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裏。
沙發上,安晨微閉目躺着,頭枕在榮聞欽腿上,靜靜地感受着他骨骼分明,修長幹淨的手指,穿梭在自己發絲間的溫柔與細緻。
思緒漸漸飄遠,上一世,從他發現她的手冰涼,像石頭一樣捂不熱起,這雙手就喜歡牽着她的手,昏暗的路燈下行走,他牽着她的手,帶她回家陪長輩吃飯,他牽着她的手,閑來無事到花園裏散步,他也牽着她的手……等等……
他的手掌幹淨整潔,指節修長有力,最重要的是,永遠都那麽的溫暖,她喜歡被他牽着手做任何事情,心暖了,手也漸漸暖和,隻可惜好景不長,她和他終是沒能牽着手走完一生。
榮聞欽坐在沙發裏,手裏拿着吹風機,認真且細心的幫她吹着頭發。
吹風機的聲音很刺耳,畫面卻很溫馨。
直到将她一頭秀發吹至半幹,榮聞欽将吹風機的風力調至中檔,風力變小,聲音自然也小了許多。
“你今天去任家收拾物品,順利麽?”榮聞欽一邊順着安晨微的頭發,一邊問她。
飄遠的思緒被拉回,安晨微睜眼看着他,遲疑了一下,回答說“很順利。”
“很順利,卻隻帶了兩張照片回來?”榮聞欽信她說的話,同時也相信,一定發生了什麽事情,不然,她不會遲疑那一下。
“不止。”她不隻帶了兩張照片,還有自己的首飾和首飾盒。
“其餘的物品呢?”榮聞欽又問,他回到房間時看過四周,其他沒變化,唯有矮櫃上多出兩個相框和相框裏的照片。
“在我的首飾盒裏。”安晨微如實回答,并沒想要隐瞞他今日發生在任家的事情,若他不問,她不會主動說,既然他問了,她願意說清楚。組織了一下語言,安晨微緩緩說道“我今天回到任家才知道,我的房間被任靈悅當成了出氣筒,她閑來無事,就去我房間裏砸東西,除了首飾盒任靈悅沒找到外,其餘的物品無一幸免。那兩張照片也一樣,原來的相框讓任靈悅拆了,照片被任靈悅埋入盆栽泥土中,後來任靈悅打碎了盆栽花盆,照片重見天日。”
安晨微的聲音很平靜,仿佛在說今日的天氣般自然。
榮聞欽幫她吹頭發的手停頓了幾秒,繼續吹,帶了點涼意的聲音劃出。“别難過,我們沒必要拿别人犯的錯來懲罰自己。”
“我不難過。”仰躺在他腿上,安晨微解釋說“因爲,我同樣砸了任靈悅的房間,那些她看重的物品,有的打碎,有的扔在地上踩,算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了。”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低低的重複着她後面那句話,榮聞欽忽然笑了,笑容裏帶着寵溺。“你做的很好。”
他從來不相信以德報怨的鬼話,受人欺負了,欺負回來是常理,一味的退讓隻會助漲别人的氣焰,換來更變本加厲的欺負。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算是警告那人,自己也不是好惹的,他若繼續欺負他,他不介意給他些教訓。
他竟然說,她做的很好,安晨微錯愕的望着榮聞欽,懷疑他是否真聽清楚了自己說的話。
若說他沒聽清楚,爲什麽偏偏聽清楚了最後一句,反之,他若聽清楚,不但不覺得她有仇必報,反而還說她做的很好。
糾結不出個所以然來,安晨微索性不再糾結,好奇的問他。“你不覺得我幼稚嗎?”
别人砸了她的房間,她跑去砸回來,跟鬧着玩似的。
“你覺得自己幼稚嗎?”榮聞欽不答反問她,語氣透着漫不經心,似是覺得她的頭發吹的差不多了,榮聞欽關掉吹風,修長的手指輕輕在她後頸窩按着。
安晨微舒服的歎息一聲。
“我覺得很爽快。”對榮聞欽沒有戒心,安晨微心裏想什麽,就說什麽。“尤其是在打了任靈悅兩個巴掌後,看着她敢怒不敢言的表情,我心中非常痛快。”
“我要收回之前的話。”榮聞欽深邃的眸子看着她,嘴角噙着一抹笑。“你不是做的很好,而是,做的非常好。”
她打了人,他還誇贊她,安晨微皺眉說“榮聞欽,你這樣寵我,會不會不太好。”
“老公寵老婆,天經地義。”說完,榮聞欽問她。“力道還可以嗎?”
