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凝顯然心情很好,還哼起來小調。這妮子被宋钰他們寵得太過了,情商匮乏到了極點,隻顧自己高興,一點都不在乎旁人的想法。在她的世界裏面,她就是太陽,哥哥們圍着她轉。她做錯什麽事,都沒有關系,天塌了,也有哥哥們給她頂着。
和安凝相反,宋钰的臉色陰沉到了極點。無論他願不願意承認,願不願意面對,甚至有沒有證據直接證明。這件事情,和安凝有關,都是闆上釘釘了的。而且安凝不是受害者,是推動者。
他怎麽也想不通安凝怎麽會變成這樣。以旁人的悲劇爲樂子?這是一種怎樣扭曲的心裏?
宋钰一路上什麽都沒和安凝說,隻把她送回去,就找了一個理由出門了。
安凝以前隻是刁蠻任性,嘴不饒人,做事不考慮後果。現在卻懂得用這種可怕的手段,讓一個小家庭支離破碎,而動機卻隻是韓婉如和她的一點小過節?
這件事情,讓他清楚地認識到,安凝的改變和可怕,他自然不會天真地覺得自己說教說教就可以阻止安凝。
他真的不敢去調查這件事情的始末,他一點也不想知道。他不願意承認和面對,自己看着長大的小女孩變成這副樣子的事實。
就在他抓狂的時候,雲湛來了電話:“二哥。”
“王翠萍突發腦溢血,搶救無效,當場死亡。”雲湛在電話裏面說道。王翠萍也就是韓奶奶。
宋钰心裏一咯噔,他能聽出雲湛聲音裏面的難過。
這個老人隻是雲湛千千萬萬個病人裏面的一個,再平凡普通不過,但是雲湛還是感到了難過。
老人出生貧寒,一生活得清苦、坎坷。但是她勤勤懇懇,爲人和善,善良正直,三觀都很直。還不止一次地教導韓婉如要好好學習、要做個好人。
她的那些教導不像激烈軒昂的演講、也不像學者的諄諄教誨,沒有那麽多的語言藝術,但是就是那麽簡單的語句,帶着淳樸的鄉音,卻能夠深如人心。
老人說得認真,講得唠叨,韓婉如在旁邊卻也聽得認真。本來小年輕是最煩老人唠唠叨叨的,但是韓婉如剛剛爲王翠萍的身體擔驚受怕過,如今聽老人絮絮叨叨的話隻覺得親切。
雲湛去查房的時候,看到這一幕,都會想,韓婉如隻是不小心誤入歧途,她現在知道錯了,等韓奶奶病好了,以後她們倆的日子也會越來越好過。
韓奶奶在韓婉如的介紹下知道雲湛是楓城大學的教授,還不止一次拉着雲湛問韓婉如的學業如何。
雲湛沒辦法和她解釋,他是醫學院的教授,而韓婉如是紡織服裝學院的,他不是她老師,不知道她的學業成績。所以隻能根據自己的印象,說韓婉如學業不錯。
後來他還特意回學校去查了韓婉如的資料,也去問了她的專業課老師,都得到了極高的評價。
于是他陪韓奶奶閑聊的時候和她講了韓婉如在學校的表現,把她得到的一些獎狀、研究成果,稱号等等講給了韓奶奶聽。韓奶奶聽了樂得合不攏嘴,一疊聲地說“好”,表示雖然喪子,但是有這麽一個優秀的孫女,也是福分啊。
韓奶奶心情好,連着身體也一天天變好,雲湛看着她的狀态一天比一天好,也是打心底裏爲這個樸實善良的老太太高興。那時候他還在想,如果調養得當,韓奶奶還能再活個三四十年,抱上韓婉如的曾孫子還是沒有問題的。
可是就這樣可愛、可親、可敬的老奶奶,說沒就沒了。
從腦溢血發作到心電圖變成一條直線隻用了短短半小時。
雲湛從醫數年,見慣了生離死别,但是每次看見的時候,心裏還是頗爲難受。
韓奶奶走得一點都不安詳,可以說是死不瞑目,一句遺言也沒有留下。屍體眼角的淚水看得雲湛格外揪心。
韓婉如現在還在昏迷沒有醒,雲湛都不知道等她醒了,他該如何和她言說老人已經離世這個消息。
韓婉如虛榮貪财是真,但是她聰明好學、美麗動人是真的,孝敬奶奶也是真的,她知錯能改、潛心悔過更是真的。如果沒有這件事情,從楓城大學畢業、明麗動人的她,将會有一個很好的前程。雲湛甚至還想過,要給她介紹工作呢。
可是現在什麽都沒了。或許韓婉如就這樣醒不過來,對她來說是最好的結局。清醒之後她必定會痛不欲生。
