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城不是個勤勉之人，所以既然此刻想不出答案，唐城也就選擇了那就不想了。打開姚秘書送來的卷宗，唐城發現張江和說的果然沒錯，隻是看卷宗裏的那些手寫附錄和簽名日期，這個卷宗裏面牽扯的人和事，居然能夠追溯到了半年前。半年前？那個時間的自己，似乎已經在指揮特别調查隊了。
情報處南京總部一共四個行動隊，姚秘書送來的這個卷宗是行動三隊的案子，隻是三隊的隊長已經被調去北平，三隊原本的骨幹目前也所剩無幾，唐城此刻唯一還覺着有用的，也就是那個一直被情報處關押着的日本特務河野敬二。這原本隻是一件看似普通的走私案，卻因爲這裏面牽扯出一個潛伏在南京的日本特務，這件案子才會被移交到了情報處手裏來。
發現并搜捕到這個河野敬二的人，并非隸屬情報處南京總部，此人倒是和唐城之前的職業一樣，是個警察。“這個吳大寶倒是有點意思！”唐城仔細看過卷宗裏對吳大寶調查的資料附錄之後，随手将這一頁附錄取出遞給了張江和。“叔，你看看吧，沒想到這個吳大寶居然是田家旺的人，我還真是沒有想到！”
田家旺，那可是老熟人了，唐城的父親去世時間不長，這個田家旺就總是糾纏唐城的母親。上次在警局的大廳裏，唐城可是在衆目睽睽之下，對着這個田家旺好一頓揍，最後要不是張江和及時出現，說不定唐城就已經被這貨給強行關押進來。就爲了這個，張江和不但打着情報處的旗号當場抓了田家旺，并且還從田家旺手中敲詐來一筆錢财算作是對唐城的賠償。
唐城之後隻是聽說那個田家旺已經被吓破膽，被張江和放回去之後，就馬上托人走關系直接調回了老家武漢。這個立了大功的吳大寶當初當上警長，走的正是田家旺的路子，想到這裏的唐城案子皺眉，心中暗自思量起來，就是不知道這個吳大寶跟田家旺的關系究竟如何！田家旺已經差不多能算是五毒俱全之人了，如果吳大寶是田家旺的鐵杆手下，想來品行也好不到那裏去！
唐城雖說在南京警察局隻幹了不到半年的時間，可他對南京警界裏的一些黑幕，卻是了解甚多，尤其對局長級别以上的高官，做過詳細的調查。這個吳大寶幾次升職最終定職爲副局長，是唐城去上海之後發生的事情，所以他對這個吳大寶不了解，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
“這個吳大寶背後一定有人，田家旺這個人雖說什麽錢都敢收，但他隻是個小小的副局長。西城警局曆來油水最足，一般人根本插不進去，這個吳大寶就隻憑着這點功勞，就升職成了西城警局的副局長，如果說他背後沒有人撐腰，那決計不可能，田家旺可沒有這個本事，要不然他自己早就調去西城警局了。”張江和也一眼看出其中的問題來，唐城聞言腦中靈光一現，突然有了一個想法。
“叔，你說處長把這份卷宗拿出來，是不是另有企圖啊？”雖然隔間裏就隻有自己和張江和兩人，但唐城還是下意識的壓低了聲音，說話的時候，還刻意的向張江和這邊探出身子，他這副樣子看着很是鬼祟。“您剛才那句油水很足，倒是提醒了我，情報處最近是不是很缺經費？”
經費不足是一直困擾情報處的地方，這并不算什麽機密的事情，隻看情報處總部院子裏那幾輛總是半路趴窩的汽車，就不難猜出情報處的經費幾乎到了捉襟見肘的地步。“你的意思是說，處長有意插手西城警局私底下斂财的路子？”張江和倒是聽出唐城的猜測來，隻是他并不是很相信。
“叔，你可别小看了警察弄錢的路子，尤其你剛才也說了，西城警局那邊油水很足。南京是國都，雖說不如上海那邊繁華，可畢竟也是個大城市。在這樣的一個大城市裏，有太多弄錢的路子，警察本就算是坐地戶，而且還是強力部門，别的不說，就算收那些三教九流的孝敬錢，我估摸着每個月都不會少于這個數…”
說着話，唐城沖着張江和伸出右手的五根手指，張江和見狀不禁暗自咂巴着牙花子。并不知道張江和隻是以爲唐城伸出的五根手指代表五千塊錢，唐城收回右手之後，才繼續言道，“就這還隻是那些見不得光生意的孝敬錢，你更别提進出南京的幾個重要陸路關卡可都在警察廳手裏。煙土、藥品、糧油這些大宗買賣，如果過關卡的時候不塞錢，你以爲這些東西能進入南京？”
