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半夜就開始下的雨,一直到了天色亮起來也沒有停,伴随着城市的蘇醒,街上的油紙傘也漸漸多了起來。臨近午飯時間,街道裏的路人們紛紛加快了行走的速度,他們都着急趕回家吃飯。行人紛紛疾步快走的街道裏,一對步态悠閑手裏打着黑色鋼骨傘的年輕男女,在街道裏路人們的襯托下就格外顯得引人注意。
“幾個月沒有回來,重慶看着還是原來的樣子。”黝黑眼眸中閃過一絲笑意,走在外側的唐城心中滿是感慨。從上海返回重慶已經半月,在家裏住了幾天之後,唐城便重新召集了調查隊的那些老警,按照張江和的意思,時隔數月之後,唐城重新組建了特别調查隊。這一次,唐城給特别調查隊起了個響亮的名字,叫做城市搜索隊。
返回重慶的路途中,唐城不止一次想象數月未見的重慶現在是個什麽樣子,等他回到了重慶,才發現重慶還是原先的那個樣子,隻是街道裏多了些店鋪和很多的陌生面孔。唐城的自言自語,讓走在兩人内側的周紅妝下意識的扭頭看向唐城,唐城不在重慶的這段時間裏,周紅妝幾乎沒有睡過一個好覺。雖說唐家周圍有馬爺的那些徒弟們暗中護衛,可周紅妝卻還是在時刻戒備着,唐城離開前,專門叮囑她要照顧好家人。
現在好了,唐城終于回來了,周紅妝的一顆心終于算是能落了地。今天雖說是個雨天,讓人覺着心中沉甸甸的不舒服,可周紅妝的心中卻是不住的雀躍着,因爲唐城今天要帶她去吃西餐。數月沒見,再次回到重慶的唐城,就顯得成熟了許多,周紅妝單獨跟唐城出來,起初還顯得有些羞澀,隻是随着時間的流逝,兩人間的那種生疏感漸漸散去。
“怎麽可能是老樣子!”和唐城重新熟絡起來的周紅妝接過話頭。“城裏這段時間多了不少的外鄉人,你沒見街上的鋪子也多了很多啊!就咱家的那條街,上個月還來了幾個浙江人,說是想在咱家那條街裏租鋪面,後來馬爺那邊沒有同意。要不是警察局看的緊,街面上那些沒事做的小混混,早就把街面折騰的一團糟糕了。要我說,還是該再抓一次,反正城外的勞改農場也一直缺人手幹活。”
周紅妝說的這些,唐城回來之後,都已經從登門拜訪的那些老警口中聽說。和唐城離開重慶之前相比,現在的重慶城裏,已經容留了大量南下的流動人口。還好在重慶站和重慶警察局的聯手管制下,街面上無所事事的流氓混混,大多都被抓去城外的勞改農場進行強制勞動改造,昔日不可一世的袍哥堂口,也大多遷去其他地方,總之重慶城裏的秩序看着還算不錯。
“快了,再過幾天,等搜索隊正式上班,就很快會對城裏的流氓混混,進行新一輪的嚴打!如今這種局面來之不易,誰都不能破壞,否則就是跟全體重慶人爲敵,畢竟誰都不會願意生活在一座秩序混亂的城市裏。”唐城這麽說,是因爲張江和領導的重慶站,目前已經掌握重慶城裏多數的輿論渠道,身後有大量重慶城裏的中層人群和知識分子作爲後盾,新一輪的嚴打行動隻會獲得大多數重慶人的支持。
唐城兩人一邊說話,一邊順着街道向前移動,很快就出現在街道中段的這家西餐館門口。重慶城裏很早就有了西餐館,隻是唐城從來都沒有來過,今天會帶着周紅妝來這裏吃飯,一方面是爲了帶周紅妝出來散心,另一個方面,是唐城接到手下老警的密報,說這家西餐館有些不大對勁。
在上海的時候,唐城就已經從漢斯口中得知,在上海租界裏,一直有一些外國人暗中替特高科做事。既然上海有外國人能爲了錢甘願替特高科做事,那麽,在重慶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何況這家西餐館除去老闆是個大鼻子老外,其他的都是中國人。日本人和中國人一樣,都是黃皮膚的亞洲面孔,而且唐城知道重慶城裏還有沒有被發現的日本特務存在。
西餐館的生意不算好,不過唐城帶着周紅妝走進這家西餐館的時候,這家看着門臉不小的西餐館裏,已經坐着幾個客人。周紅妝在上海的時候,也有去這種西餐館吃飯的經曆,所以不用唐城太過操心,周紅妝拿着菜單就點了自己喜歡吃的。唐城不費那事,就直接點了一份炖牛肉,然後開始暗自打量西餐館裏的其他客人。
