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是王朝異數,一時嫉妒歆羨紛聲不絕,幸虧文臻現在還沒回天京,不然日子想必會一浪一浪浪得沒邊。
皇帝在收歸長川這件事上嘗到了甜頭,表示要等文臻歸來後便大宴慶祝,随即便把心思動到了西川,想要在西川共濟盟上下功夫。
共濟盟是盤踞在西川多年的大匪幫,西川年年以此爲名和朝廷要錢要糧。年年要了錢糧,匪還是剿不完。文臻入宮第一天就聽見皇帝和衆臣讨論共濟盟的事,到現在共濟盟風騷依舊。
易燕然臉皮很厚,在近乎獨立的門閥中,唯獨他表面保持了對皇室最大的恭敬和忠誠,每年還會象征性上點稅,但那點稅卻讓朝廷付出了極大的代價——西川易家是忠誠于我皇的乖乖交稅的寶寶,家裏的大人自然要及時響應寶寶的需求,比如那個共濟盟,騷擾得寶寶很不安,蜀黍給點錢給點兵剿匪吧。
當然可以不理,但是皇帝需要那點稅,以維持朝廷尊嚴皇家體面,維持住對世家的虛假的掌控權,無論如何不能不要。要了,就得捏着鼻子當冤大頭。
如今長川收歸,朝廷底氣一足,準備好好看看寶寶家的共濟盟,到底是怎麽回事了。
本來這活兒還是燕綏的,一事不煩二主嘛,旨意原本該在燕綏從長川回來路過西川時送到的,結果傳旨的人迷路了,走到蒼南去了。
這路迷得甚爲奇葩,簡直不該找誰背鍋。
燕綏才不理,他要追老婆,苦力誰愛幹誰幹。
燕綏的手指敲在桌面上,微微眯起眼睛——聽說太子被他的新儀仗刺激到了,上書要求領兵剿匪呢。
那邊文臻忙着将疙瘩都黏好,沒好氣地道:“還沒。”
她臉上的疙瘩,在離開長川後慢慢掉了,但是還剩下一些,集中在人中部位,看上去和日本鬼子的仁丹胡一樣,所以她甯可選擇繼續黏着滿天星。
在出長川沒多久,她就發現了那個琉璃珠的秘密,也就是青螭刀的隐藏道具,那隻見鬼的珠子,其實是隻蟲子,文臻高度懷疑那是段家真正的法寶,平常在青螭刀上裝珠寶,其實是隻大毒枭。
然後她發現了這隻毒枭是個大肚漢,什麽都吃,最喜歡毒物這是肯定的,這家夥還喜歡人在憤怒焦躁情緒下分泌出來的氣息,每次有人暴走後這家夥便沖過去大吸特吸,吸完了渾身抖動雙眼迷離,和瘾君子有異曲同工之妙。
大抵人在處于負面情緒中時會分泌出一些物質,是這家夥的愛吃的零食,所以這家夥存在的本身,就會引發人的情緒動蕩,文臻懷疑這東西在身邊呆久了會引起宿主心氣暴躁走火入魔,也就是段家滅絕的原因。
所以段夫人沒有學武,修心養性,脾氣淡靜,甯可壓抑本性,也要讓這玩意吸不到養分不能作祟,老老實實地當青螭刀裝飾物。
她也想過扔了這蟲,一來好像段夫人用了什麽手段使這蟲子認了主,扔了也未必有用;二來隻有蛋蛋吃飽了心情好,給她舔舔,她的疙瘩才會掉。
一開始她控制情緒,不給蛋蛋影響自己的機會,疙瘩就總也不掉。
後來她因爲幫一個姑娘解決了渣男,發現蛋蛋竟然對于發現人群中的渣滓頗有心得,一時興起,和小夥伴們一起開了個包子店,開始了尋找渣男活動,那些被蛋蛋用洗澡水精準挑出來的渣男,當然沒有拿去做包子,隻是得到了應有的懲戒,被遠遠打發了罷了。
而渣男們在被懲戒的過程中,難免大喊大叫,憤怒驚恐,因此蛋蛋吃得很飽,心情很好,給她舔疙瘩十分殷勤,眼看着臉便恢複了大半,蛋蛋有了吃的,文臻的暴躁情緒便得到緩解,也用不着擔心自己每天發瘋了,文臻很有志向,想幹脆做一票大的,成千上萬人的怨念給蛋蛋吃了,不知道會不會讓它升級成龍蛋。
雖然渣男們被蛋蛋啃吃的時候的大喊大叫,讓路過的人傳出了一些人肉包子店的傳聞,但是文臻覺得這并不是問題,甚至達到了她想要的效果,比如本地地頭蛇,共濟盟的某些人,不就找上門來了嗎?
