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刑聞聲望去,說話的是一個年輕的男人,他穿着黑色長風衣,英俊中透着些許陰柔氣,白淨的皮膚有着大理石般的質感,眉宇挺拔,有一雙細長的眼睛。
餘刑認識他,他看過日本分部的檔案,他是蛇岐八家源家的家主,源稚生。之前是日本分部,執行部的部長,而且有着極高的血統。
但餘刑驚訝的不是這個,之前看照片還感覺不出來,但現在他覺得對方有點像他的一個熟人,但具體說不上來是誰。
“是國會中的反黑委員會授意的,名義上是懷疑私藏軍火,實際上是敲山震虎,表示國會不會對我們的所作所爲視而不見。我們對猛鬼衆的戰争已經席卷了一都一道二府四十三縣,連國會也戰栗不安吧?可是推出新的反黑法案又來不及,所以隻能借搜查令來制造一點事端了。”
回話的是蛇岐八家的大家長,橘政宗。
餘刑掃過這個老人,突然覺得對方深不可測,越老的人越狡猾,昂熱就是這樣。他現在猶豫着,要不要趁這個好機會,把這個家夥做了。
“全都轉移到裏區去?”
“是,以丸山建造所的設計水準,警視廳絕不會想到這棟大廈還有一個隐藏的區域,我好好接待一下警視廳的老爺們就沒事了,反正這場戰争已經接近尾聲,在逃的隻剩王将和龍王。極樂館已經被搗毀,失去了最後的巢穴,遊蕩在外的蜘蛛活不了太久。”橘政宗的聲音變得很低,“唯一讓我不安的……是神,我們連夜審訊那些鬼,但關于神一點消息都沒有。”
“我會繼續搜索王将和龍王,也許神的消息隻掌握在他們兩人的手中。”源稚生頓了頓,“恺撒小組那邊還沒有消息麽?”
不過他們的對話,全部被餘刑聽的一清二楚,兩人邊走邊說,眨眼間已經消失在走廊中。
光是隻言片語,餘刑就知道對方果然在瞞着本部搞一件大事。
他抓住了兩人中交談的一個字。
“神?!”
餘刑的身軀顫抖,有些激動,有些亢奮。他在這個世界待了六十年,不就是爲了系統的最終任務,屠神嗎?
他深呼吸着,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他雖然很想沖上去,掐着橘政宗的喉嚨,讓對方原原本本的把所有秘密吐出來,但這不是時候。
他和昂熱已經約定好了,他隻要調查清楚,再找到恺撒他們三個就夠了。更何況,他們口裏的神,也不一定就是他的目标。
像是擁有言靈·濕婆業舞的芬裏厄,某種意義上,也可以稱爲神?不是嗎。
橘政宗和源稚生走遠了,身邊的恺撒,楚子航還有路明非繼續搬運文件箱,他們的計劃很明了,僞裝成搬運工,等文件最後一批搬運完,其他人都走了,就借此潛入。
餘刑打算先幫他們探探路,他提前返回了電梯,按下了上一層的按鈕。
電梯門合上的那一刻開始,顯示樓層的屏幕忽然熄滅了。所有樓層按鍵全都失效,門上方亮起紅色的“神道”二字。
這細微的變化,餘刑也注意到了。
他微微皺眉,所謂神道,其實和鬼道是一個意思,是通往墳墓的道路。中國古人說,“墓前開道,建石柱以爲标,謂之神道。”
他的嗅覺很靈敏,他聞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這味道雖然很隐晦,但瞞不過他。
有人死了,而且剛死沒多久。
他打量着周圍的環境,這是一個類似佛寺的空間,通道從一座三四米高的鳥居下經過,鳥居上的朱漆都斑駁了,露出暗紅色的木原色。
他的手裏,握着一柄軍用匕首,對付普通的混血種是足夠的。
黑暗中矗立着高大的木雕,木雕前懸挂着紗幕,隐約是金剛或者惡鬼的立像,身上纏着紙編的白繩。
穿過一層又一層帷幕,直到一盞長明燈照亮了他的眼睛。前方是一座高大的牆壁,它足有四米高,直通樓頂,頂部鎏金,寬度超過十米。
在這面巨型影壁上,畫師大膽地運用鐵鏽紅和靛藍兩種色彩作畫,半人半蛇的巨人們彼此擁抱,長尾纏繞在一起。男性巨人威武猙獰,女性巨人端莊慈柔,日本神話中的諸種妖魔圍繞着他們,巨人們的背後生出無數的手臂,持着不同的武器和妖魔戰鬥。
刺鼻的血腥味來自這裏,牆壁上,滿是鮮血。就像是有人用紅色的油漆潑上去的一樣,他取消了冥照狀态,因爲在這裏冥照無用。
因爲他腳下,甚至有一層薄薄的液體貼着地闆橫流,踩上去粘稠無比。這是血漿,就算他再怎麽小心,也避免不了發出聲音。
隻要稍微有經驗或者認真點,就能發現這股聲音。
餘刑的眸子裏,點燃了璀璨的黃金瞳,他握着軍用匕首上前,繞過牆壁。他突然呆愣在了原地,滿地都是屍體,屍體圍繞着堆積如山的文件箱,所有人都穿着黑色的風衣。他們都是蛇岐八家的人。
所有搬運文件到這裏的人,其實不是走了,而是死了。
所以下面的人越來越少,隻是在毀屍滅迹嗎?餘刑皺了皺眉頭,幸好他那三個傻弟子,決定最後離開。
餘刑蹲下身,檢查屍體,所有的屍體死法都如出一轍。
巨大的創口直貫心髒。左肺動脈和右肺動脈被斬斷,人體中的全部動脈血都是由它們輸出的,所以心髒在最後一次跳動中泵出了幾乎所有的鮮血。
怪不得到處都是血。
“這似乎是什麽人,或者什麽怪物制造的傷口。”餘刑呢喃着,他開始環顧四周,雙眼中釋放的黃金芒,照亮了周身的牆壁。
這才是那副壁畫的真正模樣,之前的牆壁隻是萬分之一。
猙獰絢爛的壁畫被照亮了,仿佛一部曆史長卷在他們面前展開。人身蛇尾的古代生物組成一眼看不到頭的祭祀隊伍,有的高舉火把,有的手持長杖,還有些駕馭着背生雙翼的龍,祭祀隊伍圍繞着巨大的地洞舞蹈,地洞中躺着巨大的骨骸。畫師用熔化的真金繪畫那具枯骨,它的左眼是太陽而右眼是月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