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不了幾步,一個一隻眼珠有點突出的老臣等在路邊,忽然對文臻道:“文大人,我有位子侄,自幼對農事很有興趣,也擅長作物培育之事,現任光祿寺丞,如果文大人用得着,可以将他調任司農監。”
文臻一聽大喜,她認得這位是禦史中丞蔣鑫,蔣家世代清貴門第,每代都有人做禦史。上次宮中巫蠱案他也幫自己說過話,現在雪中送炭,送來這麽一個人才,還是光祿寺的,她和李相打個招呼,自己便可以調過去。
她連忙道謝,蔣鑫爲人嚴肅冷淡,隻擺了擺手就走了。
文臻便悄悄問燕綏何以蔣鑫一再幫她,燕綏頗有些奇怪地看她一眼,道:“聞老太太沒告訴你?”
文臻一呆,心想怎麽忽然又扯上老太太?
“差一點成爲你祖父。”
文臻恍然大悟。原來是那位和老太太有緣無分,因爲婚約無辜瞎了一隻眼睛,也讓老太太賠上一雙眼睛的前未婚夫。
“不對,他如果成爲你祖父,就沒有你了。”燕綏想想又道,“還是不對,老太太和這位成不成都和你沒關系,你就是個天外妖物。”
文臻:“……”
你才妖物。
你全家都妖物!
……
太後宮裏的兩位嬷嬷,一開始的意氣風發現在都成了忐忑不安。
罰人抄經這麽一件小事,忽然就演變成了皇子帶人來香宮抄經,而且就剛才旁觀的情形來看,這位皇子還非常難搞。
到了慈仁宮前,兩位嬷嬷想請燕綏等一等,她們去通報,也好事先吹一點風。結果燕綏淡淡道:“我來見自己祖母,要等你們這些貨色通報?”拉着文臻就進了門。
兩個嬷嬷捧着經卷在後面跌跌撞撞跟着,文臻還是第一次來慈仁宮,禁不住好奇地打量。
太後的宮室并不像想象中一樣滿眼佛家裝飾,和普通宮室也沒太大區别,隻檀香香氣特别濃重,飾物多繡蓮花。總體裝飾色澤以黃黑二色爲主,黑色尤其多,因此顯得有些沉重幽暗。
和文臻想得一樣,太後并沒有見她和燕綏,隻說正在念經,不可打擾,讓他們回去抄經。
香宮,在整個皇宮,都是非太後宮中特定的人别人不能進的。
燕綏哪裏是任人擺布的人,聽了不過一笑,道:“如此怎能算虔誠?不好,不好。”牽着文臻向外走。
人還沒走幾步,文臻聽見外頭一陣喧鬧,随即一陣轟然聲響,好像是隔壁香宮的大門被關上了。
文臻默默,心想孫子惡名在外,當奶奶的也夠不講究。
燕綏聽見聲音,神色不動,看似繼續往宮外走,放棄了,一衆慈仁宮婢仆剛剛松口氣,就見他腳跟一轉,忽然道:“這牆上壁畫甚美。”走到殿旁一處不起眼的壁畫前。
他這一下來得突然,之前明明連看都沒看過壁畫,文臻眼角當即掃見一大批婢仆就這麽撲了過來,可她們的速度哪裏比得上燕綏的速度,燕綏一擡手,兩指按在了壁畫上惡魔的獠牙上,輕輕一轉。
軋軋一響。
壁畫翻了半邊。
慈仁宮的宮人們收勢不及,砰砰砰撞在牆邊,一個個臉色死灰。
燕綏已經牽着文臻,随随便便走了進去。
那先前對文臻發作的嬷嬷臉色一狠,伸出手要去摸壁畫,燕綏忽然回身。
他就那麽淡淡一看,那嬷嬷的手便不由自主落了下來。
燕綏衣袖一拂,壁畫又恢複如常,衆人呆呆地看着,好半晌才反應過來,都發一聲喊,一半人去通報太後,一半人趕緊去打開香宮大門好進去阻止。
文臻随着燕綏走在通道中,看上去這像是個夾層,但是并沒有什麽東西,空氣中有種淡淡的藥味,她用衣袖裹了手,摸了摸牆壁,感覺牆上糊了一層東西,但并不像有害的物質。
燕綏的聲音傳來,“不是毒。這應該是長輪宗境傳說裏的一種泥,據說裹在病體上可使人延續生命,裹在屍身上則千年不腐。但在擁有這樣的能力之前,這泥得先以百人屍骨養三十年。”
文臻觸電一般地收回手。
這濕滑黏膩的泥巴裏頭說不定裹了好些幾十年的屍首骨頭,真叫人想起來惡心得不行。
換成她,甯可病死甯可轉眼化泥也不要裹這玩意兒,尤其屍身不腐這種功能,她就不明白,人都死了,要屍身不腐有什麽意義?是打算千年之後做粽子吓人呢,還是備着千年以後被人開棺好拿去展覽?