唐城之前組建的特别調查隊裏，超過九成的人都是各個警局裏的老警，這些老警當差的時間長了，私底下掌握的消息遠比情報處掌握的多。唐城當初爲了能順利調往重慶，可是一開始就做了兩手準備，一個是不斷搜捕出日本特務，用功勞說話，而另一個就是，給情報處找出一條弄錢的路子，一條能夠源源不斷提供經費的弄錢路子，絕對在那位處長大人心裏份量十足。
“你等會，我去找個人問問！”聽唐城的分析似乎有些道理，張江和便匆匆離開隔間。約莫過了能有一刻鍾之後，帶着一身煙味的張江和返回隔間，表情中明顯透出一絲凝重來。“你猜的沒錯，處裏的經費的确是出了問題！我剛才找熟人打聽了，說是上個月的經費就隻給了一半，這個月就都快到月中了，處裏之前攢下的那點家底，也已經快要見底了。”
說起來情報處這半年來的成績不錯，雖說唐城和張江和相繼離開南京總部，去了上海之後也一直處于閑置狀态，但情報處裏同樣還有其他好手，這段時間同樣偵破了兩個日本特高科分别布置在南京和徐州的潛伏小組。上個月的經費隻有一半，這個月還沒到月中，情報處的家底就快要耗空，唐城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這明顯是想要情報處關門的意思啊！
想明白了其中的關鍵之處，再去猜測處長的用意，唐城便覺着沒有必要。一直到吃午飯的時間，唐城都處在一種閉眼沉思的狀态之中，之後的一整個下午，唐城一直全神貫注的在幾張紙上寫寫畫畫。“行了，大功告成！”臨近下班的時間，一臉疲憊的唐城這才放下手中的鋼筆，一邊活動着酸痛的身體，一邊得意洋洋的将那幾張紙裝進一個牛皮紙的檔案袋裏。
“你這忙活了一個下午，都在忙活些什麽？拿來，我看看！”張江和伸手去拿桌上的檔案袋，卻被唐城一把搶了回去。唐城忙活了一個下午，隻是制定出一份幫助情報處弄錢的計劃，這東西在樓上那位處長看過之前，唐城絕對不敢拿給其他人看，就算是張江和這個叔叔也不行，否則就會鬧出大麻煩來。
唐城這個計劃的靈感，來自後世裏一部很好看的香港電影《雷洛傳》，曾經在香港名噪一時的雷洛身爲警察，在那個香港混亂的年代裏，居然給全港黑幫和三教九流之輩劃定所謂的規費，繼而将警察規費這種上不得台面的黑錢，光明正大的集中起來，再按照警察部門的各級職務大小和警種職權分發黑錢。
電影裏的香港警察是什麽人的錢都收，而唐城這會隻想收黑幫和偏門撈家的錢，原本他的這個想法隻是個天方夜譚，可如果有情報處在背後支持，這件事未必做不成。已經做好的計劃，唐城沒有給張江和看，也沒有馬上送上樓去處長的辦公室，唐城還在做最後的考慮，因爲他知道，一旦這份計劃交上去，自己面臨的情況可就說不好了。
樓上那位并非完人，所以他也有缺點，喜好古董和女人在這個時代裏實際并不算什麽。隻是唐城還摸不透樓上那位的性情，萬一真的像後世裏那樣說的，樓上那位骨子裏是個嚴于律己的人，那自己的這份計劃，說不定會被那位看成另一種行徑。說不定自己到時候，非但沒有借到這股東風，反而會被當場拖出去槍斃個五分鍾的。
一直到下班的時間，唐城都表現的很是矛盾，張江和看在眼裏，卻并沒有出言寬解。每個人都有長大的時候，而且唐城是個男人，有些事情必須要學會自己解決。“要是決定不下來，那就先放一放，等晚上想好了再說，反正咱爺三個一時半會也去不了重慶。”張江和的話提醒了唐城，家人都已經去了重慶幾個月了，也不知道那邊的情況如何，唐城此刻忽然變的有些急切起來。
不管了，是死是活就看老天爺的意思了！唐城索性把心一橫，給姚秘書打去電話，得到允許之後，一溜煙的跑上樓，将牛皮紙袋裝的計劃書交給了姚秘書，委托他轉交給據說外出未歸的處長大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