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飛白怔了一會兒,在心底将方才那幾個眨眼間的事情複了盤,明白自己又輸了。
大氅男子果然是唐羨之,也是他和父親今晚要動手的對象,唐羨之知道殿下和文臻的身份,又一定會在長川易家搞風搞雨,決計留不得。
正如燕綏文臻孤身出外就會被他算計一樣,長川同樣是他孤身潛伏的異鄉,大家都狗膽包天,在别人盤子裏争自己的食,自然也要面對同樣的處境。
隻是唐羨之必然潛伏很深,想要找到他并不容易,不過這所謂的不容易在燕綏面前,卻也不是什麽難題。
燕綏方才打牌的時候當着文臻的面不好明說,暗示他和父親出手。并提示他們唐羨之很可能會去十八部族駐地,讓兩人在駐地外守候便可。
這天下,也沒誰能擋住他們父子聯手。
但唐羨之太狡猾。
他不知怎的看出了被跟蹤,當即轉向胭脂市,算定胭脂市此時求文長老在,敲開了花樓的門。
他還算出了自己的身份,所以把迎接他的花樓女子往自己懷裏塞。
這要換成易人離燕綏根本就不會管,但是他不行,他必然要慢一慢。
然後老仆滾進門裏,老仆也不是真正的老仆,是個實際身形很像唐羨之的人,引他和父親以爲李代桃僵,老仆才是真正的唐羨之。
他上當了,父親沒有,但是他去追老仆了。
而老仆身上不僅有機關,還帶了自殺式的炸藥。
父親如果沒看出來,他林飛白今晚就死了,父親看出來了,就不得不停下追逐,先救他。
如此他便可從容退走。
明明是突發狀況,這人卻瞬間計成,轉眼間利用信息、地勢、他人、障眼法,和他的性格,布下一道又一道的陷阱,令人眼花缭亂,無暇思考。
若非強大的,善于一眼看清本質的父親在……
林飛白垂下頭,屈辱和憤怒如火焰将他烘烤。
周堂卻忽然嘿嘿笑起來,啪地一彈手指,道:“你以爲就你吃虧?你攔住那老仆的時候我便出手了,他逃得雖快,到底吃了我一指。”
林飛白臉色這才好看一些。
周堂彈了彈他耳朵:“哎,沒能弄死那隻小糖果,會被小燕子笑死的。崽啊,你爹我心情很糟糕,需要喝酒以排遣,我看這裏就很好,你去回一聲,就告訴那隻小燕子,事情沒辦成。他要嘲你幾句,你就給他嘲,他要敢過分,爹回去幫你打他。”
林飛白看一眼那花樓,轉頭就走。
管天管地管不了他爹,眼不見爲淨,再說這種花樓還配不上他爹多看一眼。
胭脂市的粉色燈光如浮雲般彌漫開來。
裹着大氅的男子已經進了十八部族所在的西坊。
有人默默上來接着。一間大屋前,門開着,裏頭嚴陣以待坐着十來位形容彪悍的人物,大多衣着打扮和本地人相異。
屋子外頭的院子裏,則高高低低站着各族的人們,帶刀佩劍,南北派泾渭分明,目光時不時和對面的人交擊,似能碰出火花。
從室外到室内,一路氣氛緊繃,令人窒息。
那引路人故意帶着他從人群中間過,他走過的時候,兩邊的人或者對他咧嘴猙獰地笑,忽然有意無意拔刀,武器和刀鞘摩擦的尖利聲音此起彼伏,殺氣似這夜色一般濃重。
然而這種故意造就的鴻門宴的肅殺氣氛,并沒能對那人産生一絲影響,他行路姿态美妙,似一朵浮雲迤逦,轉眼便飄出人群,從頭到尾,連眼光都沒移動一分。
大門在他進入之後又關上了,将那些含着敵意又暗藏期待的目光擋在門外。
院子裏的人們不耐煩地走動着,聽着裏頭的動靜,燭火映在窗紙上,影影綽綽可以看見人影來去。一開始頗有些劍拔弩張的氣氛,對着那孤身入敵營的男子,但很快,氣氛似乎就松弛了下來,漸漸開始有了笑聲,沒多久,笑聲消失了,轉爲或者嚴厲或者疑惑的辯論以及詢問,自始至終沒有聽見男子的聲音,說明他并不以語調攝人,如他這一路走來時給人的感覺一樣,從容,堅決,無畏,掌握節奏,并能控制全場。
外頭的十八部族的人,躁動的心情漸漸也平靜下來,開始竊竊私語。
“哎,你們說,這事,能成麽?”