有病。
通道很短,隻是方便太後從慈仁宮直接前往香宮,也不存在機關什麽的,轉眼兩人就進入了香宮的院子。燕綏出通道的時候,手在牆上一抹,文臻眼睜睜地看見那裏的一處開關整個扭曲了。這樣的動作在燕綏進入通道的時候也做過,想來通道兩頭開關都已經被燕綏弄壞,這一處養了幾十年的藥泥,太後估計是用不着了。
文臻經過那個惡心的通道,原以爲這香宮應該裝飾詭異,卻也并不是這樣。隻是太後信奉的長輪宗的裝飾器物多了一些,殿内是一間一間的靜室,一字排開,每間都非常小,和皇宮崇尚開闊暢朗的風格截然不同。
大多數靜室裏都有人在抄寫經書,抄寫的風格五花八門,文臻轉了一圈發現,針筆這種抄寫方式原來真的算是比較溫和的了,她還看見用火燎字在自己手臂上的。
這些人面前都點着油燈放着沙漏,顯然還有時間規定,以至于燕綏和文臻這樣陌生臉孔的人出現了,也沒人有空多看一眼。
燕綏手裏還拿着經卷,随便走到一個眼看要完成任務,并且就是單純抄經沒有那些血糊哩啦的人面前,将她面前的沙漏倒過來,把經卷往她面前一扔,道:“十遍。快一些。”
那宮女麻木地看他一眼,麻木地接過經卷,麻木地攤開紙張,居然也就一句不問,慢慢抄寫起來。
文臻搓了搓胳膊。
滿殿都是人,但卻尋不出一絲活氣兒。
殿外有無數巨大的金缸,有不少表情麻木的宮女正在挑水灌入缸中,這些人都赤腳麻鞋,形容枯槁,見他們從殿中通道出來也沒人多看一眼。
文臻看見有些人一步一朵紅色蓮花,再仔細一看,是血蓮花。可能是麻鞋底下有針,磨破了腳,再浸潤麻鞋底部的圖案,便“步步生蓮”。
繁重的勞作加上肉體的痛苦,顧不上外界的任何變化也不奇怪。
門外有人趕了進來,試圖阻止他們繼續了解香宮。燕綏衣袖一揮,那些巨大金缸便飛了起來,依次排開,正好将香宮大門堵死。
那些缸高且寬,就憑太後宮裏那些女人,自然是爬不過來的。
留那些人在外頭叫嚣,燕綏拉着文臻繼續探索這間連皇帝都不進的香宮。皇帝不進是因爲,太後曾說這裏熏香不斷,不利于病弱的皇帝。
皇帝說起來是太後的親生子,但素日對太後尊敬有餘親近不足,連帶燕綏也是從不往慈仁宮來,不像其餘皇子,每月初一十五還會到慈仁宮外隔牆請個安,他是個連表面功夫都懶得做的人。
殿門口有雜沓的腳步聲,随即有侍衛的聲音,高聲請燕綏出來。燕綏從殿内拖出兩張小幾,往院子裏一扔,道:“莫要打擾我抄經。”
侍衛們也不好硬闖,香宮本就不許閑雜人等進去,太後至今還沒發話。
燕綏拉着文臻又往裏頭走,道:“既然今日來了,便好好瞧瞧這香宮吧。”
文臻也便随着他走,既來之則安之,今日太後既然已經出手爲難她,她又不願意束手就擒,那自然便沒了轉圜的餘地。
