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闌是個人物。”
燕綏行走在靜海城的街道上,打量着四周風物,一邊随口點評。
他身邊是日語,梗倔梗倔的家夥,不知道這時候自己要擔當一個捧哏的角色,隻曉得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家殿下。
燕綏不由有點懷念被自己罰滾了的中文。
但回頭想想,這時候中文若在,八成會說:“殿下,我就說了,太史闌是個人物,您就不該來冒險,這要被文姑娘知道……”
文姑娘知道會怎樣?
燕綏想了一下這個問題。
嗯,文姑娘如果知道,應該會給他包升級版八色湯團。
燕綏立在深秋依舊溫暖的靜海城微帶鹹腥味的風中,微微揚起唇角。
日語忽然仰頭看着他,并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因爲這在殿下笑起來的這一瞬間,他清晰地發現四周投來無數灼灼的目光。
日語撇撇嘴。
滿街的女性都在盯着他家殿下,他家殿下腦子裏隻有一團毒湯圓。
日語仔細看了看他家殿下,覺得他氣色不大好。
“殿下,您還是早些回客棧休息吧。靜海這邊我們得到的消息,他們的總督近日閉門不出,也并沒有參與戰事,總督府警備森嚴,這事兒咱們不能急。”
“再逛逛。”
“您還得回去換藥呢……”
“不換。”
“藥湯也應該熬好了……”
“不喝。”
“……殿下,是不是文姑娘來了,您就肯換,肯喝了?”
“那你讓她來啊。”
日語:“……”
這天沒法聊下去了。
想辭職。
想辭職想了半天的日語,最終還是抵不過斯德哥爾摩症的急性發作,最終還是做起了捧哏。
“殿下,您方才說太史闌是個人物,什麽意思。”
燕綏還是那懶懶的樣兒,“你看這集市,這人流。”
日語看了一圈,一臉懵,“很熱鬧啊。”
燕綏歎口氣,再次懷念起中文。
“靜海正當戰時,東堂發起的是突襲,靜海這邊應該不會有太多準備。然而這城中人并不見太多慌張姿态,集市開業,商埠繁華,百姓樂居,平靜安詳。說明官府清明,治理有方。”
“也許是離海域還遠,總督府封鎖消息,百姓還不清楚戰況?”
“我們方才進城時,有看見不少車隊出城,而且不是商隊,像是大戶人家的家眷,車隊都不小,顯然也不是出城進香,那就是有部分士紳已經開始逃難。所以應該沒有封鎖消息。”
“我聽說這位總督來靜海時日不久,卻風格狠辣決斷。一出手就滅了盤踞靜海海域多年的大海盜海鲨,斷了大皇子的海上勢力的一隻手,又以最快速度收攏了靜海的兵權,将一盤散沙的靜海治理成了一塊鐵闆,廢了大皇子花五年功夫的經營。不然那今年下半年,大皇子很可能就拿下了靜海了。”
“說起來,這倒算太史闌幫了東堂一個忙。如果老大拿下靜海,真不知道會出什麽幺蛾子。”
“既然如此,殿下你就不要再去殺她了罷,讓她和大皇子拼個你死我活不好麽?”
“真要能拼個你死我活也罷了,但就憑老大,是她對手?太史闌不除,未來十年,必成東堂之患。既然她一定要死,那自然是死在我手上最配。”
兩人一路走一路逛,前面就是靜海最大的集市,賣各色雜物,集市這種地方,燕綏以前是從來不去的,日語下意識要走開,卻見他家殿下,直直地走過去了。
日語跟上去,這集市很是熱鬧,可以說是摩肩接踵,但他家殿下所經之處,明明也沒見他閃躲别人,也沒見别人讓路,但就是衣角不沾,點塵不染。集市也很大,一眼望不到頭,但燕綏轉眼就逛完二分之一,日語原以爲他逛街是想給文臻買些别緻玩意,然而眼看過了脂粉攤,絹花攤,雜貨攤……隻好提醒殿下:“殿下,再過去,就不賣女人們的東西了。”
“不齊整。”燕綏忽然在一處攤位前停下了。
那是一處賣海貨的攤位,攤主爲了表示自己的東西來自大海貨真價實,很多東西都保留着從海底撈出時的原樣,生着水鏽,氣味腥鹹,斑駁發綠。
但是。
很齊整。
這攤主大抵也很有點強迫症,東西都按樣式大小顔色分得清清楚楚,隻是因爲多半古舊斑駁,顧客零落,倒入了燕綏的眼。
他的目光落在一塊密布水藓綠斑的玉佩上。
那玉佩被各種海底微生物侵蝕沉積,已經快要看不出原本的紋路,那攤主看燕綏看那玉佩,急忙熱情招呼:“客人,您可真是慧眼,這是深海沉船底撈出的好東西,據說關聯着一個巨大的秘密,如果能破解,保您一輩子富貴榮華啊……”
燕綏瞟他一眼,唇角一勾。
“榮華富貴麽……”他戴上手套,拈着那滑膩膩的絲繩,“抄家滅族也有可能。”
絲繩滴溜溜轉動起來,玉佩在他指下反射出暗綠色的光芒,他端詳半晌,手指在玉佩上緩緩滑動,日語眼尖地發現,玉佩上的紋路漸漸變得清晰,其中有幾處,原本的紋路被燕綏抹去,又勾勒上了新的圖樣。
片刻之後,已經微調的玉佩被扔回了攤位,攤主剛要變色,燕綏已經淡淡道:“雖然你這個榮華富貴是假的,但我人比較好,也送你一場可能的榮華富貴。你記着,以後擺攤時,把這個玉佩放到最顯眼的位置。”
不等莫名其妙的攤主回答,他已經轉身離開。
日語跟在他身後,悄聲問:“殿下,我瞧着那玉佩圖樣,有點像……”
“對,英文三年前搜集到的一個消息上,有這個圖樣。”
日語暗暗咋舌他家主子的記憶力,卻又有些不明白:“這圖樣……”
“南齊有一個神秘大族五越,早年盛極一時,現在已經衰微了。但是英文有次無意中探聽到消息,說是五越死灰複燃,可能有意複國。他覺得這信息有用,提交給我看過,并且附上了五越的一些重要标記,其中這個玉佩圖樣,就是五越的傳國玺。”
“那這個玉佩……”
“假的。”
“啊?”
