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城的心中實際一直很糾結,還保留這後世記憶的他,清楚的知道日軍進攻中國的大概計劃,和戰事全面爆發的時間,可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把這些告訴給他人。把一件還沒有發生的事情說給人聽,很大可能會被他人當成是神經病,但也有可能會成爲有心人的目标加以控制。唐城不想做神經病,也不想被人控制,所以他才會一直忍耐到了現在。
可張江和今天已經告訴他說,調去重慶的調令可能很快就會下來,心中頗感無奈的唐城,這才突然意識到留給自己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家人已經被送去重慶,周紅妝和張江和也會跟自己近期南下重慶,南京城裏再也沒有自己的親人。對于那些可能會死傷在戰火和日軍屠刀下的同胞,唐城隻能在心中默默的說一句對不起,因爲就算唐城此刻在城中散布有關南京會被戰火波及的留言,怕是也不會有人會相信,畢竟戰事還并未發生。
一件尚未發生的事情,不管你有着何種理由,那些平日裏隻關注柴米油鹽的普通民衆,是絕對不會相信的,更何況他們中的很多人,已經在這裏生活了多年。故土難離,說好聽一些是念舊,說難聽的便是思維意識在作祟。可唐城對此卻是一點辦法都沒有,所以他現在隻能是救一個算一個,許還山便是其中之一。
唐城不能說這個消息是來自自己後世的記憶,漢斯在南京的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正好給了唐城借口消息來源的便利。不管許還山他們事後如何查找證實,最多隻會追查到漢斯的身上,可漢斯卻偏偏就是德國情報部門的人。追查到此的許還山他們,也隻會認爲唐城透露給許還山的消息,是來自漢斯這個德國情報人員的口中,因爲唐城和這個德國人是朋友。而這一點,曾經是上海地下黨組織外圍成員的周紅妝就能證明。
爲了制造這個契機,唐城兜兜轉轉的琢磨了很久,主動收留周紅妝,并不是因爲周紅妝那張英氣十足的面孔,而是周紅妝曾經是上海地下黨外圍成員的這個身份。唐城主動收留和救治周紅妝,完全是打着一石二鳥的想法,其一是爲了讓張江和這隻孤雁有機會能跟地下黨拉上線恢複聯系。其二便是唐城一直在琢磨的事情,主動露出周紅妝這個破綻給漢斯,這樣才好跟漢斯徹底拉上關系。
事後證明,唐城的想法是正确的,原本并不是很信任唐城的漢斯,在唐城主動袒露周紅妝的身份之後,不但爲周紅妝辦理了一份德國情報部門在華外圍成員的身份證明,還向唐城表露了約瑟夫的身份。有周紅妝這個把柄在手裏攥着,漢斯這個中國通,就不怕唐城會對自己不利,但他并不知道這個把柄,卻是唐城主動送給他的。
唐城從未真正相信過漢斯,尤其在他得知漢斯是爲德國情報部門工作之後,縱然這個時代令很多人不得不做出違心之舉,但唐城并不認爲一個跑來中國從事情報工作的外國人會成爲自己真正的朋友。唐城一直覺着,自己和漢斯之間就是赤裸裸的利益聯系,尤其在那個猶太小女孩愛麗絲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唐城認爲自己和漢斯之間的利益聯系似乎更加穩固了。
突然出現的猶太小女孩愛麗絲,在唐城看來,便是自己一直等待的那個契機。因爲愛麗絲的出現,唐城不再擔心漢斯會出賣自己,或是用周紅妝原來的身份來要挾自己。因爲愛麗絲的出現,讓唐城意外知曉漢斯和約瑟夫并不是真正誠服德國**政府,而這一切被唐城反複分析推演之後,就給了他向許還山吐露某些敏感内容的動力。
一件幾個月後才會發生的事情,被唐城說的合情合理,跟唐城分開之後的許還山馬上緊急聯系了自己的上線,并通過特殊渠道将消息傳遞到了南京地下黨組織高層的手中。暫時選擇蟄伏的南京地下黨也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給弄懵圈了,隻是經過一輪簡單的讨論,他們中的很多人便認爲這個消息隻是無稽之談,南京可是國都,就算國民政府不給力,那些在南京城裏有着領事館的外國列強也不會坐視南京出事。