“嗯。”宋钰聽着也覺得難過。但能說什麽呢?難道說:也好,走得突然,能少很多痛苦?他沉默了半天,說了一句,“對不起。”他也隻能說這句話了。
“你和我說什麽對不起。就算要說,那也不應該是你說。”雲湛苦笑道,“這事不是你我能夠掌控改變的了,而且有因必有果,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如果韓婉如沒有選擇用這種方式快速賺錢,那麽也不會這樣。而且她自己也被傳染了艾滋病,就算沒有今天的事情,她日後也不會好過。說到底,還是她自己的報應。”
“我知道,可是阿湛,阿凝在這次事件裏面扮演了什麽角色?這分明就是一場好戲,一場演給她看的好戲。”宋钰歎了口氣,說道。他對安凝可謂是憂心忡忡。
“去查一下阿凝最近接觸過什麽人,而且如果是演戲的話……就還要去查一下韓婉如有沒有真的得病。”
“你懷疑血檢報告是捏造的?”宋钰面色一變,相比于雲湛的猜想,宋钰更願意相信韓婉如真的病了,“如果真的是阿凝買通人捏造的話,我們怎麽辦?難道……”
血檢報告一旦是捏造的,那韓奶奶就是安凝間接殺死的,還有韓婉如的悲劇也是安凝照成的……安凝已經成年,一旦事情暴露,免不了就是刑事責任。這孩子不就真的被毀了嗎?
“二哥,事情已經發生了,韓奶奶已經去世了。如果我們的猜想是真的話,這件事……就别讓它扯到安凝頭上來。這個謊,我們替她圓過去吧。阿凝畢竟是大哥的妹妹,人不進去我們還能好好教導,人要是進去了,那就真被毀了。”雲湛輕聲說道。
“我已經安排人去給韓婉如做血檢報告了,剛才鬧事的林夫人那裏我也派了人去。事情的始末要查清楚。你去查誰給安凝做這些事情的。”
“查出來之後那些人要除掉嗎?”宋钰說道。
“如果隻是一些小喽啰,那就能除掉就除掉,人證、物證都别留。如果背後牽扯的勢力不小,并且對方有職業道德的話,拿東西和他們交換這次事件的證據,然後銷毀。”雲湛想了想,說道。
“還有,你看好安凝,别讓她再和那些髒東西聯系上了,一般來說他們都是拿錢辦事,安凝的零花錢全給她斷了。她聯系到的那些髒東西估計勢力還不小,可以聯系到林夫人,還可以悄無聲息地給韓婉如做血檢。”說到最後,雲湛的臉龐居然有些扭曲。顯然做出這種決定,他自己都覺得恥辱。
“也不知道是什麽東西,居然能把手伸到我的地盤。”宋钰心裏一沉。
“安凝的把柄還在他們手裏,不要起正面沖突,和平交易就行。”雲湛說道。
“我心裏有數。”宋钰說完,挂了電話。
雲湛看着黑屏下去的手機,思考了一會,打通了一個号碼:“酥兒。”
唐酥剛剛從午睡中醒來,神情還有些呆滞:“喂?二哥。”
“酥兒,你來醫院一趟吧。韓婉如出事了。我也不知道怎麽安慰她,你是女孩子,你來試試吧。”雲湛說道。
“怎麽了?”唐酥清醒了一點,聽出來雲湛語氣裏面的凝重,當即小心翼翼地問道,“她奶奶病加劇了嗎?前幾天不還好好的嗎?她還和我有說有笑呢。”
“不是,她奶奶死了。”
唐酥一下就沒聲了。
“三言兩語說不清楚,你來一趟吧。”雲湛說完,挂斷了電話。
唐酥知道這件事情事關人命,不敢怠慢,叫上君煜直奔醫院。
君煜雖說乖乖給唐酥當了司機,但是心裏很不爽。韓婉如奶奶死了,關唐酥什麽事,這個時候去安慰不就是沒事找事、自讨苦吃嗎?弄不好韓婉如發起瘋來,搞得唐酥滿身狼狽。
雲湛隔着玻璃門看着病床上昏迷的韓婉如,歎了口氣。他爲自己剛才和宋钰的決定感到不齒,但能叫來唐酥陪陪韓婉如已經是他最大的溫柔了。
韓婉如和安凝,韓婉如當然是被舍棄的那一個。
君煜的車子在醫院門口停下,唐酥去拉副駕駛的門想要出去。但門卻被君煜眼疾手快給鎖上了。
唐酥感到奇怪,正要開口。
隻覺得眼前一花,重物墜地。
“砰”得一聲,像是砸在了她的心上。
沒等她定睛細看,君煜就用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唐酥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