綜上所述,蛋蛋的存在,是一個難解的命題。能解毒也能散毒,能蠱惑她也能走火入魔别人,非常好用也非常坑,因此文臻也内心複雜,不知道對段夫人該愛該恨,大抵段夫人對她情緒也很複雜,所以這位奇女子的所有舉動,都交織着瘋狂與冷靜,亦敵亦友,坑她也幫她,留了這麽個玩意給她最後結果也不知道是好是壞,文臻想起她分分鍾就要精分。
對面,燕綏問她:“爲什麽要跑?和這隻珠子有關?”說着已經一把抓住了蛋蛋,手指用力,眼看就要捏爆之。
文臻急忙把蛋蛋搶下來,“别捏我的蛋!”
旁邊一個男子經過,驚詫地回頭看她一眼。
文臻:“……”
燕綏十分不滿:“你自和我出來,還沒正眼看我一眼,倒是看這隻怪物好幾眼。”
文臻:“閣下還記得我是怎麽跟你出來的嗎?”
蛋蛋憤怒地跳進了酒水裏。
燕綏轉着酒杯,若有所思正要說話,一個男子正進酒樓,經過兩人身側,看見文臻半邊臉,駭笑道:“哪來的醜……唔。”
還沒說完,燕綏手一擡,被蛋蛋洗過澡的酒水嘩啦一下都倒進了那男子大張着的嘴裏。
片刻後,男子狂呼着奔出酒樓,他的小夥伴們幾個人都沒拉住。
文臻懶洋洋地道:“你潑他幹嘛,我現在本來就醜嘛。問個問題啊,如果我的臉真好不了了,你能接受嗎?”
燕綏端詳了一下:“不能。”
文臻:“哈!大豬蹄子!”
“你把臉上的疙瘩修一修,兩兩相對,就無妨了。”
文臻:“……我收回我剛才的人身攻擊。”
燕綏擡起手,似乎要做什麽動作,忽然又有人過來,是兩個丫鬟打扮的女子,一個丫鬟端着托盤,托盤上黃銅蓋子蓋着一道菜,看樣子頗爲珍貴,另一個丫鬟羞答答地對燕綏施禮,莺聲呖呖地道:“這位公子。我家小姐今日生辰,因此随喜選一位客人贈菜。此菜乃我家小姐府中名菜老蚌懷珠,并非此樓堂食供應,隻是我家小姐今日指點廚子所做,還請公子嘗個新鮮。”
這丫鬟看似羞怯,口齒卻伶俐,言語裏隐隐自得炫耀,卻不明顯。
文臻托着下巴呵呵冷笑一聲,“剛才那話還是不收回了。”
男人都是大豬蹄子。
燕綏還是招蜂引蝶的大豬蹄子。
到哪都有豔遇,這滿堂的賓客,有不乏少爺公子,偏偏就選中了他送菜,這選得可真巧。
另一個丫鬟将菜送上來,揭開蓋子,白瓷盤裏一條鳜魚湯汁金紅油亮,濃厚稠美,香氣醉人。
那丫鬟上前來,用銀筷輕輕揭開魚腹,魚腹裏赫然藏着色澤金黃“明珠”幾顆。周邊有賓客探頭來看,頓時都紛紛驚歎,都道此菜确果然不凡,那丫鬟微帶得色,嫣然道:“我家廚子長于‘釀菜’,以鳜魚煎成兩面金黃,鴿蛋煮熟後裝入鳜魚腹中,再加調料燒制成此菜。魚腹藏珠,彩頭既好,味也甚佳,公子請用。”
她微微側身,對對面雅座施禮,顯然那小姐就在雅座裏。
燕綏卻看都沒看一眼那菜,倒是文臻探頭看了看,笑道:“多謝你家小姐送菜啊。”
那丫鬟臉色一變,冷聲道:“送給這位公子,與你何幹?”
