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唐城暗自觀察的這個憲兵少佐,看着年紀不算很大,也就三十多歲的樣子。本就去了樓下的疤臉漢子,馬上打開商行的大門,看到樓梯下的兩具屍體,那個中年男子随即露出一臉的驚奇。疤臉漢子湊過去小聲的說了幾句,中年男子的臉色就馬上變了,得知疤臉漢子還留下一個活口,中年男子的表情這才緩和下來。
“渡邊少佐,臨時發生了一些事情,可能需要耽誤你們一點時間了!”中年男子,也就是這家商行的老闆金大中,用抱歉的口吻,向那個少佐軍官緻歉道。後者卻并不在意金大中的歉意,隻是用輕笑,示意金大中可以先處理自己的事情。這名日軍憲兵少佐越是客氣,金大中的表情,就越發的看着奇怪起來。
心中猶豫之後,金大中最後還是決定先處理疤臉漢子說的事情,保險櫃裏的東西一定要找到。被疤臉漢子弄回來的那個賊偷混混,死活不承認拿了那個黑色布袋,可金大中來來回回的在樓上樓下的找了好幾遍,也沒有找到賊偷混混所說的那個黑色布袋。一直冷眼旁觀的渡邊少佐,這個時候,也把事情看的差不多了。
眼見着金大中的表情越發的頹廢起來,渡邊少佐才終于開口言道,“金老闆,雖然我不知道具體的事情,但你剛才詢問的經過,我也都聽到了!根據你剛才詢問的結果來看,我認爲這個小偷沒有說假話,他的确沒有帶走你的東西。三個小偷,被殺死了兩個,現在隻剩下一個活口。而且他逃離商行的時候,一直被你的人追趕,就算他想要藏匿東西,恐怕也沒有足夠的時間。”
渡邊少佐的話,并未令金大中冷靜下來,反而令他更加的急躁起來。“渡邊少佐,答應給你們的東西,就在我辦公室的保險櫃裏。可是現在…”已經急了眼的金大中,也顧不上這裏還有其他人在場,隻是壓低了聲音沖着渡邊少佐言道。金大中的語速很快,但渡邊少佐,卻是聽的清清楚楚,他的臉色馬上出現了變化。
疑心病同樣不輕的渡邊少佐,等金大中頓住話音之後,卻并沒有馬上開口說話,而是用一種懷疑的目光看向金大中。稍頃之後,表情搖擺不定的渡邊少佐才開口言道,“金老闆,東西沒有交給我們之前,所有發生的事情都跟我們無關!可我既然今天來了,不管東西是丢了還是什麽其他的緣由找不到了,你都必須要給我一個交代。”
伴随着語氣的變化,渡邊少佐的表情也跟着發生變化,話音落下的他,表情中已經浮現出一絲陰冷之色。站在他對面的金大中,此刻已經駭的後背滿是冷汗,他和這個渡邊少佐打交道不是一天兩天,怎麽可能不知道這個渡邊少佐是個什麽樣的人。金大中現在就擔心,這位突然變臉,在這裏結果了自己。許是察覺出了金大中的擔心,站在一邊的疤臉漢子,此刻也是一臉緊張的看着渡邊少佐三人。
和金大中同車的兩個西裝男子,這會表現的更是不堪,他們甚至已經悄悄将右手伸向了自己的後腰,準備随時将後腰上别着的手槍抽出來。渡邊少佐帶來的兩個憲兵軍官,自然也不是白給的,看到這兩個西裝男子的舉動,兩個憲兵軍官卻搶先掏出了手槍。“金老闆,讓你的人别亂動,否則我會下令殺死他們!”