那就不妨把臉撕得更狠一些,幹脆闖入腹地,若能拿到一些把柄,以後說不定還清淨點。
二進殿内供奉的是神像,但和文臻印象中寶相莊嚴慈眉善目的神佛像也不大相同,姿态裝束神情,都隐約透出一絲妖異之氣。
果然太後信的就不是正宗教義,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麽東西。
燕綏一向是不大愛盯着人看的,淡淡瞄了一眼,便要拉着她走開去,文臻已經要走過去,迎面一陣風來,她眼角一瞟,忽然道:“等等。”
怎麽覺得那神像的衣帶位置有一點不一樣?
再轉頭看去,并無異常,她凝視了一會那衣帶,忽然伸手一摸。
觸感柔軟厚重,竟然是真的衣服!
難怪會被風掀動。
隻是上頭金粉水彩,做出來的質感和泥塑一樣,而且也很厚重,輕易不會掀動,都是因爲剛才那風特别大。
神像供真實彩衣其實也不算奇怪,畢竟皇家有這個實力,文臻盯着那神像露出衣袖的手指,金黃的,燦爛的,銅的質感,指甲也是金色的,怎麽看還是神像。
燕綏走了過來,也看了那神像一眼,然後忽然拿起神像前方簽筒裏的竹簽,擡手就戳。
噗嗤一聲,竹簽戳了進去,沒有血流出,神像一動不動。
文臻笑了笑,拉開燕綏,随手抽出竹簽,道:“我就是看這神像塑得莊嚴精美,多看幾眼,你這又是要做什麽。”拉着他走開了。
兩人往後進殿而去。
神像巋然趺坐于殿上。
風将袍角吹動,金色的手臂穩穩扶膝。
手臂上原本有道裂痕,是被燕綏粗暴戳出來的洞。
日光光影變幻,無聲走過了一道窗格。
那道裂痕落在光影正中。
漸漸,不見。
……
文臻和燕綏并沒有進第三進殿。
因爲那裏是一個大通鋪,住着在香宮執役的所有宮女。那通鋪沒有被褥鋪蓋,隻有光秃秃的床闆,整座大殿一覽無餘。
饒是如此燕綏也不想進去,開了門,随便撒了一把石子,聽了聽,便道:“走吧。”
兩人往回走,卻沒有進第二殿,而是從第二殿的屋頂上過,再繞到第二殿的前面,再從前面繞回後面,從第三殿與第二殿連接的門回去。
進殿之後還是那樣,經幡垂地,白煙缭繞,神像趺坐于其上。
兩人從神像邊過,看也沒看一眼。
燕綏在前面,文臻在後面,兩人中間隔了一個神像。
燕綏正要去拉門栓,忽然手一擡,一把竹簽,以一種極其刁鑽的角度,忽然從他腋下往後爆射而出!
直射那神像!
與此同時文臻在後頭,一拳打在身邊一個銅香爐上,那拳黏得銅香爐滴溜溜一轉,順着那太極般的圓轉流動之勢,呼嘯着撞向那神像後心!
那神像猛然蹿起!
燕綏文臻目光不變——頭頂和前後門都已經被兩人做過手腳,去哪都是自投羅網!