“馬馬虎虎。”她得了便宜賣乖,其實心中已經樂開了花,安晨微不免感慨,榮聞欽就是榮聞欽,無論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他想對誰好,真的能做到極緻,她淪陷的徹底。
榮聞欽笑了笑,沒再說話,按揉她後頸窩的手指,移到她肩膀,輕輕揉捏着,力道不輕不重控制的很好。
安晨微閉眼享受着,忽然想起一件事情,睜開眼睛望着他,問道“我能不能再得寸進尺一些?”
“你想如何得寸進尺?”榮聞欽失笑,她可真會順杆往上爬。
“比如說,你幫我管理安陽集團,讓我沒有後顧之憂的當榮少夫人。”說完,安晨微屏息等着他的答案。
榮聞欽不說話,隻是靜靜地看着她,安晨微的心筆直往下沉,他不願意幫她管理安陽集團,是吧,是吧。
如今的安陽集團,一個又一個的事故,讓原本穩固的安陽集團,變得風雨飄搖,榮聞欽不願意接手這燙手的山芋,她能理解,真的能理解。
可理解歸理解,他隻是看着她不說話,還是讓她有些傷心,安晨微不想被他看出自己的傷心,翻身坐起,妥協都沒穿,起身就走。
手腕被握住,她邁不出第二步,回頭看着榮聞欽。
“去哪兒?”榮聞欽緩聲問道。
“睡覺。”安晨微回答,盡量控制語調,不讓他看出她此時的狼狽。
“我們還沒談完。”榮聞欽提醒她,安晨微毫不猶豫的反駁。“我覺得已經談完了。”
“不,我們還沒談完。”深邃瞳眸堅定地看着安晨微,半響後,榮聞欽嚴肅的說道“安陽集團是你的責任。”。
“對啊!”大方的點頭承認,随即,安晨微理所當然的說“俗話說,夫妻一體,我的責任也等于是你的責任。”
如果他不說前面那句,老公寵老婆,天經地義,她不會提出讓他幫自己管理安陽集團的要求。
“我想,我喜歡這句俗話。”榮聞欽忽地笑了,夫妻一體,我的責任也等于是你的責任,從她嘴裏說出來,他覺得非常動聽。
勝過許多俗套的情話。
“我也喜歡。”安晨微眉眼彎彎,也在笑,不過,她的笑容有着保留,扯了扯手,想抽回被他握住的手,卻未能如願。
緊握住她的手腕,榮聞欽說“不怕我借機吞并安陽,讓安陽成爲榮氏旗下的子公司。”
“我相信你不會那麽做。”這話,安晨微完全是脫口而出,半點沒考慮。
榮聞欽神色一震,他怎麽都沒想到,她會給自己如此沉重的信任。
别的不說,單憑榮氏和安陽現在還有合作案在進行,他此時接管安陽,安陽内部必定引起軒然大波。
榮聞欽将利弊分析給安晨微聽,安晨微先是一頭霧水,漸漸地明白了他的意思,頹喪的坐回椅子上,自己果然想的太簡單。
疲憊悄然而至,安晨微擡手揉了揉眉心,坐在她身邊的榮聞欽問道“累嗎?”