“應該是當年五越之主令人仿制的赝品,因此在某些細節上有些不同,我剛才修改過了,修得和原版一樣。”
“那您的意思……”
“如果五越想要複國,那麽一定在尋找這個傳國玺。畢竟這東西拿到手,就能号令百萬五越遺族,确實可以帶來無窮野心和榮華富貴。這世上又有幾人能夠抵受這樣的誘惑?一旦拿到這玉佩,又有幾人能收住手?收不住手,南齊的安甯,還能有幾天?”
日語:“……”
您操的心是不是太多了些,這種随手就給别的國家挖坑是要鬧哪樣?
“那您還不如幹脆自己拿了這傳國佩搞事好了……”日語嘟哝。
“小蛋糕說了,我要養生,不要太費心。”燕綏理直氣壯答。
日語翻個白眼。
是咧,您可真養生,真不費心,您要認真營業,那是不是南齊大燕大荒雲雷堯國西番等等等等都被你給作了?
燕綏随手給南齊挖了個坑,也便忘了這事,擡腳繼續往前走,前面有個店面,裝潢甚是别緻,有些洋外風範,燕綏進去後,發現賣的是一些成衣,他穿衣向來講究,不穿外頭買的衣裳,因此也便意興索然要走,忽然看見角落裏的一樣東西,便停住了。
那一角卻有帳幕擋着,有女店員在那看守,見燕綏過來,正要阻攔,一瞧見他的臉,頓時什麽都忘記了,眼睜睜看着他進去。裏頭幾個女子正在選衣物,不妨有個男子就這麽進來了,頓時一陣驚呼,躲的躲藏的藏。
燕綏卻是向來不把這世上除了小蛋糕之外的女人當成人的,看也不曾看那些人一眼,隻拿起櫃台上包裝精美的一件衣裳看了看。
說是衣裳,其實就是内衣,是他曾經在文臻那裏見過,并且自己也親手做過的那種内衣。
他一邊拿起看,一邊伸手一擋,将也要跟進來保衛的日語給推了出去。
手中的内衣是黑色,顔色十分大膽,但是那内衣的用料和制作精美程度,卻遠遠不及當初文臻的那件,樣式也差很多,不過燕綏對這内衣的顔色十分欣賞,心想小蛋糕那蛋糕一般奶白的肌膚,穿上這樣的顔色,黑白分明,想來定然是很好的。
殿下捧着黑色内衣,一本正經地意淫了一下。
那些女子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再看看他旁若無人的捧着那東西,頓時都尖叫一聲,一窩蜂擁了出去。
燕綏卻很快放下了内衣,他對這樣粗劣的東西沒有興趣,隻是決定以後要給文臻多做一些黑色的。
放下内衣,他的眼神落在了櫃台下遮遮掩掩的一個小包,也不等小二拿出來,自己一抽,入手軟滑,有點像水靠,他展開一看,正好探頭進來的日語臉刷地紅了。
那什麽衣裳!
看樣子是女子的,十分窈窕貼身的感覺,材質輕薄滑溜還有微光,但是爲什麽隻有半截!
褲子在哪!
還有那麽瘦,穿上以後一定……
日語捂住了眼睛。
不敢想,想多了殿下一定會挖了自己腦髓。
還有殿下看這玩意幹嘛?難道還想着給文大人買?文大人會肯穿這種東西?殿下是五色湯團吃得不過瘾,還想要十全大補八寶飯嗎?
日語:“……”
咱也不敢想,咱也不敢問。
他退了出去,片刻後又進來,殿下要付錢。
付了一筆令人咋舌的巨大銀兩之後,日語十分懷疑殿下是把這家店給買了下來,然而殿下出來的時候兩手空空,像是什麽都沒買。
日語的眼神一次次溜溜地往殿下懷裏瞄。
他嚴重懷疑殿下把那玩意塞到他自己懷裏去了。
……
這一章依舊看得懵逼的,可以參考《鳳傾天闌》,大概是第四卷吧,太史闌生産之後和容楚逛街的那一章,在那天的集市上,太史闌逛個街就得了五越的傳國佩,太過巧合,當時太史闌也表示過懷疑,答案就在這裏。
這一章簡短,因爲是存稿,因爲我今天不想寫文,有多少發多少。
不想寫文的原因,是因爲昨晚的那個消息,出離悲憤。
爲衆人抱薪者,終凍斃于風雪。
這段時間,身邊的很多寫字的人,因爲天生的敏感細膩和憂國憂民,陷入極度的焦慮抑郁之中,我算是個冷靜的人,一直努力壓抑着情緒繼續做自己的事,但是今天,真的覺得很累,想安靜一會兒。
時代的一粒灰落在一個人肩上就是一座山,但還有很多人扛着責任前行。
願從今以後,每個人都能被世界溫柔以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