“成我就服他!天知道我一開始聽說有人想要撮合十八部族的時候,差點沒笑掉大牙。而且還是個外頭的人!你們是不知道,當年段夫人沒少試着說合十八族,結果呢,大鬧一場,鬧得易家主和段夫人夫妻不和,夫人直接遠走青州!那可是段夫人,手上掌着十八部族共同凜遵的青螭刀!一晃這麽多年了,梁子隻有越結越大的,想要說合,哪那麽容易!”
“說真的,能讓南北兩派今天在一個屋子裏坐下來等他,已經算是他的本事。還敢一個人過來,這事兒啊,無論成不成,我都敬他是條漢子!”
“是,我也敬他是條漢子!等會兒他要是沒成功,想走,我不爲難他。”
“我倒覺得,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毛頭小子,就該給個教訓!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子弟,年紀不大心倒大,想要踏着我們十八部族建功立業,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
“就是。咱們十八部族,南北兩派,那是多年積怨。說合?想要兩派合一,首先就得大家滿意,怎麽個滿意法?是呔族退出多占的草場,還是我們栗裏族讓出最好的交易市場?”
……
天光在争論中漸漸暗去。
人們在困倦中漸漸收了聲,卻還不肯離開。
都知道今晚很是關鍵,有大家族的重要掌事者來說合南北兩派,雖然覺得荒謬,但衆人内心,并非沒有期盼。
弱小的部族希望能得到更多的草場和扶持,畢竟一半的草原總沒有全部的草原來得方便。
強大的部族也希望重新聯合,更加強大,不用再被易家所掣肘。
但是多年龃龉,彼此之間橫亘着陌生、敵意,甚至還有血仇。
要怎麽渡過去,這不是誰都能解決的問題。
夜最深的時候,吱呀一聲,門開了。
那個行雲流水的身影出來,身後相送的是栗裏族族長和呔族族長。
南北兩派的族長多年不曾出現在同一個場合,更不會以這樣并行的姿态結伴而來。
這其間意味着什麽,幾乎令所有人都轟動了。
衆人都唰地站起,趕緊圍攏來,看着當先那男子,神情灼灼,卻不敢問什麽,眼看那人對兩族族長拱拱手,笑道一聲,“既結盟好,便是兄弟,且請留步,無需相送。”
兩族族長果然停步,以對待貴客長輩的尊敬禮節,低頭撫胸行禮。
那人笑一聲,聲音醇和好聽,對衆人又一點頭,每個人都覺得他在看自己,每個人都覺得那目光溫潤晶瑩卻令人不可逼視,都慌忙行禮退後,低着頭,眼看他如雲的袍角掠過。
再直起腰來時,便看見栗裏族族長和呔族族長雖然表情還有一點不自在,神情卻自如了許多,端着巨大的酒杯,相互一敬,又齊聲道:“大家本都是金草原的兄弟,一脈相生,血脈相融,本就不該分出個彼此,又怎麽能爲那些金銀财帛傷了和氣。南北之說,今後我們私下休再提起,來,好酒羊肉且上來,我等兄弟,多年後重聚,今晚好好喝一頓,不醉不歸!”
“不醉不歸!”
歡呼聲如浪潮,卷過整個巨大的宅子。
也有些人面面相觑,神情陰沉。
兩族族長居高臨下瞧着,都慢慢喝一口酒,想着方才那男子,開場白石破天驚,一席話縱橫捭阖。
他進門便笑:“金草原的好漢聽聞養得世上最好的馬,射得天上最兇的鷹,一日夜間可在金草原獵下山高的野獸,最兇猛的狼群也要因你們的馬蹄聲所驚逃。多少少年以十八部族勇士之名爲名。沒想到多年後一見,不過是一群整日爲區區草場争奪不休,在易家的地盤上苟延殘喘乞一口殘食的愚夫!”