“不累。”安晨微搖頭,她身子不累,累的是心。
“那我們做些更有意義的事情。”手臂穿過任安晨微肩膀,直接将她抱了起來,榮聞欽大步朝内室走去。
可想而知,今夜,又是一個不眠之夜。
隔天,安晨微真如榮聞欽所說,忙的不可開交,單單是婚禮上她所要穿的禮服,就有八套,并且每一套都要試過,然後修改不如意的地方。
婚紗的穿脫非常繁瑣,一個人無法完成,随着設計師來家裏的還有三名工作人員,在四人的齊心協力下,安晨微花了一個上午的時間才完成兩套禮服,和一套婚紗的試穿和修改。
吃過午飯,安晨微不想再把時間浪費試穿禮服上頭,讓設計師和三名工作人員回去,比照她試穿過的禮服修改身下的五套禮服。
設計師驚恐的說那樣不準确,安晨微表示她無所謂,丙辰着客戶是上帝的法則,設計師在無計可施下,隻能按照她的話去做,帶着禮服回店裏修改,臨走時設計師問安晨微,伴娘什麽時候要來試禮服。
安晨微想了一下,回答說最遲明天,因爲榮聞欽說,他不喜歡影樓古闆的拍婚紗照方式,約了攝影師來家裏給她拍照,從明天開始,期限是兩天,拍出來的照片婚禮上要用。
設計師走後,安晨微給魯安和打了個電話,沒明說自己要結婚了,找她履行當伴娘的承諾,隻說有事請她幫忙,安和非常爽快的答應了。
考慮到好友還不知道自己和榮聞欽結婚的事,安晨微決定約安和在外面見,慢慢聊,商場附設的飲品店是兩人都喜歡的去處,約好見面地點,安晨微讓蔡叔派車子送她去。
車子開入地下停車場,遠遠的,安晨微看到一群人圍在一輛紅色的跑車前,警戒線圍繞着紅色跑車周圍,有穿制服的人站在警戒線外,擋住好奇心過盛的人越過警戒線看熱鬧,也有黑色西服,裏面搭配白色襯衣的工作人員,雙手帶着手套,拿着特質的工具在跑車周圍忙碌。
“少夫人,前面好像出了什麽事情。”前座開車的司機說道。
“嗯。”安晨微應了一聲,說道“你在這附近找一個車位停車,我走過去就是。”
“好。”司機朝前開了幾米,找到一個停車位,利落的将車子停入停車位裏,安晨微開門下車。
旁邊一輛車忽然打開車門,下來一名穿着制服的男人,安晨微第一眼就認出了他,竟然是元少華。
元少華看了眼安晨微身後的車子,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臉上蒙了層陰霾。“你跟我上車,我有話要問你。”
“我沒空。”安晨微直接拒絕,不想再和元少華周旋。
“沒空。”元少華當在安晨微面前,神色陰郁,語氣森冷。“安晨微,我給你打電話你不接,給你發信息你不回,你想躲着我是不是?我告訴你,沒門兒,今天你讓我在這裏碰上了,休想我會輕易放你離開。”
安晨微看了眼手腕上的表,與安和約定的時間快到了,她不想遲到,眼前的元少華又不得不先打發掉,說什麽也不能讓元少華跟自己去見安和。
“我今天真沒空,你要問我什麽,都以後再說。”話落,安晨微打算繞過元少華,直接走人。
手臂一緊,安晨微因爲走的太急,身體一個踉跄,差點摔倒,元少華緊緊地抓住她的手臂,才讓她沒摔倒。
安晨微站穩後,使勁地想要掙脫他大手的鉗制,卻沒能掙脫分毫。
“以後再說。”元少華憤憤的說“誰知道以後是什麽時候。”
安晨微凝眉,有些沒明白元少華這話的意思。
“那邊。”元少華擡起另一隻手,朝人群的方向指着,不等安晨微看過去,便開口說道“紅色跑色車的主人是個年輕女人,不知爲何被人盯上,劫财又劫色,最後還被兇手捅了一刀,血流的車裏到處都是,奄奄一息時被停車場的保安發現。救護車已經将她送去醫院,是死是活還不知道,她出門的時候肯定沒預料過,自己會遇到這麽慘不人道的事情,還有沒有以後,也未可知,所以,安晨微,世事無常,意外随時都會發生,你别跟我說以後。”
安晨微看着不遠處的紅色跑車,哪怕隔着距離,她依然能聞到濃濃的血腥味,不難猜出那個年輕女人曾經在跑車裏做過怎樣的掙紮,臉色微微發白,元少華說的話很奇怪,但有一句話說對了,世事無常,意外随時都會發生。
“怎麽,吓到了?”見她臉色發白,元少華理所當然的認爲安晨微是被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