誰知那人蹿出來也不過是個假動作,蹿到一半,身子猛地下沉,竟要從寶座底下逃走。
燕綏和文臻并沒有動作,那人身形剛剛陷下去,轟隆一聲,銅香爐砸在了寶座上,将那個缺口卡住。
一隻手猛地從地洞裏伸出來,然後被咻咻咻飛來的竹簽逼得飛快再縮回去。
燕綏和文臻從容地過去,低頭一看,那個假神像卡在地洞裏動彈不得呢。
文臻憐憫地搖搖頭,心想真是個傻逼,也不想想,上面左邊右邊既然都被封住,下面怎麽可能漏掉?
不過,太後的供殿裏藏了一個男人,還真是驚世駭俗的奇聞呢。
也不知道太後會不會後悔今日難得出手一次,就招惹上了燕綏這個煞星。
燕綏淡淡地看着那空了的寶座。太後香宮有問題是很早以前言出法随就和他說過了,但是經過調查,并沒有發現太多的異常舉動,因此也就不想打草驚蛇。
他素來不是愛管閑事的人。
誰叫他這個便宜奶奶,不好好清修,把心思動到了文臻身上呢?
兩人躍上供台,看見底下是個不大的空間,黑黝黝的,裏頭的人正在吭哧吭哧努力推銅香爐。
看樣子是個不會武功的。
文臻試探着問了幾句話,對方埋頭推香爐,也不回答。
燕綏便走到院子裏,那裏有一缸細沙,燕綏連缸搬了來,斜斜傾倒在銅香爐上,其餘部分用木闆擋住,隻留下細細一線縫隙,細沙便像沙漏一樣流水般傾瀉向地洞。
底下那人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過了一會發出一聲驚恐的嚎叫。
文臻覺得這人聲調好像有點和平常人不一樣。
“慢慢想。”燕綏笑道,“沙子管夠。”
說完他便不管了,外頭傳來了喧嘩聲,仔細一聽居然還是皇帝的聲音。
太後自己始終縮着,把皇帝給搬出來了。
兩人出去,便聽見外頭皇帝怒道:“燕綏你又在做什麽?太後香宮神聖之地,不許胡來!”
燕綏拉着文臻在桌前坐下,裝模作樣攤開經卷,笑道:“抄經啊。抄經自然要在最神聖的地方抄。那些人總來吵吵攔我,好像這裏有見不得人的東西似的,我便把門堵住了。父皇你走遠些,我給你開個門。”
外頭皇帝的聲音平靜了些,道:“你先把這些缸挪開,這樣堵着成何體統。”
燕綏揮袖将缸挪開,隻留出隻能一人通過的道路,笑道:“父皇,香宮你還沒來過吧,兒臣方才瞻仰了一番,二進殿的神像尤其莊嚴,令人見之如沐春風。父皇你也來拜一拜?”
皇帝剛要說話,忽然一個嬷嬷匆匆出來,對皇帝行禮道:“香宮檀香太濃,怕傷了陛下。太後請您務必珍重龍體。”
皇帝便對那留下的黑黝黝的一人道看了一眼,道:“既如此,朕便不進去了。朕去探望一下母後。”
那嬷嬷隻得躬身請入。皇帝又道:“燕綏這跋扈性子,是該好好修心養性,今晚便在香宮抄經。”又命侍衛,“都散了,不要在這清淨之地喧嘩。”
衆人便領命而去,香宮大門也被重新關上,四面恢複安靜,燕綏笑了一聲。
文臻也笑了一聲,搖搖頭,心想這世上哪有真正的老好人。
外頭鬧成這樣,裏頭這些抄經的,挑水的,居然還在各自幹各自的事,沒人多看一眼,全部都活成了行屍走肉。
直到太後的人沒能進來,皇帝也沒讓燕綏出來,才有人開始卸下那麻木的面具,悄悄對燕綏和文臻看。
文臻便招手示意她們過來,好半晌有人怯怯走近,文臻便問她們素日在香宮所見所聞,衆人卻都露出畏懼神色,隻說這裏需要苦修,她們很少見到太後,日常就是太後身邊嬷嬷對她們進行管理,二進殿是不許去的,平日裏都繞過二進殿行動,大家日子都過得苦,時不時還有人死去,死去的人偶爾有擡出去,但更多的是就此便不見了,但大家都是時刻生不如死的苦熬,也沒有心情去關心别人的死活。
文臻又問香宮裏呆過後來又能出去的都有哪些人,衆人都搖頭,文臻有些奇怪,便提醒她們聞近純不是嗎?結果衆人都茫然對望,問聞近純是誰?
