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他早該知道的，豪富之家爲富不仁，達官之人徇私舞弊，君王不納谏聽佞言，軍不成軍，民不成民。
隻是，他一直在逃避，一直不相信，一直寄希望于朝廷與君王。
今日那甯安和一席話，猶如當頭棒喝。
劉子笃目光落在書頁上，若這些都是真的……不，這些就是真的！
甚至有些，他親眼目睹。
隻是他那時沒有深刨下去，或許就是怕看到這種事況吧。
大姜都已經腐朽到如此地步了啊。
如何，才能挽救。
劉子笃仰頭，留下兩行清淚。
……
……
幻彩跟着許凜毅出去，嚷嚷着讓他等等。
許凜毅并不理這個聒噪的小丫頭，徑直回了自己房間。
甯玉的王姬府很大，除了曾經甯忠的王府，旁邊幾間閑置院落一并劃入了王姬府。王姬府按甯玉的安排建設修葺，前庭有議事廳，後庭有大花園，還有一片很大的練武場。
許凜毅等人每日早上，都會早起去練武場錘煉筋骨，或是幾人切磋武藝。
下午倒是清閑。
甯玉至今沒有任何吩咐，就養着他們，寶劍美酒，玉盤珍馐，真金白銀的養着他們，也不限制自由。
有時候，就連向來清冷的許凜毅也忍不住感歎。
這才是真豪士該過的日子啊。
今天倒是有了吩咐，軟禁著書郎劉子笃……算軟禁吧。
許凜毅端着茶杯，目光瞥向屋外。
時值秋末，萬物肅殺，院中樹上時不時落下幾片枯黃樹葉，門口倒是擺了兩盆菊花，花瓣如金絲般纏绻旖旎。
這幾年伶仃飄零。
已經許久沒有時間看花看水了。
他不認識這菊花，大概是新培育的品種吧，倒是挺好看。
小丫頭拎着裙子穿過枯黃的葉，金黃的菊，一路小跑過來，如一隻蹁跹的蝶。
歡快而明媚。
真是個活波無憂的小姑娘啊。
許凜毅喝了口茶，小姑娘已經沖進了屋内。
“喂，許公子，我喊你你爲什麽不答應啊？”
幻彩在許凜毅面前停下來，貓着腰扶着桌子，喘幾口氣，“我可以坐嗎？”
許凜毅冷淡的目光看了她一眼，很快收回，面無表情地喝茶。
許凜毅幼時家境不錯，他接受過良好的教育，那些東西已經深入骨髓，他坐有坐像站有站像，就連喝茶，也很是優雅，不比王城的世家公子們差多少。
很是賞心悅目。
“我可以坐嗎？”幻彩又喊道。
賞心悅目的景象被打破，許凜毅面無表情地看過來，青玉茶杯被擱在桌面。
幻彩：“……”
“我可以坐這兒嗎？許公子！”幻彩又嚷道，一手指着許凜毅旁邊的椅子。
幻彩似乎和許凜毅杠上了。
他越是不說話，她就越想讓他開口說話。
“可以嗎？！”幻彩又喊一聲。
許凜毅：“……”
許凜毅看着她，半晌才開口，清清冷冷的聲音道：“随你。”
聽到許凜毅說話，幻彩開心極了，“欸”一聲，歡快地提着裙子跳過去，坐在許凜毅旁邊。
許凜毅：“……”
許凜毅嘴角微不可見地抽動了下。
他從沒有見過這樣的女孩子，更何況面前這個可是一直生活在深宮裏的小宮女，怎會有如此活波鬧騰的性子？
宮女不該都是那種含蓄内斂，察言觀色的嗎？
“喂，許凜毅，我可以直接叫你許凜毅嗎？”幻彩雙手托着下巴，看着許凜毅問道。
許凜毅：“……”
他并不想和這個小丫頭聊這種無聊的問題。
“許凜毅，我問你話呢你爲啥不回答？許凜毅？許凜毅許凜毅……”
許凜毅忍無可忍，但素來良好的教養讓他沒辦法給一個女孩子難堪，隻冷聲道：“你已經這麽叫了。”
幻彩一愣：“……哈哈哈，對哦，那我以後就這麽叫你了。”
頓了下，臉湊近些，“你不會介意吧？”
許凜毅：“……不會。”
他覺得他不說話，這個丫頭能問半天。
要煩死人。
“許凜毅，你還沒回答我，你爲什麽不喜歡說話？”幻彩眨巴着眼睛，清秀的眉眼透着股蓬勃朝氣，讓人看着就心生歡喜。
當初甯玉就是因爲幻彩身上的朝氣生氣，才喜歡她願意親近她的。
然而這許凜毅隻感覺到了煩，特煩那種。
“喂，許凜毅，你說話啊，你爲什麽不說話？”幻彩揪一下許凜毅的袖子。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
“沒有爲什麽，不喜歡就是不喜歡。”許凜毅捏着茶杯道。
“可是你聲音很好聽啊。”幻彩歎氣，一臉哀惜：“這麽好聽的聲音，是上天的饋贈，爲什麽要辜負呢。”
許凜毅抿了一口茶，看向幻彩，淡聲問道：“王姬呢，你下午不用跟着王姬嗎？”
“王姬啊。”幻彩撅撅嘴，“王姬下午和趙将軍學習武功，我在不在都沒所謂，又沒什麽我能幫得上忙的……不對，我有能幫上忙的，我能鼓勵王姬，給王姬鼓掌。”
許凜毅：“……”
那你可真棒啊。
許凜毅絲毫和幻彩聊天的欲望都沒有了。
這個小丫頭好傻啊。
好傻的小丫頭見許凜毅不說話，又接着之前的話題繼續道：“我覺得啊，沒有人會不喜歡說話呢，哦，綠雲姐姐倒是不愛說話，不過她也說的比你多。她不多說大概是怕說的多了會錯的多，在宮裏大家都常常身不由己。”
那這個小丫頭呢？
許凜毅沒忍住，開口問：“那你呢？”爲什麽如此聒噪？不用身不由己麽？
“我……”
這可把幻彩難住了。
她的家族曾與衛後有些淵源，她自進宮就被衛後調到了鳳儀宮。
王後娘娘特意吩咐過雪腩姑姑。
有雪腩姑姑關照，她吃喝不愁，也沒有什麽特别的煩惱。
雖然偶爾有人起壞心欺負捉弄她，不過都沒關系，些許小事而已，沒什麽打緊的。
後來跟了王姬。
王姬待她很好，剛入了若水宮，就讓什麽都不出衆的她做大宮女。
“王姬真是個好人啊。”幻彩歎口氣，很快又笑眯眯看向許凜毅，“我有好機緣，可以開開心心生活呀。”
許凜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