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證明自己所言不虛,經營書店卻擅長琴棋書畫的張伯,甚至還根據自己的記憶,在謝汝林到來之前,就在書店裏畫出了唐城當時穿着的飛魚服。“這是你來之前,我按照記憶畫出來的,雖說畫的不全,但大緻上是沒有問題的。要不是你來了,我就打算拿着這張畫,去找幾個老朋友再确認一下。”
張伯的話,和眼前這張還沒有幹透的畫,令謝汝林心中原本的狐疑,非但沒有消散,反而越發的強烈起來。“張伯,就算你們當時都聽到了那句呼喝,也都看到有人穿着和戲台上一樣的衣服。可錦衣衛都是幾百年前的舊事了,何況他們跟清政府還是死敵,他們怎麽可能一直延續到了現在?”謝汝林的話聽上去也沒有問題,但張伯也堅持自己聽到和看到的。
謝汝林在書店裏跟張伯墨迹的這段時間裏,租界裏出了錦衣衛的消息,已經很快蔓延開。和謝汝林一樣,上海地下黨也同樣收到這條消息,他們同樣心存疑惑。不過上海地下黨組織的高層此刻并沒有多餘的精力關注此事,因爲電影院遭遇襲擊的時候,他們的一名交通員就在事發的電影院外面。根據這名交通員的事後回憶,如果當時不是電影院裏出現槍聲,他可能已經進入電影院裏被捕了。
“一定要找到這個人!”得知有人在電影院裏射殺多名日僞特務和日軍憲兵,上海地下黨組織的高層,在不知對方是敵是友的情況下,隻是下令權利搜集跟電影院襲擊有關的線索和情報。這個時候的唐城,卻早已經回到了他在HK區租的小院子裏,任誰也不會想到,這個總是一臉輕笑的年輕人,剛剛才在租界裏幹了一件大事。
錦衣衛,這個大多數中國人都會覺着陌生的稱呼,因爲唐城的惡趣,很快就在上海傳開。幾個76号的便衣特務,更是聲稱自己親眼看過當時射殺大批日軍憲兵的鐵杆雕翎箭,那東西一看就不是戲台上用的道具,而是殺人的利器。就在當天夜裏,仍舊是歌舞升平的上海租界裏,大街小巷滿是身穿便衣的日僞特務和幫會分子,他們今晚就隻有一個任務,就是找到那個扮成錦衣衛的襲擊者。
躲在HK區裏的唐城,這個時候正在住所附近的居酒屋裏,和兩個新認識的日本僑民喝酒閑聊。木村勇的住所,就在這間居酒屋前面那條街,甚至唐城站在居酒屋2樓偏左的那個房間裏,就可以從窗戶中看到木村勇住所的後窗。根據軍統提供的情報顯示,這個木村勇并沒有嗜酒的習慣,但此人一心往上爬,必要的外出應酬卻是必不可少的。
唐城先前在租界裏搞事情,并不是事到臨頭不得不出手,他隻所以會那麽做,主要目的還是想要搞亂租界,逼着那些能力低下的日僞特務,短時間裏不敢再去租界。木村勇并不是一個能力突出之人,他能在上海特高課混到現在,靠的不是能力,而是無底線的拍上級的馬屁所緻。局座原本給予唐城的命令,是幹掉這個木村勇就可以馬上返回重慶,但是現在,唐城卻已經修改了原本的計劃。
因爲日軍的步步緊逼,和租界裏外國勢力的一步步後退,上海目前的形勢非常的嚴峻。唐城沒有指望因爲自己的到來,就能扭轉上海現在的形勢,他想要做的,隻是利用好這個機會,給上海日軍留下一個難以忘懷的記憶。“小田君,你聽說了嗎?今天在租界,有人襲擊憲兵和特高課的便衣外勤,據說死了不少人!”