文臻想或許改了名字,又說起聞近純形貌,結果衆人居然還是記不得。
文臻當初可是親眼看見聞近純執役香宮,并且受到裏頭管事宮女的呵斥,那些吃的苦頭不可能作假,可如今這裏沒有一個人說看見過她。
這是怎麽回事?
還有件奇怪的事,就是這些宮女雖然在受苦,但是并沒有人向她尋求解救,文臻試探地問她們是不是想出去,結果衆人也都搖頭,問急了,就木木讷讷道一句,“出去也沒用——”
再問就不肯說了,有人擡頭看了看天色,見天色已晚,便推開文臻,掉頭往後頭宿舍走。
一人走,其餘人也跟着走,不再理會文臻,也對她沒有任何多餘的好奇,文臻看着她們排成長列,順着二進殿旁邊的小道繞行至三進殿,單薄枯瘦的背影漸漸沒入黑暗,心底升起一股詭異的感覺。
燕綏一直沒有說話,此時才道:“時辰差不多了。”
文臻這才想起那個用沙漏倒計時生命的假神,心想再不拎出來可就活埋了。
回到殿中,一進門,卻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像什麽東西被烤熟了……
然後她便看見那個銅香爐底下微微蹿起的火焰。
燕綏一步上去,踢開銅香爐,文臻一探頭,立即又縮回去。
她不想把隔夜飯吐出來。
裏頭起火了。
至于那個假神,早就外焦裏嫩。
明明之前看過,到處都是鐵制的,頭頂還在落沙,根本不具備起火的條件,但那裏頭還在冒着幽幽的火焰,不過那火焰并不足以将人燒死,而是在那人的胸口位置緩緩燃燒,一抹青藍色的火頭,在黑暗中無聲躍動。
燕綏卷出一捧沙子,隔着距離文臻也能感覺到那沙子滾燙滾燙,可以想見現在整個鐵壁溫度都極高,這不是那點火焰能造成的,是有人在别處升溫,将這裏變成一個大烤箱,将這人烤死。
滅口滅得真快。
唯一不能理解的就是爲什麽溫度能這麽快上升到這程度,而這人經受這樣的痛苦能一言不發。
現在這個地洞已經不能進去,想要問話也沒了線索,燕綏卻并不意外,四面查看了一下,掀開了那洞旁邊的地磚,從供台上找了一個黃金盤,捏成金管形狀,又抽了帳幔的絲線,揉搓成長長的一條,足有近丈,其間他還跨了幾步查看了一下距離,然後将長棉線在長明燈前浸滿了油,将掀開的地磚之下掘出一條管道,埋上棉線,一直埋到慈仁宮和香宮之間那條夾道,機關不能打開了,但底下還有縫隙,燕綏将金管慢慢送入,後面的動作文臻也就沒繼續看了,燕綏出手,慈仁宮肯定沒好日子過。
做完這些,整座香宮的宮女們也都吹燈睡覺了,偌大一座宮殿,便忽然陷入了幽幽沉寂之中。
燕綏:你就是個天外妖物!
文臻:你才妖物!你全家都妖物!
燕綏:正好,妖物配妖物,生個小妖怪,拳打唐羨之,火燒林飛白。還有誰敢上,叫他回不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