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張江和總算是入了套,已經開始順着自己的誘導自行做出判斷,唐城心中早已經樂開了花。擁有後世記憶對于身處這個混亂年代的唐城而言,是一件好事,同時也會是一件禍事。在唐城心中,早已經将張江和視若家人,可他始終不敢将自己早已經知道的事情告訴給張江和,比如戰争的軌迹和結果。
張江和有着隐秘身份,不管是他明面上的身份,還是私底下,都是一名特工。尤其是像張江和這樣肩負潛伏任務的孤雁,決計不會輕易相信被人,唐城也設想過把一些事情告訴給張江和,但他知道,一旦自己說出這些,自己和張江和之間的關系就會發生變化,而且一定會朝着不好的方向發展。
“叔,不會吧?特高科的膽子不會那麽大吧?南京畢竟是國都,如果他們先用刺殺的手段挑起事端,情報處的刺殺高手也有不少,特高科未必能擔得起後果。”唐城并沒有順着張江和的意思說話,而是先小小的唱了一記反調,一記熟悉張江和性格的他知道,自己越是這樣說,張江和就會越發的認定之前的那個判斷。
果然,唐城的話音剛落,張江和便狠狠一記白眼瞪過來。“幼稚!現在的局勢已經能說明一些事情,北邊的日軍頻頻進行兵力調動,難道他們那是吃飽了閑着沒事幹了?早就說了,叫你多看點書,别整天就知道錢啊錢的,傳出去了也互撕丢你們唐家的面子!”被張江和毫不留情的斥責了一頓,唐城心中反倒很是歡喜,因爲他看得出,張江和這是真正在乎這件事了。
“中國地大物博,面積廣闊,整體地形上卻是北高南低。”随口訓斥了唐城幾句之後,張江和伸手沾着茶水,就在茶幾上劃拉出一幅大緻的對中國地圖。“北方多平原地形,而南方水網縱橫,這裏是上海,這裏是南京。如果日軍在北方部隊南下的同時,在上海、南京兩地制造騷亂或是直接發動戰事,整個北方就危險了。”
張江和的手指在茶幾上重重點了幾下,方才那些話,與其說是他在給唐城講解,實際卻是張江和在解自己的心結。低頭看着自己在徐州和山東兩地下意識劃出的叉,張江和似乎也被自己的想法給駭了一跳,随後像是安慰唐城般的澀聲道。“也許…也許是我想差了,日本人或許…沒有這個意思!對,這隻是我瞎猜的,根本做不得數!”
看着張江和自欺欺人般的赤白了面孔,唐城忽然覺着自己很殘忍,他這才知道,欺騙一個好人的感覺實際也不很好受。“叔,咱們兩個現在都算是閑雜人等,咱們關起門來說什麽都可以,最重要的,你說的這些要讓處長知道才行,否則就真的隻是您一個人的遐想了。”唐城低聲建言,張江和随即隻覺着眼前一亮,沒錯,自己的判斷可能不會被上面承認,但是位高權重的處長就不一樣了。
來了精神的張江和馬上抓起電話,唐城也不阻止,隻是坐在旁邊靜靜的看着聽着。接到張江和打來的電話,正在書房裏翻看卷宗的處長也很是驚奇,張江和一貫的脾氣臭硬,從來不肖做溜須拍馬的舉動,主動打電話來家中找自己,這還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先不說張江和打來電話是爲了什麽事,就單單張江和的這個反常舉動,就足以引起處長的興趣來。
如同唐城料想的那樣,張江和隻是将事情跟電話那頭的處長說個大概,唐城就看到坐在沙發裏的張江和下意識的挺直了背脊,然後就起身從沙發裏站了起來。“叔,你說這算是不算是自己搬磚砸了自己的腳?”被張江和交代了去發動轎車,一臉不情不願的唐城慢吞吞的從沙發裏起身,用言語發洩不滿的時候,還被張江和用鞋子給砸了屁股。
張江和接到處長的命令,要他馬上趕回情報處總部,外面都已經黑透了,這個司機隻能是唐城來做。得知唐城兩人要外出,躲在房間裏暗自生悶氣的周紅妝不依不饒,張江和無奈,也隻得答應帶上周紅妝。“叔,一會到了總部大院,你可别把我給賣了啊!我這幅身闆小,可扛不住你們這些大老爺們的揉搓!”開車趕往情報處總部的途中,見張江和一副表情嚴肅的樣子,唐城便故意出言逗樂,卻又被張江和給說教了一頓。
