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瑟夫一直在暗自留意唐城的表情和反應，見唐城對這些手表不感興趣，約瑟夫便又從皮箱裏取出一樣東西擺在桌子上。“唐，既然你對這些手表不感興趣，那麽，這個，你是否感興趣？”約瑟夫的話還都沒有說完，唐城就已經站了起來，兩眼更是眼也不眨的看着約瑟夫從箱子裏拿出來的東西。
唐城不知道約瑟夫是從什麽地方弄來這支霰彈槍的，看這支霰彈槍的外觀，似乎還是全新的，尤其木質的槍托上還閃着一層油光，唐城看了好一陣，一點劃痕都沒有看到。見唐城對這支霰彈槍有興趣，約瑟夫也很是得意的言道，“這支霰彈槍幾乎是全新的，我的同鄉隻用它拿過一次野鴨子，不過可惜，我能找到的子彈就隻有40幾發。”
唐城最初向張江和申請武器的時候，清單中就曾經出現過霰彈槍，隻是可惜，南京城裏根本找不到這種槍械。霰彈槍雖然在一戰中獲得戰地掃帚的稱号，可是在張江和這樣有過軍伍生涯的老兵們眼中，霰彈槍遠不如一直性能優秀的手槍可靠。尤其霰彈槍不好攜帶和隐藏，對于從事情報工作的他們而言，純屬雞肋。
可唐城不一樣，在後世裏看過太多警匪片的唐城，對霰彈槍這種近戰武器有着堪稱癡迷的興趣。突然在約瑟夫這裏見到一隻霰彈槍，唐城身體裏似乎有某種東西被突然喚醒，所以他異常堅決的擡頭對約瑟夫言道。“老約，這支霰彈槍，我要了。不過還得要麻煩你想辦法，從上海多弄些子彈給我，我聽說上海法租界巡捕房有裝備這種武器，子彈應該也不會缺。”
約瑟夫是個美裔猶太人，上海租界裏更是有不少猶太人，上海灘大名鼎鼎的地産商哈同便是猶太人。如果是唐城去上海弄霰彈槍的彈藥，或許就會被抓起來扔進監獄，可約瑟夫這個黃頭發藍眼睛的去上海，便不會遭遇如此的危險。唐城的要求理直氣壯，可約瑟夫卻有着不同的意見，“唐，我不是軍火販子，恐怕幫不到你。”
約瑟夫隻是想把自己手裏這些東西賣給唐城，卻擔心因此惹禍上身，唐城聞言呵呵一笑，随即把手中的霰彈槍放回到桌子上。“老約，既然是這樣，那就算了。如果沒有足夠的彈藥，我買下這支霰彈槍也是個擺設，我可不是什麽富家子弟，手裏沒有那麽多錢用來買一些用不着的東西。”唐城的話很是直接，約瑟夫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回答。
“唐，你要不要再看看其他的東西？我這裏還有很多外面見不到的好東西!”約瑟夫又從箱子裏拿出幾樣東西，但唐城卻始終提不起興趣，他的視線一直落在那支霰彈槍身上。約瑟夫無奈，隻得向唐城說出實話，“唐，我雖然是個外國人，可我沒有你想象的那些能力。我就是個皮匠，我弄不來你要的子彈，真的!”
看着約瑟夫露出一臉的苦悶表情，唐城卻暗自在心底裏不住撇嘴，心說沒有這個本事，就别來淌黑市這個渾水坑。唐城略微思索一陣之後，才伸手在桌面上敲了幾下，“這支霰彈槍，我要了，不過你還要幫我一個忙。”唐城不但用一個很低的價格買下這支霰彈槍和40多發子彈，還要約瑟夫依照這支霰彈槍的尺寸，用牛皮給自己做了個可以随身斜背的皮質槍筒。
“唐，我看你才是個葛朗台!”送唐城離開的約瑟夫露出滿臉的郁悶，原想着這支幾乎全新的霰彈槍能賣個好價錢，卻不想非但沒有在唐城這裏占到便宜，自己還要爲此搭上一個槍筒，約瑟夫很是想不明白，自己這又搭料又搭工的爲的是什麽。
“老約，你可别這麽說，我可是在幫你!”唐城沒有一丁點占到便宜的樣子。“你要知道，槍械這種的東西，私人是絕對不能夠買賣的，即便你是美國人亦是如此。你現在把這支霰彈槍賣給我，也就算是把麻煩傳遞給了我，始作俑者的你反而從中解脫，所以說，我這是在幫你。”唐城彎彎繞繞的說了一大通，終于将約瑟夫說的暈暈乎乎，在唐城走出店鋪的時候，約瑟夫不死心的再次攔下了唐城。
“唐，我這裏還有一件好事，你要不要聽一聽？”攔下唐城的約瑟夫極力的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但他那雙寶藍色的眼眸中卻明顯流露出一絲緊張和期盼。唐城輕輕掃了約瑟夫一眼，對方此刻的這幅表情和反應，告訴唐城一件事，約瑟夫似乎掌握着一件還算秘密的事情，也或者是一個有點分量的消息，黑市裏有太多像約瑟夫這樣的消息販子。