在衆人憤怒陰沉的眼光裏,在性子暴烈的兀阿砸碎的一地瓷片裏,他又笑,“明明坐擁草場,族民人人善戰轉瞬成軍,天生強大,本當無羁。怎麽就甘心爲他人所驅策?怎麽就隻盯着那指頭大的草原?怎麽就沒想過,重新聯合,奪了這長川土地千裏,做你們更大的草場呢?”
他道:“我願與諸勇士結盟,助十八族索回當年金草原雄鷹的榮光。你我聯手,殺朝廷來使,驅易氏子弟,奪長川主城。事成後隻求十八部族三年内所有最好的馬匹以平價予我唐氏。再無其他。”
他道:“而諸位,從此便不必再爲區區草場争奪,骨肉相殘,也不必受長川易氏驅策敷衍。長川之大,可策馬千裏,屆時,又是怎樣一番潇灑自在光景?”
他道:“諸位難道以爲坐山便可觀虎鬥?刺史無論誰做都必須仰仗十八部族?諸位想想,如果易家敗于燕綏之手,長川歸于朝廷,卧榻之旁怎能容異族安睡?朝廷一旦掌握了長川,拿下金麒軍,便可與徽州邱同駐軍聯合一處,屆時将十八部族往西番之地驅趕,諸位可曾想過要如何自處?”
他道:“諸位何其天真乃爾!長川易家生死之争,諸位無論是卷入争鬥抑或旁觀,其實都是死路一條。卷入争鬥,實力不存,不過是他人手中之槍,終有一日槍斷刀折。坐而旁觀,是以爲宜王燕綏遲早招安?諸位可知那位殿下,行事從無綏靖之風,當年封家一代軍神,被親信屬下誣告謀反,全家被斬,直接牽連當時前方對西番戰事,令東堂大軍險些慘敗,這位殿下回京後,一夜之間查清主謀及從屬者近千人,其中更有其伯父叔父等皇族尊親,當時他的這些尊親們跪求他留得一命,願永生流放,以全部家财相抵。然而呢?他當夜便将所有人犯斬殺幹淨,鮮血從景仁宮流到九裏城,至今定州城外猶有千人坑。”
他笑:“諸位是覺得自己強過易家呢,還是比燕綏的叔伯更有親緣會令他心軟?”
廳堂裏原本還人聲嘈雜,更兼語氣兇惡,恐吓逼人,接着聲氣漸弱。那人侃侃而談,燭火下容顔生輝,衆人漸漸忘記質問,思路被他帶着往他想去的地方走。
有人問數十年仇恨,南北二派火拼都有數次,其間死亡受傷之人不計其數,有毀家滅親之恨的人們也不在少數,這等人定然不願合并。如何處理?
他答:“曉之以情,動之以理。”
問話的人正要嗤笑,他已經接了下句,“如若還是不通情理,便用刀與血,教他懂。”
“大義和未來之前,容不得誰螳臂當車。說得通便罷,說不通便死。血濺三尺,匹夫束手。”
有人問:“雖說我族多勇士,但也有人不喜征戰不願卷入争鬥。雄鷹隻喜在高空飛翔,并不願意參與鬣狗的撕咬。”
他答:“此刻不願參與争鬥爲族人的安定未來流血犧牲,以後部族奪取長川重新分配領地自然也沒有他們的份。并且從結盟開始,每族的貢獻都會登記造冊,文字記錄,以爲日後核對劃分屬地和牛羊之用。”
“那都是以後的安排。可很多龃龉如今就已經發生,這些不解決,便無南北結盟的可能,公子又有何妙計?”
“不過都爲草場和交易耳。唐氏願出銀兩糧草,解弱族今冬燃眉之急,助我南北順利合盟。”
在族人們喜動顔色的神情中,他輕輕地抛下了最後一個壓倒天平的砝碼。
“更重要的是,爾等便縱願意龜縮于一隅苟且偷安,易家也未必容得下你們。易家已經軟禁了段夫人,想要威逼段夫人拿出青螭刀,以此号令你們爲對抗朝廷之前驅,簡單地說,就是令爾等爲替死鬼。”他輕輕一笑,“我欲求安,他人不善,如之何?”