“說的什麽鬼話!你也是個大人了,别忘了你爹是怎麽殉國的!你既然接受了父輩留下的承蔭,就該爲此付出必要的代價和義務。國家國家,沒有國,哪裏來的家,這麽粗淺的道理,你難道不懂?”被張江和一路說教的唐城不敢作聲,隻是聚精會神開車,他這會忽然有些後悔開剛才的那個玩笑了,生怕會把張江和給氣出個好歹來。
還好張江和的身體不錯,雖說少了一條胳膊,但是說教了唐城一路,也沒見張江和打個咳嗽。轎車開進情報處大院,唐城這才暗自松了一口氣,看廊檐下停着的那幾輛轎車,情報處的中高層大佬們顯然是都已經趕過來了。“叔,我和紅妝就不進去了,你有事就派人下來叫我們。”唐城沒敢跟着張江和上樓,隻是拉着周紅妝在1樓的值班室裏等着。
張江和恨鐵不成鋼的瞪了唐城一眼,當着那幾個值班隊員的面,張江和也不好繼續訓斥唐城,隻好獨自上樓去了。等在值班室裏的唐城,不知道張江和上樓後都會遭遇到什麽,總之自己該做的也都做了,該說的也都說了,剩下的事情,就隻能看老天爺的意思了。約莫一刻鍾的時間之後,腳步匆匆的姚秘書從樓上下來,把唐城從值班室裏叫了出來。
“張隊長說的那些,都是你告訴給他的?”姚秘書的表情看着有些詭異,因爲不知道對方是個什麽意思,以至于被叫出值班室的唐城遲遲沒有回答對方的詢問。唐城的故作呆愣讓姚秘書哭笑不得,随即壓低聲音對唐城言道,“處長在上面拍了桌子,從住所來總部的路上,處長就在考慮張隊長在電話裏說的那些事情,我能看得出來,處長對此是有贊同的。”
姚秘書雖說隻是寥寥幾句話,但唐城卻已經從中聽出意思來,“您的意思是說,處長也同意我張叔的分析和推斷,隻是處裏的一些人并不認同?”姚秘書聞言,對着唐城豎起大拇指,他隻是稍稍點了幾句,唐城就能想明白其中的關鍵,這倒是有些出乎他的預想。
“那你這…”唐城想說姚秘書突然下樓來找自己,是他自己的想法還是處長的意思,話到嘴邊,腦海中卻閃過言多必失和謹言慎行這幾個字,唐城便及時刹住了嘴。如果換作是其他人,唐城此刻話說出口卻突然停頓的舉動,一定就已經算是得罪人了,可姚秘書卻并不很在意這個,反而笑着伸手虛點了唐城兩下。
“你小子,難怪有人說你是個水晶猴子!天生一副七竅玲珑心!行了,你就别在跟我這裝了,我跟你故去的父親也算是老相識,你小子辦滿月酒的時候,我還親手抱過你呢!按照我和你父親的交情,你該叫我一聲世叔,既然算是自己人,你就别跟我藏着掖着的了!”姚秘書的笑言,令唐城更加震驚,心說自己那個已經故去的老爹這是認識了多少人啊!
不過唐城也沒有忽視姚秘書自稱世叔的那一句,随即便陪着笑的馬上順杆爬,“姚叔,你先前也沒有跟我說,我哪裏知道咱們還有這層關系啊!再說你在樓上的辦公室裏辦公,咱們也不經常見面,這可不是侄子我不上道,是我根本沒有機會嘛!”唐城一副溜須的嘴臉,讓姚秘書哭笑不得,終于忍不住敲了唐城一記爆栗。
“你跟我說實話,你那兩個德國朋友靠不靠譜?就是他們跟你說的那些情況,能不能經得起核對和調查?”姚秘書再度壓低聲音,表情嚴肅的看向唐城。姚秘書的這兩個問題,讓唐城有些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回答,因爲他不知道張江和上樓之後,都跟那些大佬們說了什麽。如果自己此刻回答的跟張江和說的對不上,說不定情況就會适得其反,很可能還會害了張江和。
“姚叔,我不明白你是什麽意思,不過我倒是相信漢斯他們,畢竟他們也是幹情報的。尤其漢斯這次來南京,借口是照顧朋友的遺孤,實際卻是爲了調查上海特高科的反常舉動來的,我猜可能就是咱們昨天圍剿的那些日本特務。”唐城一副人畜無害的表情,實際腦海中卻在快速的思索,生怕自己會說出什麽無法合理解釋的話來。
“你确定那個叫漢斯的德國人來南京,是爲了咱們昨天抓捕的那批人?”姚秘書的表情忽然變得生動起來,言語中也隐隐透出一絲喜悅,唐城不明就裏,隻是按照自己之前的說辭重重點頭。
姚秘書下樓來找唐城,似乎隻是爲了從唐城這裏得到一個肯定的回答,唐城點頭并作出回答之後,姚秘書便腳步輕快的上樓去了,隻剩下一頭霧水的唐城還傻乎乎的站在值班室外面的走廊裏吹着冷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