唐城随即沖着約瑟夫咧嘴笑道，“老約，我剛才說過的，咱們算是朋友。有什麽事情，你隻管明說，我現在就可以向你保證，事後的收益中，我會分給你三成，對此我決不食言。”唐城的低語令約瑟夫眼前一亮，黑市裏販賣消息的分成從一成到四成，隻是他不知道自己掌握的這個消息值多少錢，唐城現在承諾分給自己三成收益，這已經算是不錯的價碼了。
約瑟夫随即左右張望一眼，貌似沒有發現有人注意這裏，便像唐城剛才那樣壓低了聲音言道。“唐，你知道磺胺嗎？”約瑟夫的聲音不大，可是聽在唐城的耳中，卻像是猶如雷擊一般。在整個二戰中，在幾乎等同于黃金價格的盤尼西林出現之前，市面上最好的抗感染藥品可能就是磺胺系列藥物。可唐城明明記得，在戰争打響之後，中國才出現磺胺這種藥品，現在還隻是1936年。
見唐城不說話，有些發急的約瑟夫便急急言道，“我知道有一批磺胺粉來了南京，唐，你根本想不到，這批磺胺粉斌并不是來自歐洲…”約瑟夫原本還想對唐城賣弄一下自己的消息靈通，卻不料話還都沒有說完，便被唐城一把揪住了衣領，使得他剩下的話完全說不出來。在約瑟夫說出這批進入南京城的磺胺并非來自歐洲的時候，唐城的腦海中便忽然閃現出一個驚駭的想法，日軍進攻南京的計劃，或許在1936年就已經開始了。
唐城爲什麽會這麽想，原因無它，因爲他是個來自後世之人，因爲他知道日軍一定會進攻南京，而且是在發動新一次淞滬戰役之後。這麽一批用于抗感染的藥物進入南京城，唐城認爲這或許是日軍在發動戰争之前提前做的準備，畢竟打仗是會死人的，就算日軍認爲中國軍隊不堪一擊，他們也會提前準備好醫治本方傷兵的藥物。
一想到這裏，唐城腦海裏便像是忽然打開了一扇門，在約瑟夫快要喘不上氣來的時候，已經恢複冷靜的唐城總算是松開了對方。“老約，你剛才對我說的這個消息，還有多少人知道？”唐城壓低了聲音，臉上也浮現出鄭重其事的表情來。“我是說，這個消息很值錢，我隻是想要知道，會不會有其他人跟咱們一樣關注這批藥品？”
好不容易才把氣喘勻實的約瑟夫瞪了唐城一眼，“唐，你是要掐死我嗎？上帝啊，你的力氣也實在是太大了!如果剛才不是你打斷了我的話，你就該知道，這個消息目前還隻是我的獨家。磺胺在歐洲目前還處于臨床試驗階段，實際并沒有投入市場，所以很多人并不知道磺胺的存在，我也是一個偶然的機會，從我一個朋友那裏聽到的這個消息。”
約瑟夫細說之後，唐城這才算是恍然大悟，敢情約瑟夫有一個在下關碼頭做事的朋友，這批藥品便是從下關碼頭進入南京城的，約瑟夫的那個朋友也是偶然間才知道那是一批藥品的。“老約，我還是剛才的那個承諾，事成之後，你會拿到三成的收益。但前提是，你必須要掌握這批藥品現在存放在什麽地方，藥品的數量具體有多少，這些可都關乎咱們的事後收益，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唐城放慢了語速，好讓約瑟夫記住自己的這幾個疑問，而後者連連點頭之後，也反饋給唐城一個利好消息。“唐，不用這麽麻煩，我的朋友知道運送這批藥品進城的是什麽人。我知道你現在是個配槍警察，和我這個手藝人相比，找人應該是你們警察的強項才對。”神經松弛下來的約瑟夫總算是恢複了猶太人的精明，從唐城此刻的表情和語氣中，約瑟夫嗅出一絲不好的味道來，所以他把自己掌握的線索全都告訴給了唐城。
“老約，你他娘的還真是個猶太人，行吧，剩下的事情都交給我好了。”看出約瑟夫打算的唐城忽然笑了起來，對方不參與後半程，這倒是也正好和了唐城的心意，至于最後弄到多少磺胺，那可就是自己說了算的。
隻是這件事并不是調查隊可以獨自完成的，所以在告别約瑟夫之後，經過短暫的考慮，唐城給白占山打去電話。在這個近似于日常問候的電話裏，唐城一如既往的首先關注賞金何時批複下來，然後才暗藏機鋒的言稱請白占山喝酒吃飯。白占山知道唐城從不喝酒，所以對方打來這樣的一個電話，心領神會的白占山就知道唐城又有好事找自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