不動聲色的渡邊少佐忽然咧嘴輕笑起來,面對那兩個西裝男子,做出的危險性動作,渡邊少佐的臉上毫無懼色。被兩個憲兵軍官用手槍指着腦袋的西裝男子,不等金大中開口說話,就隻能一臉蒼白的舉起了雙手。一直躲在2樓的唐城,原本準備找機會離開商行,不過聽到這個渡邊少佐開口說話之後,唐城卻改變了決定。
唐城此刻就在2口的樓梯轉角處站着,樓下的說話聲,他是聽的清清楚楚。根據這個渡邊少佐和商行金姓老闆的對話,唐城覺着這裏面有事,而且事情不小。果然,渡邊少佐接下來的話語内容,和那個金老闆的反應和回答,令唐城震驚不已。他事先可沒有想到,原本隻是自己的一時惡趣,居然引出來一件大事情來。
敢情金大中并不是中國人,而是個标準的朝鮮商人,這貨能在租界裏開商行,完全是因爲這貨能鑽營,靠着結交的美國商人,才在租界裏站住腳跟。原本日美之間沒有爆發沖突的時候,金大中的日子還過的不錯,可是珍珠港之後,上海日軍對租界裏的美國人便沒有了好脾氣。金大中結識的那幾個美國商人,逃的逃抓的抓,連他自己也被憲兵司令部給盯上了。
如果隻是沒了些許财物,對金大中來說,還不算什麽。可惜他有個不長腦子的兒子,金大中那個13歲才來上海生活的兒子,也不知道是被誰給洗了腦,一門心思加入朝鮮救國軍組織。唐城來上海之前,潛伏在上海租界裏的朝鮮救國軍,正在策劃針對日軍碼頭實施襲擊破壞。可惜他們中間混入了特高課的密探,金大中的兒子被同夥供出,現在被關押在憲兵司令部的大牢裏。
爲了營救自己的兒子,金大中算是賭上了一切,花費重金打通關節,原本被關押在特高課的兒子,才被轉移到了憲兵司令部手裏。渡邊少佐是金大中的舊識,兩人原本在朝鮮半島的時候,就已經認識。嚴格來說,渡邊少佐雖然穿着憲兵的軍裝,但他并不算是上海憲兵司令部的人。如果不是因爲金大中兒子的事情,渡邊少佐,也不可能從朝鮮臨時抽調來上海。
換句話說,這個渡邊少佐之所以,從關外臨時調來上海憲兵司令部,主要目的,便是想要通過金大中,來遊說金大中的兒子成爲上海憲兵司令部的密探,借此來遏制潛伏在上海的朝鮮救國軍組織。金大中隻是個商人,一心救子的他,哪裏會想到這個渡邊少佐,不但想要他的錢,而且還要發展他兒子成爲密探。唐城雖說跟朝鮮救國軍打過交道,可他同樣對朝鮮人沒有什麽好印象,不過現在,他心裏突然冒出一個想法。
聽着樓下傳來的交談聲,唐城忽然覺着,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利用一下這個機會。朝鮮救國軍雖說不靠譜,但他們跟日本人天生對立,如果自己能抓住機會利用一下,說不定上海日軍要承擔的壓力會成倍增加。樓下的聲音還在繼續,唐城也繼續站在樓梯轉角處仔細聽着,聽到金大中突然說出膠卷兩個字的時候,唐城忽然想起黑色袋子裏的那兩個盒子。
雖然樓下的金大中和渡邊少佐,都沒有提及膠卷的内容,但唐城猜測,他們所說的膠卷一定牽扯很重要的事情,否則這個渡邊少佐不會入夜後來這裏。金大中到底是個能說會道之人,原本準備現在就逼迫對方就範的渡邊少佐,居然對金大中寬限的時間。“席城,到底是怎麽回事?”目送渡邊少佐三人乘車離開,回過身來的金大中,表情中滿是狠辣之色。
被金大中稱呼爲席城的疤臉漢子,隻是将今晚的事情,再一次告知給金大中,并且再三确定,自己追趕最後這個賊偷混混的時候,并沒有留意對方手裏是否拿着黑色袋子。金大中對疤臉漢子是放心的,所以他不會認爲,那個黑色袋子是疤臉漢子自己藏起來了。樓下傳來的慘叫聲,聽的唐城很是無趣,既然已經弄清楚了金大中和渡邊少佐之間的交易内幕,剩下的事情,唐城也就沒了興趣。
唐城張嘴打了個呵欠,然後悄無聲息的從2樓辦公室的窗戶離開,隻可惜在這裏耽誤的時間太長,周圍已經沒有了店鋪開門。唐城順着街邊,在周圍溜達了一圈,好不容易在一家正在點貨的雜貨鋪子裏,買到一盒餅幹,這才算是解決了晚上的吃飯問題。接下來的兩天時間裏,整個上海還是處于風聲鶴唳的局面之中,階裏也仍舊有大量的便衣特務出沒。
遲遲沒有找到那個神秘的襲擊者,不管是憲兵司令部還是特高課這邊,都覺着一口惡氣憋在胸口吐不出來,憋的他們很是不痛快。雖說這次的整體搜查行動中,他們也抓到中統的不少人,順帶着還挖出一夥朝鮮救國軍的殘餘勢力,可他們真正的目的并沒有達到。于是乎,又有人提出,那個神秘的襲擊者會不會已經離開上海了?
又找到了好機會的唐城,怎麽可能輕易倆上海,這兩天時間裏,他不但找了個照相館,沖印出了那兩個盒子裏的膠卷,而且還反複推演出了兩個行動計劃。第三天一大早,等洋房裏的傭人外出買菜之後,唐城也跟着離開這裏,他需要先聯絡到許還山,然後是軍統上海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