“……隻是這菜也太寒酸了吧?”文臻下半句話跟了上來。然後滿意地看見丫鬟臉色一變。
“你說什麽?”
文臻筷子敲敲盤子。正準備放個大招。
大豬蹄子雖然招蜂引蝶,但她可是全無敵。
忽然一把清脆的聲音道:“嗐,這麽個老蚌懷珠,也好意思拿來顯擺,這家的小姐是外頭虎頭嶺瓜子溝王家村王大牛老爺家的王春花小姐嗎?我灌縣叉子巷李秀才家的丫鬟都瞧不上的玩意,也就王春花小姐稀罕了。”
樓闆一陣響,大腳片子蹬蹬蹬,上來兩個小姑娘,也是丫鬟打扮,一邊一個,擠開那兩個丫鬟,對文臻道:“小姐!”
文臻唇一彎,喲呵,她的丫鬟們來了。
采雲采桑将那倆丫鬟擠開,那兩個丫鬟怒道:“你們是什麽人,竟敢如此無禮!”
采桑白眼一翻道:“大家都是丫鬟,誰還比誰高貴?你一個丫鬟,自然應該我一個丫鬟來和你說話,離我們小姐遠一點!”
那兩個丫鬟漲紅了臉,其中一個滿眼不屑地看了文臻一眼:“這醜女也配有丫鬟?”
采雲道:“你家小姐都能有你這樣的丫鬟呢,我家小姐憑什麽不能有我們這麽優秀的侍女?”
文臻嘿嘿一笑,身子向後舒舒服服一仰,準備看戲。
采雲采桑出身繡娘,還是高端的那種,本就常出入豪門富戶,見過世面且不說,人家還是幹過大事的繡娘!
鬧過事,放過火,挾持過縣官!
采桑不耐煩地道:“說你們沒見過世面還不服氣呢。口口聲聲長于釀菜,真是笑死人了,你們知道什麽是釀菜?你們吃過幾種釀菜?多的我就不說了,就拿我家灌縣大叉子巷私塾先生李秀才府上的菜單問你幾句——蟹釀橙會做嗎?蓮房魚包聽過嗎?帶殼筍知道怎麽吃嗎?煨冬瓜曉得嗎?”
那丫鬟聽着聽着臉色大變,到最後一句卻又一喜,急忙道:“煨冬瓜我知道!便是将冬瓜去皮以高湯煨制……”
“錯!”采桑咄地一聲,吓了那兩個丫鬟一跳。
“教你個法子,回去說給你虎頭嶺瓜子溝王家村王大牛老爺家的王春花小姐聽,老冬瓜切下頂蓋,去掉瓤子,以一斤半重池州春江肥鴨肉,加酒、醬、梅子、和諸般香料調和,塞入瓜中。再用細竹劈絲将冬瓜嵌牢固定,埋在灰堆裏,用細糠一直鋪到冬瓜半截,再用爐竈内帶火氣的灰埋住瓜,這灰最好的銀絲炭的灰,這才是煨冬瓜,一直煨到香氣散出方可食……麻煩吧?麻煩就對了,麻煩才是講究人家的做法,懂不?”
采桑滔滔不絕,采雲則笑道:“沒見過世面,就應該好好學,半瓶水晃蕩還想東想西,沒得笑掉人牙。再教你們一個帶殼筍的做法,選那種又短又肥嫩,皮色棕黃的筍,從大頭開始挖,加入……”
雅座的隔扇門忽然開了,一個戴着鬥笠的女子走出來,走過幾人身邊,冷冷地橫了那兩個丫鬟一眼,道:“醜沒丢夠?自作主張,輕浮炫耀,還不給這位公子緻歉告退?”
