身，匆匆去了。
幻彩扶着甯玉，進入内殿。
雖已初初入春，但天氣還冷着。殿中燒着炭盆，溫暖如春。
甯玉随手将那封信扔進炭盆，看着騰起的火舌将信紙吞噬。
火光在她眼底缭動，明明暗暗。
待信紙燒盡，甯玉轉身，由幻彩扶着，走到桌邊坐下。
不過喝了兩盞茶的功夫，綠若便帶人擡着裝輿圖的箱子進來了。
箱子在甯玉面前放下。
綠若看看四周，問道：“王姬，這個是要挂起來嗎？”
甯玉點點頭，“就挂在牆邊吧。”
綠若猶豫了下，道：“萬一靖太子來了呢？”
甯玉握着杯子擡眼，眼底似有寒冰鋪開，“來了正好，殺了他祭旗。”
綠若：“……”
綠若不再多話，招呼人将輿圖挂在牆邊。
輿圖很大，三國之地盡在其中。
甯玉看着輿圖，手指偶然會在上面劃幾下，嘴唇時不時抿起。
綠若等人靜靜站在甯玉後面，不言不語。
她們也看不懂，也不敢插話，怕打亂王姬的思緒。
甯玉在圖前站了半個多小時，猛地轉過身來，白衣因爲她的動作，飛揚起來，在空中劃出一個漂亮的弧度。
“讓沐左進來！”甯玉道。
宮女們自然應喏。
王姬召沐将軍進來，自然是要談正事的。
宮女們紛紛退了出去。
沐左就在廊下，按着腰間佩劍，站的筆挺如松。
綠若上前，道：“沐将軍，王姬有請。”
沐左側目看向她，略微颔首，“本将知道了。”
綠若側退半步，做了個請的手勢。
沐左扶劍大步跨上台階，進入内殿。
門邊的宮女見狀拉着大門。綠若招呼院中的宮婢去大門口玩兒，“若有人來，立即回禀。”
宮女們應一聲，提着裙角，笑笑跳跳你追我逐跑去門口。
綠若在院中轉了一圈，回到廊下站着。
……
沐左一進門，就見一身素衣的女子站在牆邊，面前的牆上挂着大大一副輿圖。
身形消瘦，脊背筆直。
沐左走上前去，抱拳道：“臣見過王姬。”
甯玉轉過身來，道：“沐左，本宮不用想辦法死遁了。”
沐左刹然擡頭，眼底有不解，有詫異，但他還是先低低應了聲“是！”
甯玉沒等着他發問，便道：“大姜易主了，如今當政的是甯濤。父王被殺，母後被囚，太子哥哥并幾位兄長奔逃，六王兄被俘。”
沐左刹然間滿臉訝然。
“甯濤不是被廢爲庶人幽禁了麽！”
甯玉：“是啊，他被廢爲庶人幽禁了，可是他的手還是伸到了朝堂上，甚至能策反禁衛軍副将，殺害禁衛軍首領，攻入王城，攻入王宮。”
這其中，若少了許故的運作，打死她也不信。
僅憑大靖，引走阿姐尚可，可提供給甯濤這些幫助，那是萬萬不能的。
而許故，他在大姜二十多年，培養幾個心腹送入朝中爲官爲将，多麽容易啊。
沐左看着甯玉，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甯玉繼續道：“阿姐已經率軍進攻大靖了。”
甯玉說着指指輿圖，“據本宮推測，她目前應該是到這個位置了。”
沐左順着甯玉手指看去，卻見已經到了兖州邊境。
沐左滿目驚訝，“已經、已經攻過了驷州嗎？！”
怎麽可能這麽快？
沐左實在難以想象，那個印象中文文弱弱的女子，怎麽地指揮得動三軍，更别說短短不到兩個月，便攻破一個大州！
除非有趙将軍此等殺神在啊！
甯玉點點頭，似乎笑了，“是啊……”
沐左沉默下來。片刻後，提出一個疑惑，“德恩王姬攻關，就沒有人給靖王城報信嗎？”
甯玉：“小三帶人将信兵劫了，一波、又一波的信兵，去而不返。”
“苦苦撐着，卻遲遲得不到大靖王城派來的救援，該是怎樣的痛苦呢……”甯玉唇角緩了緩，“本宮猜，那些人恨極了靖王吧……”
等甯玉說完，沐左問道：“王姬可有什麽打算？”
甯玉似乎想了想，“讓人準備一下，五日後，去屠了杜家滿門吧，奴仆放過。”
沐左看向甯玉，對甯玉這個檔口卻去屠殺杜家滿門十分驚訝，但他最終還是什麽都沒有問，隻答了聲：“是。”
猶豫了下，問：“那個杜側妃，一起殺掉麽？”
甯玉想了想那個目光清澈純真的姑娘，淡淡道：“不必了，隻殺杜家滿門，出嫁了的，不必禍及。”
沐左應聲是，垂手立于旁邊。
靜靜站了會兒，見再無動靜。手按在佩劍上，擡起頭。
那女子就站在輿圖邊，單手負在身後，另一隻手擡起，時不時在圖上描摹一下。
手指集中的地方在靖王城附近。
邊角的桌子上，放着一側靖王城的簡畫圖。
靖王宮附近有幾處地方，已經披紅标注。
沐左按着劍的手指動了動，低聲問道：“王姬，這是要……”
“隻是看看，無兵無卒的，本宮能做的了什麽呢？”甯玉聲音淡淡的，似乎在感歎。
沐左張了張唇，正要安慰甯玉一句，她朝他走過來了，手裏拿着那張簡圖。
“等五日後，你帶人屠了杜家之後，便不要回來了。”
沐左猛地瞪大雙眼，“王姬？！”
甯玉似乎笑了笑，“這麽驚訝做什麽？事後去樂曦樓，日後許是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