……
攻心爲上,步步緊逼,陰謀陽謀,翻覆掌中。
在這樣的人面前,隻識彎弓射雕的草原漢子的直心眼,根本跟不上那九曲十八彎。
隻覺得每句話都被擊中,每句話都無法反駁。
到最後,唐羨之親點一炷香,煙氣袅袅裏,栗裏族和呔族族長一個頭磕下來,相隔數年,南北兩派又成了兄弟。
而長川易家的奪位之争,至此又卷一幕起。
……
這天文臻睡眠不安,一直到半夜都沒睡着,總聽着那呼嘯尖銳的風聲心中發緊,覺得似乎有什麽事要發生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易秀鼎今晚沒有睡在屋頂上,她不習慣了。
由易秀鼎想到唐羨之,她隐約覺得,今晚打牌的時候,燕綏下的那一堆讓人腦筋打結的指令裏,有一條,好像是針對唐羨之的。
如果是平常也罷了,可這回,下指令的執行人,是那對幾乎可以說戰場上最強大的父子。
燕綏一口就指出了唐羨之的方位,讓那兩人去解決他……
文臻心裏明白,這沒什麽問題,這兩人本就無所不用其極地想要殺對方,可她心裏依舊一陣陣地發緊。
實在睡不着,卻不敢動彈,因爲她覺得燕綏好像好不容易睡着了,實在不願驚擾了他好不容易的睡眠。
走廊上有沙沙聲響,一條人影無聲落地,窗戶奪奪輕響兩聲。
幾乎立刻,燕綏便睜開眼睛,一手按住想要起身開門的文臻,懶懶道:“開窗罷。”
外頭頓了頓,随即窗戶被掀開。
林飛白站在窗前,一眼看清屋内景象,本就不好看的臉色更加泛出了鐵青色。
燕綏翻了個身,看見林飛白的第一眼,他便輕笑一聲,搖搖頭,道:“果然女人宮裏呆久了,人就廢了。”
林飛白垂眼站着,一言不發,知道燕綏已經明白任務失敗了。
既然已經知道,他不欲多留,轉身便走。
本來看這屋子格局,就能猜出文臻和燕綏是怎麽睡的,但真的親眼看見兩人怎麽睡的,又覺得實在不願意多看一眼。
不是不知道兩人親密,但總抱着點缥缈的想望,然而今晚這一眼,他覺得自己經受的打擊已經夠多了。
燕綏故意要他開窗,實在可恨。
他要走,卻忽然看見燕綏背後的文臻,對他使了個眼色,做了個口型。
林飛白一怔,掀開窗戶飄進來。
燕綏本已閉上眼睛,霍然睜開,正要說話,林飛白已經面無表情點了他的睡穴。
文臻舒一口氣,在床上對林飛白雙手合十,道:“多謝多謝,他這睡眠實在是太差,我就想着,你幫忙讓他睡一覺吧。謝謝謝謝。”
林飛白冷冷道:“你就不怕我順手點了他死穴。”
文臻笑眯眯彎着眼睛,“你會嗎?”
林飛白默然,半晌,啞聲道:“我是真的很想。”
文臻深表理解地點點頭,“我明白。他有時候是真的招人恨。”她盯着林飛白胸前,道,“前陣子聽說你受了傷,現在可好了?”
林飛白擡頭看進她眼睛,目光剛相交那一刻,他便猛地别開頭,淡淡道:“早好了。倒是你,養了這麽久,氣色還這麽差,殿下整天蔑視衆生,到頭來自己女人都護不好,我要是他,哪還有臉這麽刻薄别人。”
說到“自己女人”幾個字的時候,他頓了頓,口齒有點艱澀。
“我那傷可怪不得他。殿下爲了救我,自己才是留下了要命的毛病,險些還害了你。”文臻道,“你給他把把脈吧,瞧瞧到底怎麽了,可要緊。”
林飛白一擡手,卻是捉住了她的腕脈,不由分說便輸過來一股熱流,冷冷道:“他死不了。你還是顧着你自己罷。你這次内傷比上次海上還要重些,你是用了虎狼之藥吧?燕綏什麽亂七八糟東西都敢給你!”