兩個丫鬟急忙含淚向燕綏行禮,燕綏從來不理會路人甲,隻擺擺手,但那女子不說話,兩個丫鬟就半蹲着,也不敢起,文臻有趣地瞧着,心想這小姐看似大度講理,卻輕描淡寫就把鍋給丫鬟背了,且明明得罪的是自己,禮卻還是向着燕綏賠,真真是好一朵出淤泥不染白蓮花。
那女子遲遲不叫起,兩個丫鬟不敢起身,居然還是采桑看不過去,将人一拉,道:“這位公子沒和你們計較,還蹲着做甚?要我說,你們可想明白些吧!不是什麽主子都值得賣命效忠的!不過也是,到哪去找我們小姐那麽好的人呢。”
文臻嘿嘿笑,看那鬥笠女子仿佛完全沒聽懂采桑的指桑罵槐,便覺得有意思,笑問:“請問小姐名諱?”
那女子這才轉向她,淡淡答:“王春花。”
采桑:“……”
那女子答完這一句,便頭也不回走了,兩個丫鬟急忙跟上,文臻探出頭來,看見底下還有一大堆護衛接着她,上了一輛沒有标記,看似很低調,用料裝飾卻極其講究的馬車走了。
因這女子最後那一句回答,文臻倒覺出了幾分有意思,也來了興趣,想着這位在西川地位一定不低,示好受辱沒有發作顯然也頗有城府,看這架勢,莫不是西川易家的嫡支?是易銘的姐妹還是堂姐妹?
她探出的身子還沒探回來,忽然頭頂用來遮光的竹簾放了下來,咔哒一聲險些砸了她的頭,與此同時,旁邊窗戶的竹簾也放了下來,文臻愕然回身,便看見廳堂忽然漆黑一片。
一瞬間她險些以爲演鬼片了。
随即她大驚,一腳踢向桌子,同時憑記憶兩手抓向采雲采桑——有刺客!踢翻桌子擋住襲擊,再把兩個不會武功的丫鬟給扔到角落裏!
桌子砰地一震,沒踢動,倒震得她腳尖生痛,采雲采桑此時才發出尖叫,被她一把拖住往桌子底下一塞——
“豬你生日快樂,豬你生日快樂——”
這聲音響起得突兀,文臻霍然回首,險些喊出死黨的名字——在這茫茫異世,還有誰會這樣爲她慶祝生日?
随即她反應過來,這歌不對,隻說出詞,卻沒有生日快樂歌的調子,聲音也是男人的,更重要的是,她不記得自己生日的準确日子,但肯定不是春天!
她茫然地站在黑暗中,眼前“嚓”地一聲輕響,火光亮起。
火光裏,臉色發黑的燕綏雙手按在桌上,及時挽救了自己的頭發——真給文臻那一腳踢實了,一桌子菜就要請他的袍子吃了。
兩個丫鬟滿臉懵,被塞在桌子底下,像一對鹌鹑瑟瑟發抖。
其餘的零星的客人也一臉懵逼,有人探頭對外看看,又看看那一點燭光,喃喃地道:“天還沒黑啊……”
卻有小二上來,道:“各位客官,各位客官,方才有人包下了咱們酒樓,還請各位移駕,那位客人說了,擾了各位雅興,實在抱歉,今日的酒菜錢都算他的,勞駕各位。”
衆人面面相觑,聽說免單也便算了,紛紛下樓,很快酒樓便空了。
文臻卻隻盯着那點燭光。
那一點燭光漸漸接近,卻是這酒樓掌櫃和夥計,推着一個小車過來,小車上面是……一個生日蛋糕。
文臻目瞪狗呆。
前幾天去了一趟廈門,因爲老媽要看演唱會,爲了方便帶孩子全家出動,結果臨出發前,老爸腰扭了,兒子咳嗽了,在廈門幾天,我就成了苦力,鼓浪嶼沒玩成不說,累成狗。這幾天字數還是不會多,因爲腰扭了不會一天就好,而家裏此起彼伏的咳嗽聲需要安撫,每到秋冬江蘇這裏就很難熬,包郵區除了包郵啥優勢都沒,高考虐哭狗,冬天明明又濕又冷,連個暖氣都莫得。
啊,明明我出門都沒斷更,忙照顧家小也沒斷更,爲啥我的月票都莫得,這是個莫得愛的世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