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走廊上,兩名護士慢悠悠地走着,一人手中提着水果,一人空着手,來到一間病房門口,一名護士伸手擰門把,卻沒能擰動。
旁邊一個推着推車的護士停下來,好心地告訴她們。“這病房的門從裏面鎖了,你們要進去必須敲門,等裏面的人來給你們開。”
“病房的門怎麽能鎖。”空着手的護士問道“要是病人出現什麽突發狀況,醫生進不去病房裏,耽誤了搶救時間,誰來承擔責任?”
“你說這些我們難道不知道嗎?但是有什麽用,人家病人自己要求鎖的,院長也同意,我們做護士的能說什麽。”好心的護士覺得自己吃力不讨好了,明明是好心提醒她們,結果卻招來質問。
她不多事了,推着推車就走。
“等一下。”提水果的護士攔住好心的護士,賠不是。“這位姐姐抱歉啊,我們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有些反應不過來,說話不中聽了,姐姐你别介意啊。”
“咱們都是護士,平時受病人和家屬的冤枉氣算了,再受自己同事的氣,那還讓不讓人好好工作了。”好心的護士抓住機會抱怨。
“哎,你……”空手的護士正要說什麽,被自己的同伴攔住。
“是是是,姐姐說的對。”提水果的護士連連點頭附和,随即問道“這間病房爲什麽上鎖啊?”
“你們不是我們這區的護士?”好心的護士警惕的看着兩人。
“不是啊,我們是外科安林醫生派來的,昨天輪休,不知道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空着手的護士回道。
“原來你們昨天輪休了,難怪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好心的護士聽了解釋,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四下看了看,朝兩人招了招手,等兩人将頭湊近了些,才壓低了聲音說“昨天确實出了些狀況,一群記者闖進這間病房,我們跟進去時,她們正在采訪裏面的老先生,老先沉着臉,坐在沙發上一個字都沒回答。但我看的出來,他非常生氣,醫生們勸記者門出去,老先生是病人,需要休息,記者們根本不聽,後來院長來了,才将那些記者勸出病房,老先生就将病房門鎖了。”
原來是有記者闖進病房裏過,難怪今天醫院門口那麽多記者被攔住,停車場裏沒法攔,那些記者就堵在電梯口,她要不是找了安和拿護士服來給她換,也不可能這麽順利上樓來。
沒錯,兩名護士正是安晨微和魯安和。
“你們肯定猜不到這病房裏住的老先生是誰?”好心的護士忽然神秘兮兮的問兩人,見兩人同時搖頭,好心的護士笑眯眯地公布答案。“他是那個安陽集團的董事長,我們院長跟他說話都是小心翼翼,你們倆一會兒進去,可要小心些,千萬别惹老先生不快。還有,我剛剛和你們說的這些話,别跟其他人說,要不是看在你們倆是安林醫生科室的人,我才不會和你們說這些。”
“真是謝謝了。”魯安和嘴上說着謝謝,心中卻在鄙視好心的護士,她敢打賭,這些話,她絕對不止跟她們說過。
喜歡八卦的人,是忍不住她那張八卦的嘴的。
安晨微一手提着水果,一手敲了敲病房門。
“不客氣。”好心的護士沒聽出安和語氣裏的嘲諷,笑着搖了搖手,問道“對了,安林醫生怎麽讓你們倆來,他自己卻不來。”
“他昨天也輪休,今天一上班就有台大手術,估計這會兒還沒出手術室。”魯安和回答,她哥哥魅力無邊,将醫院裏這些個年輕護士迷的團團轉,可惜,卻在身邊這個女人身上栽了個跟頭。
“原來是這樣。”好心的護士語氣裏有着濃濃的失落。
這時,病房門從裏面打開,英俊的少年站在門口,看着三名護士,在看到提水果的護士時愣了一下,英俊的臉上露出陽光般笑容,脆生生的喊了一聲。“姐。”
“姐,你這……你這……”安晨炐的指着自家姐姐身上的護士服,問道“玩變裝嗎?”