說到最後一句,他語氣中已經滿是怒氣,連尊稱都不給燕綏了。
“不是他給我的,是我自己拿的。”文臻沒有發急也沒生氣,隻抽回手,慢悠悠地道,“這世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處和選擇,理解便好。”
林飛白的臉色肉眼可見的蒼白起來。
他知道自己心急之下僭越了。
他也發覺,文臻的态度,和以前不一樣了。
以前她會趕緊安撫,會不在意,會一笑而過。
她是圓滑的,誰都不想得罪的。
不會這麽直接地,甚至讓他有些難堪地,把态度擺明。
“我既然選擇混迹朝堂,選擇站在他這一邊,就必須跟上他的腳步,不能做他的拖累。否則我還不如直接斷個幹淨,回深山老林種土豆去。”文臻慢慢道,“我們所有在他身邊的人,其實都給不了他太多的幫助,做好我們自己分内的,不拖累他就是幫他。而這需要最純粹的心思,不含怨怼,不攜私心,不摻雜多餘的感情。如果做不到,那還不如就此離開,隻做自己。”
林飛白默然,他知道文臻的意思。
他和燕綏之間,一向針鋒相對,怨氣叢生,卻又立場天然一緻,便顯得關系别扭古怪。
這種别扭古怪平日也罷了,一旦出現在逐鹿博弈場上,關鍵時候是可能要命的。
他看着文臻,心底忽然泛上濃濃的酸澀。
是何時明月照進山背的雪溝,将天光也似映亮。
是何時繁花開遍他人的山崖,隻留他隔岸看那葳蕤濃豔一笑開。
他看着文臻的眼睛,本有很多話想說,想告訴她一些她所不知道的,但最終他隻是垂下了眼簾,将所有的心思鎖在眼裏,所有的目光擋在眼外。
卻又不願意此時給她一個表态,他隻是站起身,要走開。
文臻卻又拉住了他,笑道:“我在這床上悶着憋氣,想出去散散,你幫我給燕綏護個法,我呆會就回來。”
林飛白皺起眉,道:“外頭冷,而且……”
“就是想散散風,我也有自保能力,沒那麽脆弱。”文臻不由他分說便下了床,披上大氅,回眸一笑,“拜托了喲。”
林飛白皺眉看她半晌,隻得不情不願地在燕綏床邊坐了下來,又道:“你不能走出院子,要讓我知道你安全。”
“好好,我每隔一會就彈顆石子給你聽。”文臻答應得爽快,輕盈地開門出去。
林飛白還想說什麽,最終沒有開口。他猜她可能是需要更衣,卻又希望他留下來爲燕綏檢查調理一下身體,當着他的面當然無法進入裏間更衣,便幹脆外出去院子裏給下人們用的茅廁解決。
他自然不能說什麽。
回頭看了燕綏睡顔半晌,看見他眼下微微的青黑之色,最終還是伸出手,搭在了燕綏的腕脈上。
……
文臻确實是出去上茅廁的,但更多的還是爲了讓林飛白留下來幫燕綏調理。
她要在,以林飛白那個梆硬的性格,不一定肯對燕綏示好。
她匆匆解決了出來,一時沒了睡意,又想讓林飛白多給燕綏調理一下,便在院子中散步,一邊繞着自己的屋子散步,一邊抓了一把石子在手裏,有一搭沒一搭地彈在牆上,聲響不大,但足夠提醒林飛白她還在。
她走到屋子背面的一片竹林時候,忽然覺得頭頂似乎有點異響。
還沒來得及擡頭看,就聽見身後噗地一聲,似乎什麽東西擦着牆落了下來,本該動靜很大,卻又在落地那一霎被控制住了。
她撤出好幾步,直到到了安全距離,才回頭。
然後她就看見一個修長人影,斜斜靠在牆上,正看着她。
文臻一驚,随即從那僵木面具和明珠眼眸上,認出那是唐羨之。
這幾天都有事,本來想少更一點,但是覺得都是權謀的部分也許沒人看,隻好再添一些。
寫權謀就是這樣啊,又累又不讨喜,大家都更喜歡捋起袖子就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