唐城和周紅妝面對面坐着,兩人很明顯都不在狀态,但其中也有着明顯的差别。周紅妝的心不在焉,是因爲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唐城身上,畢竟唐城離開重慶幾個月才回來,周紅妝很珍惜跟唐城獨處的機會。而唐城此刻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餐館裏其他的客人身上,不過他并沒有馬上看出異常來。
唐城的暗中觀察很是小心,雖然有餐館裏的客人覺察到了異狀,可唐城和周紅妝的穿戴和年齡卻是最好的掩護,根本不會有人懷疑他們。暗自觀察一陣之後,等唐城他們點的東西送上來,唐城便馬上将狀态調整回來,畢竟炖牛肉還是很香的。唐城的一份炖牛肉隻吃了一半,西餐館裏就來了新的客人,來人穿了一身灰色的中山裝,帶着一副眼鏡,右邊胳膊夾着一個棕色的皮包。
這人一出現,唐城的呼吸明顯就急促了幾分,對于他的神色變化,坐在對面的周紅妝自然是注意到了。隻見唐城眸光一閃,很快就垂下眼簾,将眼神很好的掩飾下來。拎着公文包的眼鏡男子,進入西餐館之後,隻是随意掃了一眼,便直奔餐館西北角的那張餐桌。餐館西北角那張餐桌已經有人,唐城之前就已經觀察過那張餐桌的客人,因爲那是個年輕女人,所以唐城并沒有太過留意。
因爲這個眼鏡男子的出現,唐城開始注意到一直坐在角落裏的那個年輕女人,看對方的打扮和穿戴,中規中矩的病沒有什麽出格的地方。“那個女的,我認識,是城南中學的音樂老師。”周紅妝好歹也是幹過一段時間的地下黨,隻是順着唐城的視線,往餐館角落的那張桌子掃了一眼,便馬上發現了一張依稀見過的面孔。
“她的名字,我不知道,上次陪着娘去城南教堂的時候,湊巧見過她一次,她當時是陪着嬸嬸去的教堂,娘認識她家的嬸嬸。”在唐城的暗示下,周紅妝壓低了聲音。“她應該已經記不得我了,我上次見她的時候,都已經是一個月前的事情。再說當時也就是遠遠的看了一眼,她都沒有看到我,要不是她耳垂上的那顆痣,我也想不起是見過她的。”
周紅妝的回答,令唐城很是驚奇,一個隻見過一面而且已經過去一個月時間的面孔,還能被周紅妝想起,這說明周紅妝的記憶力驚人,而且善于抓住人物的特征來加深記憶。“那個拎着公文包的,我認識,是張叔站裏的一個副科長,叫周文。”唐城暗自對着周紅妝豎起拇指,也低聲解釋了自己爲什麽要注意那邊的原因。
張江和認了周紅妝做幹女兒,周紅妝自然也知道張江和是做什麽的,一個情報站的副科長如此行蹤詭異的出現在這裏,周紅妝也知道這件事似乎并不尋常。“你是…懷疑這個叫周文的有問題?那會不會牽連到幹爹啊?幹爹是站長,要是他手底下的人出了問題,勢必會連累到幹爹。”周紅妝隐隐擔心起來,唐城卻給了她一個大可以放心的眼色。
“你且放心,張叔是情報處的老人,内部出了問題,内部解決就是了,如果強行藏着瞞着,反倒是會被人抓住把柄。再說我現在隻是懷疑,如果這個周文真的有問題,那也是他自己的事情,絕對不會牽連到張叔。”唐城和周紅妝低聲說話的這會功夫,周文已經跟那個年輕女人坐在了一起,雖然聽不到周文兩人的交談内容,但唐城覺着周文跟那個女人關系不一般。
發現了值得懷疑的人和事,唐城兩人便放慢了吃東西的速度,同時唐城也沒有放棄觀察餐館裏的其他人。約莫一刻鍾之後,餐館裏又來了客人,而且是唐城和周紅妝都認識的。張曾和同組的老警,一進餐館的門,就一眼看到了面朝門方向的唐城,看到唐城隐晦打出的手勢,張曾兩人的注意力,便馬上都轉移去餐館角落的周文兩人身上。
張曾兩人的出現,全都是計劃好了的,按照唐城和手下老警們的計劃,如果他和周紅妝在半小時内沒有從餐館裏出去,等在外面的張曾他們,就會分出一組人手進入餐館。唐城他們制定這個計劃,本意隻是爲了偵查這間西餐館,隻是他們并沒有想到,唐城一出馬,就有了收獲,隻是收獲的對象并不是唐城想要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