“閉嘴。”安晨微沒好氣的瞪了弟弟一眼,下一秒,她的手被弟弟握住,把她往裏拉。“姐,快進來。”
“等等。”安晨微出聲,掙脫開安晨炐的手,走了幾步來到好心的護士面前,把手中提着的水果放在那護士的推車上。“謝謝姐姐好心告知,這裏有些水果,姐姐拿去吃吧。”
好心的護士愣愣地不知如何反應,看着病房的門在她面前關上。
病房裏,任韶光坐在沙發上,臉色非常難看。
“外公。”穿着護士服的安晨微走到他面前,将他打量了一番才問“昨天那些記者沖進來時,沒傷到您吧?”
“你都知道了。”任韶光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外孫女,微微會這麽問,肯定是知道了。
“嗯。”安晨微點頭承認。“我剛剛聽說了。”
“過來坐。”任韶光拍了拍身邊的沙發,等安晨微在自己身邊坐下後,才又開口。“那些記者是來采訪我的,哪敢傷我,倒是你,昨天怎麽沒來醫院看我?”
“我昨天有點不舒服,就沒來。”安晨微避重就輕的回答。
“姐不舒服,怎麽了嗎?”安晨炐第一問道,安和雖沒出聲問,目光卻看着安晨微,意思很明顯。
“不舒服,是腿上的傷怎麽了嗎?”任韶光也不落人後,第二個發問,一聽外孫女說不舒服,他馬上聯想到她受傷的腿。
怕三人多想,安晨微趕忙解釋說“我腿上的傷早就好了,是感冒,一點小感冒而已。”
“感冒也不能小觑,看醫生了嗎?吃藥了嗎?”任韶光追問。
安晨炐與魯安和沒出聲問,臉上卻有着松了口氣的神色。
“吃過了,已經好了。”怕外公再追問,安晨微轉移話題。“對了外公,小炐在電話裏說您要在下午兩點,召開安陽的股東大會,是要做什麽嗎?”
“嗯。”任韶光點頭,眸光看向和安晨微一起進來的魯安和。
魯安和一愣,心中嘀咕,我什麽也沒說,什麽也沒做,老先生看着我做什麽呀?
安晨微知道自己外公看安和是什麽意思,于是說道“外公,安和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的事情,她都知道,今天要不是她給我拿來她的護士服,我還進不來呢。”
任韶光點頭,他知道魯安和是微微的好友,還知道魯安和是魯安林的妹妹,他不是防着魯安和,隻是覺得,安陽集團内部的事情,小女孩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這時候安和要是還不明白老先生看自己的意思,她就是真的笨了,何況,她并不笨。
“微微,我還在上班,先走了。”魯安和說完,不等安晨微回應,又朝老先生點了點頭,往門口走去。
“安和姐姐,我送你。”安晨炐跟在魯安和身後送她。
安晨微沒說話,她跟安和之間向來是真誠以待,直來直往,從不客氣。
“你這兩天都住在榮聞欽那裏吧。”任韶光不是問,而是稱述事實。
“嗯。”安晨微沒想隐瞞外公,輕輕點了點頭,臉頰有些發燙,事實上,她從元莉跳樓那天離開任家别墅後,再也沒回去過。
衣服和私人物品都還沒來得及回任家收拾。
“他會保護你嗎?”任韶光的語氣忽然變得嚴肅,他必須要先弄清楚,榮聞欽對微微的态度。
安晨微錯愕,外公問的是他會保護你嗎?而不是他能保護你嗎?以榮聞欽的能力,保護她完全沒問題,問題是,他願不願意保護她。
他會保護她嗎?安晨微自己都沒答案。
上一世的榮聞欽處處保護她,處處爲她着想,她卻害死了他,重活一世,很多上一世的軌迹都改變了,她不确定榮聞欽會不會保護她。
“會。”即使心中有着不确定,安晨微還是給了堅定的回答,目的是,讓外公安心。
“那就好。”任韶光滿意的點頭,榮聞欽護着微微,自然也順帶護着小炐,他就能放心地處理安陽内部爆發的問題。
“外公,您是要做什麽嗎?”安晨微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嗯。”輕輕颔首,任韶光起身走到窗戶邊站定,悠遠的目光看着窗戶下行走的人們和公路上奔馳的汽車。“昨天上午,安陽的一個樓盤爆出有質量問題,質監部門勒令停工,很快就在網絡上傳開,上午股市收盤時,安陽的股票跌了一大截。緊跟着,警方在南山療養院裏查獲一批能讓人精神錯亂的藥物,還有醫生作假,元莉私下給療養院捐了不少錢,并多次和療養院裏的負責人接觸。有人暗指是英豪的授意,股市下午一開盤,安陽的股票又跌了一半,原來安氏的一些股東,在内部放出話來,必須撤掉任英豪總裁的職務。”
聽着外公叙說,安晨微震驚的瞪大眼睛,昨天,短短的一天時間裏,竟然發生了那麽多事情。
其中還有她的手筆,南山療養院的事情是她讓司徒慎做的,本意是救出被困在療養院裏的正常人,順便打擊一下元莉,沒想到,卻連累安陽集團股票大跌。
樓盤質量問題又是誰做的呢?是真有質量問題?還純粹打擊安陽集團,目的又是什麽?