将消息透露給許還山的唐城,自然不會知道後續發生的這些事情,因爲就算他知道了南京地下黨組織的态度,也是無能爲力橫加幹涉。兩天時間很快過去,唐城三天前找的那家木器店派人來送貨,紫檀料打制的首飾盒和手串多達十幾件,而唐城最喜歡的卻是那兩對紫檀料的木質文玩核桃。
“叔,這可是個好東西,經常把玩這東西,不但可以練手,還可以預防很多病症。”跟木器店來的人結清了餘款,唐城将其中一對紫檀核桃塞給了張江和。周紅妝對這些不感興趣,但還是被唐城強塞了一個首飾盒和一串紫檀手串。“拿着吧,這東西原本就有你的份!好好收着,以後能值點錢。”唐城的不容拒絕令周紅妝隻得收下那個首飾盒和手串。
張江和對唐城的不務正業很有些惱火,隻是等他一手一個攥着紫檀核桃把玩一陣之後,也漸漸喜歡上了這東西。紫檀生長緩慢,幾乎屬于不可生資源,唐城折騰這些東西,自然也是爲了以後着想。見張江和并沒有因此說教自己,唐城便像是脫了缰繩的野馬一樣,在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裏,通過中人又弄來不少的紫檀木料。
“處座,按照你的要求,我手下的人一直盯着那小子,不過那小子這幾天的活動軌迹,有些出乎咱們的預料。”情報處大樓的處長辦公室裏,曹萬春将一本記錄放在辦公桌上,面色沉靜的處長打開記錄本,隻是草草掃了幾眼,便随手将記錄本扔在一邊。曹萬春見狀,便輕聲言道,“也不知道那小子是中了什麽邪,這幾天都在找人到處搜集紫檀,不管是大料還是邊角小料,他都要。”
曹萬春說話的時候,一直在留意處長的反應,從那晚張江和在會議室裏拍了桌子開始,唐城就沒有再來過情報處大院。面前這位處座大人叫自己安排人盯着唐城,曹萬春也猜不出這趟差事糾結是好是壞,隻能交代手下人在盯梢唐城的時候,一定要做好記錄。隻是按照曹萬春的經驗來看,這兩天正對唐城的盯梢是失敗的,因爲那小子身上根本就沒有什麽值得盯梢的地方。
每天要到太陽高升才出門,即便出門也隻是跟幾個木料中人喝茶聊天,要不就是去那幾個固定的木器店轉悠,曹萬春此刻唯一關心的事情,就是那小子收集這麽多的紫檀料要做什麽。“繼續派人盯着那小子,張江和這次吃了這麽大的虧,我就不信那小子能一直這麽沉得住氣。”略微思索之後,處長給出的回答出乎曹萬春的預想。
可處長的命令便是如此,曹萬春隻能附和不能抗命,而且他已經從處長的表情看出,盯梢唐城并不是要對那小子做什麽,說不定這是處長對那小子的一種保護手段。這幾天過的很是悠閑的唐城,還并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人盯梢,他這幾天都忙着收集紫檀料,整日裏忙進忙出的看着很是忙碌。
南京雖說是國都,而且居住在這裏的達官貴人不少,可有意出售紫檀料的人卻寥寥無幾。唐城這兩天煞費苦心,找了不少木料中人找尋紫檀料,甚至還找了古玩行和當鋪的熟人幫忙,結果也隻收購來隻夠做幾扇屏風和一些小擺件的紫檀料。大把的法币出手,換來眼前這些紫檀料,周紅妝和張江和已經不知道自己該是高興還是心疼。
“看那你們那眼皮子淺的勁頭!”始作俑者的唐城并不接受周紅妝和張江和兩人的指責,而是振振有詞的跟兩人開始激辯起來。“這法币見天的貶值,雖說眼下貶值的速度還不算快,可是就照這樣下去,說不定那天這法币就不值錢了。銀行早就停了法币兌換黃金和外币的業務,如果不早早把這些法币花出去,難道還要留在手裏等着變成廢紙?”
唐城手裏有不少法币,有他從上海帶回來,還有那晚從趙山海保險櫃裏搶來的。雖說張江和不知道唐城手裏還有多少法币,但法币貶值卻是個不争的事實,所以唐城這麽說,張江和一時之間也想不出該如何反駁唐城。“再說了,不是您老人家要我留在家裏,别出去惹事的嗎?那我在家裏折騰這些木頭總是可以的吧?”
唐城近乎無賴般的狡辯,讓張江和很是無語,可是唐城臉上這幅模樣也的确欠揍,惱羞成怒的張江和随即不管不顧,直接招呼周紅妝幫忙按住唐城,然後狠狠賞了唐城幾記爆栗。帶着命令來張家的姚秘書,走進張家的時候,就正好趕上這一幕,一家三口笑鬧城一團的場面,看的姚秘書哭笑不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