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兩步,她在石桌前坐了下來,仔細地欣賞着桌子上的棋局。雖然隻是下了一半,可卻從中不難看出黑白子之間的對戰是十分的激烈,看起來似乎是棋逢對手了。以她以往的經驗來看,這絕對不是一個棋局的初學者該有的實力。
“這是學生們之間下的棋局嗎?”方笑笑漫不經心的問道。
這樣的棋局她笃定不是學生該有的實力。如果那婦人敢說是,那便證明了蘇舉人也是品性不端。老話說的好,有其母才必有其子!
倘若真是這樣的話,他們斷然也沒有在這裏等人的必要了。
“不是。”溫大娘剛才進去給他們沏了一壺茶,現在才端着盤子走了出來。随後她将盤子放在了石桌上,逐一給方笑笑她們三個倒了一杯茶。
“寒舍簡陋,沒有好茶招待大家。還望姑娘們不要嫌棄,請喝茶。”被人如此禮貌對待,三丫和柳雀兒兩個人簡直是受寵若驚了。說實話,對于她們這樣的身份,之前還從未接受過這樣的禮遇。
眼下她們不僅享受到了被人尊重對待,而且對方竟然還是一個年歲大,自己這麽多的婦人。一時之間,她們倆人心裏五味雜陳。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那副倉皇不定局促不安的樣子,一看就是沒有見過什麽大場面的小女子。
可方笑笑與她們卻是完全不一樣的。隻見她接過茶水,姿态優雅地喝了一口,那樣優雅的姿态,充滿了一股子威懾。把那溫大娘看的是一愣一愣的。
在溫大娘的眼裏,面前的少女雖然穿着粗布麻衣,可她身上帶着一股與生俱來的氣質。那種氣質是旁人無論如何也模仿不來的。而且她喝茶的動作也當真是好看的緊,比她以前見過的任何一個人都要好看百倍千倍。似乎就和那宮裏的娘娘并無任何差異。
正如溫大娘觀察着她們姐妹三人一般,而方笑笑也一直在觀察着溫大娘。當她看見溫大娘看到三丫和柳雀兒露出局促不安的神情時,她那雙渾濁的眼睛裏并沒有流露出任何的不善或者是讓方笑笑有種不太滿意的神情。
那張因爲歲月的流逝而蒼老不已的臉上,甚至是那雙眼睛裏面都含着淡淡的笑意。那麽笑意溫順而又祥和,令人十分的舒适。
這大娘是蘇舉人的親娘。老話說的好,有其母必有其子。娘親的一言一行都在間接着影響着孩子,當娘的是如此,做兒子的品行自然也不會差到哪裏去。
所以因爲這一點緣故,縱然此刻的自己還沒有見到蘇舉人,但方笑笑已然便對他生出了好感。
“溫大娘,我記得你剛剛不是說蘇舉人也在教導着孩子們的琴棋書畫嗎?所以我見到這裏有好幾個棋盤,還以爲這個是學生們之間鬧着玩兒的棋局呢!”
聞言,溫大娘笑了笑,随後便如實的回答道:“說起來這其他幾個桌子的棋局确實是學生們下着玩兒的。卻唯獨這個棋局是我兒子和他的至交好友兩人下的。隻是這棋局卻是半個月之前的,當時他們二人下的是如癡如醉且又難舍難分。因此到了這個地步便僵住了,這麽多天過去了,他們二人到現在也都沒有想到能夠打敗彼此的方法。所以這局也就不了了之了。”
方笑笑伸出手指剛想碰一下,卻見三丫扯了扯她的衣角,“笑笑姐,我們初來乍到的,在别人家裏,别碰人家的東西爲好吧!不然會有些太失禮了。”
“放心吧三丫,這蘇舉人既是舉人,又該大度,想來他是不會把這麽點小事放在心上的。”說完話,方笑笑便執起手舉着一顆黑棋子,放到了一個位置上。随後另一隻手又舉起了一顆白棋子,又放到了另一個位置上。
兩隻手就這麽交叉來回相下,一盤棋局又走了幾十步之後,便停了下來。
“接下來怎麽下呢?莫不是姑娘也不知道該怎麽下了吧?”一道溫文爾雅的聲音從旁邊傳了過來。
三丫和柳雀兒這才發現旁邊居然站着一個男人。而且這個男人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站在這裏的,他在這裏到底站了多久……她們兩居然像個木頭一樣愣是一點感覺也沒有。
那男子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裳,大概三十出頭的樣子。他束着頭發蓄着須,方方正正的面容看起來十分的溫和,一看便是一副當夫子的樣子。
那雙眼睛與溫大娘看起來非常的相似,雙眼之間充斥着溫和善良的神色。雖然有着一副鷹鈎鼻,卻也看不出來任何異樣。他一出現後,眼神就緊緊的盯着棋盤,目不暇接,直到方笑笑突然間停下了動作,所以他有些急切,一時之間才忍不住出了聲。
其實,他早就站在這裏已經多時了。
“先生說笑了,我當然是有辦法破解了。可無論左手還是右手,那始終都是我自己的腦子,都是我自己的思緒。縱然是左手或者右手赢了,那于我而言又有什麽意義呢?我永遠也不可能打敗自己。所以這樣下去便是永遠沒有結果,因此我認爲,這盤棋不下也罷。”方笑笑莞爾一笑,淡淡的說着,那幅神情不卑不亢,令人動容。
“不知道姑娘的棋藝究竟是師從何處?”那白衣男子,便是蘇舉人蘇潤之用一種十分火熱的目光看着方笑笑。此時此刻,他的一雙眼睛裏隻有對棋藝無上的推崇與癡迷,全然沒有任何其他的意思,也沒有摻雜着任何的雜質。如此一雙正直無比的眼睛,也是很難讓人産生反感的。
“倘若我告訴公子,對于棋藝我是無師自通。請問公子信嗎?”方笑笑一動不動的盯着他,故意挑逗着他。
“自然是相信的。”
蘇舉人依舊是一副淡定自若的樣子,眼神清澈的沒有摻雜任何雜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