傍晚,榮聞欽回到臨海閣,一進門就問蔡叔。“她呢?”
“在房間裏。”蔡叔回答。
“晚餐可有直接送進房間裏?”榮聞欽腳步不停,直接上樓。
“送了,但是少夫人沒吃。”
“是清淡的飯菜?”
“是的。”
“水果呢?”
“少夫人回來時,我就讓人送了水果進房間裏,我去送飯菜時,看見水果原封不動的放在茶幾上,顯然,夫人一塊都沒吃。”蔡叔跟他身後,有問必答。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上二樓主,站在主卧室門口。
“讓廚房重新做些青菜小米粥,送來卧室。”交代完,榮聞欽推開卧室門,走進去。
這回蔡叔沒跟進去,隻在門口将門關上,轉身下樓去廚房傳達少爺的命令。
眸光環視一圈,外間沒人,榮聞欽又朝裏走,在内室裏找到了她,那纖瘦的身影正面朝着大海,坐在飄窗上。
他看不見她的臉,從而不知道她此時的表情,隻覺得,她的背影看起來有些落寞和孤寂。
榮聞欽邁步朝她走去,站定在飄窗邊,伸出雙臂從後面緊緊将她抱住,明顯地感覺到懷中的人兒身子僵硬。
“在想什麽?”下巴輕輕磨着她的頭頂,這是榮聞欽問的第一句話。
“沒想什麽。”安晨微下意識的回答,去醫院之前,他已經明确地告訴她,他現在和安陽集團有合作,哪怕身份是她的丈夫,也不适合陪她去安陽集團參加股東大會。
他有難處,她自然不會讓他爲難。
“爲什麽不吃晚飯?”他又問,語氣溫和如剛剛,似乎對她剛才的回答沒有絲毫想法。
“不餓。”她說的是不餓,而不是沒胃口,無形中解救了廚房裏的一幹人。
安晨微記得上一世,她和任靈悅鬧了不愉快,心情不好,回來後沒吃晚飯,他也是像剛剛這樣問她爲什麽不吃晚飯,她回答說沒胃口。當時他什麽也沒說,帶着她出門去外面吃飯,她勉強吃了些,第二天就聽說他将廚房裏的人都辭退了,沒有任何理由。
她不知道現在的榮聞欽會不會爲她做這些,卻也不想冒險,畢竟,這年頭找份工作不容易,環境好,薪資高的工作更難。
“就算不餓,一日三餐,多少都要吃點。”榮聞欽将她從飄窗上抱下來。“你喜歡吃什麽,告訴我,或者告訴蔡叔,吩咐人去做。”
“我真不餓。”安晨微不改先前的答案。
“那先吃點水果。”牽着她的手,走出内室到外間的沙發上坐下,榮聞欽拿起一塊蘋果給安晨微。
看着遞到面前的水果,安晨微明白,自己若是不接,他下一個動作就是将水果喂她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