唐城三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着各自的事情,在他們身後的位置,幾個日本憲兵也聊的很是熱鬧。聽到這幾個憲兵在聊電影院的事情,唐城并沒有回頭,而是繼續和自己新認識的這兩個日本僑民小聲的閑扯,隻是看這兩個日本僑民的反應,這兩個貨似乎也聽到了這幾個憲兵的聊天内容。前方戰事膠着,日軍開始大量補充新兵,就連駐守上海的憲兵部隊裏,也開始添加新兵。
此刻坐在唐城他們身後的這幾個日軍憲兵,也都是今年才從日本本土過來的新兵,所以他們才會肆無忌憚的在居酒屋裏,聊起了白天電影院的事情。實際上,此刻并不隻有唐城三人,在偷聽這幾個憲兵的聊天。就連居酒屋的老闆娘不知何時,也坐了過來,假裝幫着倒酒的老闆娘,也在偷聽這幾個憲兵的閑聊。
很多人都是這樣,原本都是老實人,但隻要一喝酒,老實人也馬上變得不老實起來。這幾個才從日本本土補充來的新兵便是如此,他們之前才進入居酒屋的時候,每一個都看着很有禮貌,說話的聲音也不算大。可是現在,幾杯酒下肚之後,原本看着老實的幾人,已經開始口不擇言的議論起被特高課和憲兵司令部嚴密封鎖的事情。
唐城不動聲色的聽了一會,發現身後這幾個憲兵,也隻是翻來覆去的重複那幾句話,他便知道這幾個貨怕也是從其他人口中聽來的消息。“差不多了,我先回去了!”心中突然浮起一絲不好的唐城,放下手中的酒杯,随即起身站起準備離開。“菊子夫人,有些事情,知道的多了并不是什麽好事!”臨走前,唐城還不忘記提醒居酒屋的老闆娘。
或許是老天爺也在配合唐城,就在老闆娘一臉疑惑的擡頭看向唐城的時候,從門外進來兩個憲兵軍官。那幾個憲兵新丁的說話聲很大,才進來的這兩個日軍軍官,立馬就聽到了他們正在大聲議論的事情,不由得臉色大變。唐城起身的時候,就一直在用眼角的餘光注意居酒屋裏的情況,這兩個剛進來的日軍軍官,自然是唐城重點關注的目标。
發現這兩個日軍軍官臉色大變,并且直愣愣的沖着這邊來了,唐城馬上沖着老闆娘微微點頭之後,便向自己的左側走了兩步,先将身後那幾個大聲說話的憲兵新丁露了出來。看這兩個日軍軍官的反應,唐城擔心一會又麻煩出現,所以他試圖用身後的這幾個憲兵新丁,來吸引這兩個日軍軍官的注意力,好爲自己赢得走出這裏的時間和機會。
可是令唐城沒有想到的是,就在他準備低調離開的時候,居酒屋的老闆娘并沒有馬上去招呼這兩個日軍軍官,而是先伸手拉住了唐城身上這件和服的下擺。唐城下意識的一愣,馬上就聽到其中一個日軍軍官大聲呼喝起來,“所有人都坐在原位别亂動,否則會被憲兵帶走。”說話的日軍軍官佩戴着中尉軍銜,他的話讓居酒屋裏馬上安靜下來。
此刻隻能原地坐下來的唐城,也不知道自己該感謝居酒屋的老闆娘,還是該對其怒目而視。另外那個日軍軍官則是一名少尉,但兩人之中,他臉上的怒意卻更甚。“混蛋,你們剛剛在說什麽?你們的上級,沒有告訴你們,這件事不允許私下議論嗎?”脾氣暴躁的日軍少尉,掄圓了右手,挨個扇了那幾個新兵一記耳光。
挨了巴掌的新兵,每一個都滿臉惶恐的低着頭,他們這個時候,才想起來上級的确說過不準議論電影院的事情。日軍少尉的舉動,令居酒屋老闆娘連同其他人不禁暗自惶恐起來,坐在老闆娘身邊的唐城,也裝着害怕的樣子,低垂眼簾不敢左右四顧。好在那個中尉軍官還算理智,環視一圈居酒屋裏的其他人之後,他的目光落在了老闆娘的身上。
“菊子夫人,我猜你們剛才什麽都沒有看到,也什麽都沒有聽到吧?”中尉軍官的聲音有點冷,老闆娘忙不疊的點着頭,口中更是連連稱是,其他人也是點頭如搗蒜一般。許是因爲唐城是挨着老闆娘坐的,而且看着年紀不大,所以中尉軍官也隻是掃了唐城一眼,便沒有再注意他。一直加着小心的唐城,下意識的暗自松了一口氣,跟着其他人快步離開了居酒屋。
稍後回到住所的他,并沒有馬上上床睡覺,而是開始檢查武器彈藥。第二天一早,唐城便跟着人流離開HK區進入租界,他今天先要在租界裏租一間房作爲臨時的落腳點。唐城昨日在租界裏留下記号,原本是準備聯絡軍統上海站的,可是電影院裏發生的變故,使得唐城再次改變了原定的計劃。
他現在并不準備馬上聯絡軍統上海站,既然戲已經開場,什麽時候結束,還要看特高課是否上套。和昨天相比,租界裏出沒的便衣特務似乎更多了,唐城一路走來,已經被好幾波看着可疑的家夥暗自觀察過。唐城不動聲色,隻是按照計劃,在一棟公寓樓裏租下一個房間。唐城選擇在這裏租房,并不是因爲房東是個白俄,而是因爲這棟公寓樓恰好是在一個三岔街口,這裏非常适合唐城随時撤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