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埋人啊！”
禁衛們咬牙切齒歎氣訴說。
“沐副将，安和王姬她殺了三王子和安若王姬！”
“我們也不是去埋人，我們是去抛屍，她讓我們将屍體扔去後山喂狼！”
沐左聽着他們說完，泛白的指尖漸漸顫抖，喉嚨滾動兩下，“我看看。”
幾名禁衛對視一眼，将屍體放下來。
沐左是上司，要看屍體，他們自然不能拒絕。而且他們都死了，看看也不會影響到什麽。
沐左目光從幾具屍體上緩緩劃過，最終落在了甯拓臉上。
男子如春寒料峭的眼緊緊閉着，薄抿如刀削的唇微合，嘴角有黑血蜿蜒流出，已經凝固，唇也是紫黑色。
看沐左緊盯着甯拓，幾人頓時緊張地問，“沐副将，可是屍體有什麽問題嗎？”
沐左回神，手指緊緊掐在劍柄上，微微搖頭，“沒問題，你們去忙吧。”
幾人答應一聲，又扛起幾人。
看着幾人走遠，沐左回頭，茫然漫步，不知不覺就走到甯玉的營帳。
他站在甯玉營帳門口怔怔。
清楚此事的幾人，除了安和王姬，其他人他并不能搭上話。
沐家早已沒落，也是他能力尚可，被趙将軍提拔，才能走到副将的位置。
沐左在甯玉營帳門口站的略久，有宮人瞧見，報到了綠若跟前。
綠若聽到沉吟片刻，撩開帳子一角瞧瞧，那沐副将果然如宮女所形容的那般，神色黯淡。
綠若若有所思地看了半刻，轉身報給了甯玉。
甯玉正歪在床上看書。
她如今隻能躺着坐着，走幾步都想咳。甯玉有時候都在想她是不是廢了，以後一輩子就這樣。
每次想到這個，甯玉都會忍不住打激靈。
綠若剛剛進來，就瞧見甯玉打了個激靈。
“怎麽了王姬，是太冷了嗎？奴婢就說您穿的單薄，你還不聽，不看看這是什麽天兒啊，您就穿這麽一件夾衣，今天還往外跑。”
甯玉：“……”
“打住，本宮不冷。”甯玉道，“你有事嗎？”
綠若正色道：“王姬，奴婢剛剛瞧沐副将在咱們營帳外遠遠站着，臉色有點不太對。”
甯玉停下翻書的手：“沐左？”
綠若點點頭道是，“王姬您要見見沐副将嗎？”
沐左救過甯玉的命，爲此綠若等人也跟着對沐左親近不少。
甯玉略思索片刻，坐正身子，“請他進來。”
綠若吩咐人去請沐左，自己則拿了一件披風過來給甯玉披上。
……
沐左怔怔，神遊太虛。
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也卻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麽，好像就是在發呆。
混混沌沌中，聽到有人喚他。
沐左活動一下已經僵硬的脖子看去，是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姑娘，宮女服飾。
小宮女笑容甜甜的，說：“沐副将，我們王姬請您進去說話。”
小宮女說了三遍，沐左才“哦”了一聲。
小宮女看出來沐左興緻不高，也沒再說什麽，帶着他往裏走去。
沐左邁動僵硬的腿腳跟上。
剛踏進帳，一股子暖暖的清香迎面而來，讓人僵涼的心也不由溫暖幾分。
擡頭就是一架大而精緻的屏風，上面繡的不是花花草草，而是大姜山河萬裏。
第一眼，挺震撼的。
沐左下意識多看屏風幾眼。
這是女子營帳，沐左不好再向裏走，停在原地等待。
宮女拐過屏風，沒見沐左跟上，回頭一看，卻見沐左止步站在屏風前，不由納悶道：“沐副将您站在那兒做什麽？王姬還在裏面等您呢，您要是喜歡這屏風，出來的時候再看也不遲啊。”
沐左：“……”
這是屏風的事兒嗎？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于禮不合啊。
沐左道：“我在此等待王姬便好。”
“啊？”這小宮女似乎有些呆，“可是王姬她吩咐的時候說，請沐副将您進去的呀……”
小宮女話音剛落，綠若繞過屏風出來，朝沐左笑着行禮，“沐副将，王姬她身體不适，邀您進内叙話。”
“王姬說了，讓您放心吧，您救過她的命，她不會恩将仇報的。”
沐左：“……”
原本沒覺得有什麽的沐左聽到這話，面色僵了一瞬。
“沐副将請吧。”綠若似笑非笑，做了個請的手勢。
沐左硬着頭皮跟進去。
裏面點着炭盆，暖融融的，沒點熏香，卻有一股子甜甜暖暖的香味，讓人消沉的心情在這一瞬，也不由好轉起來。
那女子依舊一身白衣，斜斜靠在床上，低頭翻着手裏的書。松松散散的墜髻，發上隻簪了一根白玉簪，卻也不顯得單調。
沐左隻看一眼，便收回目光，“臣……見過王姬。”
“我倒忘了，你也姓沐。”甯玉合上書，朝沐左一笑。
這一笑牽動傷口，甯玉掩唇咳了兩聲。
綠若忙遞上一杯茶，幻彩撫撫甯玉的背，“王姬您就别笑嘛！”
甯玉接過茶，輕啜一口，将茶盞遞給綠若，“你們先出去吧，本宮和沐副将有幾句話要說。”
綠若端着茶杯俯身一禮，向後退幾步，幻彩不情不願跟上，走時不忘叮囑沐左一句：“你别惹王姬笑，也别惹王姬哭！”
沐左：“……”
看着人都出去，沐左才看向甯玉，猶豫片刻開口道：“沐禀是我叔叔。”
甯玉笑了笑。
沐左神色認真起來，“所以，他的身份暴露了？”
“沐副将聰明。”甯玉誇贊一句，“沐副将坐吧，站着挺累。”
“桌邊有茶，熱的，喝一口暖暖。”
“謝王姬。”沐左順從地在桌邊坐下，喝一口熱茶，從口舌到胸腹，漸漸轉暖。
他今日聽到三王子被押到王帳，衛後太子也被牽連的消息，他就知道事要鬧大了。
卻沒想到，連看一眼說句話的時間都沒有。
王姬親手了結了三王子，他并不怪她。他知道她這麽做，也不過是爲了将衛後和太子從泥沼裏面拖出來，就算她不殺他，王上也會下手的。奸生子，誰能容得下？更何況他是一國之主。
沐左一口一口喝着茶，甯玉就這麽看着他，也不多問他什麽。她知道沐左現在需要的傾訴者。
沐左喝完一杯熱茶，将杯子放在桌上，聲音低低開口：“我叔叔他……一生未娶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