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一段視頻在網上瘋狂轉載,微信朋友圈裏,微博上,處處可見網友的讨論聲浪,一時間在網上炸開了鍋。
一輛黑色奔馳開進醫院停車場,找了個停車位停放,後座車門打開,一名身穿藍色長袖連身裙,脖子上系着同色系絲巾的女子走下車,司機也下車,并對她說“出門前蔡叔讓我聽候少夫人的吩咐,同時保護少夫人的安全。”
“蔡叔有心了。”除了這句話客套話,安晨微真想不出自己還能說什麽,蔡叔是謹慎的人,在榮聞欽明确的說她是他妻子後,自然會對她的安全多些注意。
派個保镖來給她當司機,的确是蔡叔會做的事。
“我送少夫人上樓。”見她沒反對,司機暗暗松了口氣,沒想道,這位突然冒出來的少夫人挺好說話的。
“不用了,我自己上樓就可以。”安晨微委婉的拒絕了,讓一個人高馬大,一身黑色西裝的男人送她上樓,那是個什麽景象,她不敢想。
讓外公看見,她也解釋不清楚,畢竟,她和榮聞欽結婚的事,還沒敢跟外公說。
司機愣了一下,退而求次。“那我在車裏等着,少夫人要回去的時候,直接來這裏。”
他收回剛才的想法,少夫人并不好說話。
“謝謝。”人家都這樣說了,她還能說什麽呢,安晨微向司機道完謝,轉身朝電梯走去。
臨近時,不知打哪兒沖出來一人,拽住女子的手就往一邊扯,站在這邊目送她的司機見狀,拔腿沖過去。
“放開她。”司機大喝一聲,扣住那人的手腕,反嵌在那人背後,那人也不是省油的燈,拉着安晨微的手沒松開,扯着她彎着腰退後,滑溜的像泥鳅,手腕翻轉的同時一甩,司機的身體撞在牆壁上。
安晨微驚訝地看着好友,安和會跆拳道她知道,卻沒想到竟然能将高頭大馬的司機甩開,她怎麽做到的?
沒料到對方一個女子,竟還是個練家子,司機不敢在大意,本想掄起拳頭就砸過去,擔心誤傷安晨微,隻能沉聲警告對方。“你最好放開我們少夫人,不然……”
司機的話還沒說完,魯安和先瞪大眼睛,指着安晨微質問“你什麽時候成他們少夫人了?”
“今天早上。”安晨微硬着頭皮回答,早上的時候榮聞欽對蔡叔說她是榮家少夫人,臨海閣别墅裏的所有人,就開始叫她少夫人。
送她來的這位司機先生也不例外。
“早上。”魯安和頓了一下,危險地眯起眼睛說“你不要告訴我,你今天早上跑去結婚了。”
“沒有,絕對沒有。”安晨微否認,在心中補上一句,她今天早上真沒去結婚,是前些天結的婚。
“這還差不多。”不知道好友心裏想法的魯安和,滿意地點了點頭,惡狠狠地瞪着司機說“她還沒結婚,再讓我聽見你叫她夫人,或是少夫人,我揍你。”
說完還揮了揮拳頭,表示自己真的會揍人,然後拉着安晨微朝員工專用電梯走去。
安晨微回頭對司機抱歉的點了一下頭,跟着好友走人。
司機懵了,眼睜睜地看着兩位佳人,走出他的視線,良久沒反應過來。
“微微,你昨天去哪兒了?”電梯裏,魯安和問安晨微。“我哥一直打你手機,一直沒人接聽,他都快急死了,早上我一來上班,他就吩咐我在這裏等你,他自己在醫院大廳一邊當導醫,一邊等你,這一等就等到現在。”
安晨微第一反應是打開包包看手機,按幾次都是黑屏,擡起頭一臉歉意的說“抱歉啊,手機沒電了。”
避開了好友問她昨晚在哪兒的問題,隻說手機沒電的事。
“你把手機放哪兒了?沒電都不知道。”安和皺眉看着好友,不知道爲何,總覺得她今天有些不一樣。
“就放包包裏,忘了拿出來充電。”安晨微避重就輕的回答,總不能說,昨天包包不在她身邊,在司徒慎車裏,今天早上司徒慎托蔡叔拿給她的。她因爲太累,吃過早飯就睡了,醒來又到吃午飯的時間,吃過午飯她就請蔡叔派司機送他來醫院,動都沒動包包,自然就不知道手機沒電。
“你心可真大。”好友不是迷糊的人,這次卻迷糊到忘記給手機充電,魯安和也是無語,想起自己等她時無聊看手機,在朋友圈裏看到的一段轉載視頻,掏出手機找出視頻,遞給安晨微,正色說“你看看這個。”
疑惑地看了好友一眼,安晨微接過手機,看到播放的視頻,整個人愣住。
另一邊,榮聞欽打電話回臨海閣别墅,從蔡叔口中得知,安晨微吃過午飯就去了醫院,他自作主張派了一名保镖當司機開車送她,榮聞欽對蔡叔的安排很滿意,道了聲謝,結束通話,他又打安晨微的手機,結果是關機。
辦公室裏,榮聞欽放下手機,身體靠向身後的椅背,辦公桌上的電腦上播放着一段視頻,他修長的手指在辦公桌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打着,腦子裏全是那小女人的身影,難怪她昨天會那麽反常,原來是……
倏然,他抓住手機站起身,拿上外套就走。
拉開門,差點和站在門口,揚着手準備敲門的羅浮撞個正着。
“大少,您這是要出去?”羅浮問。
“嗯。”簡潔的應了一聲,榮聞欽将手機放入外套口袋裏,正要繞過羅浮朝外走,羅浮卻後退了一步,擋住他的路,榮聞欽面色一沉,非常不悅。
若是别人,早被他吓住,羅浮是跟了他多年的人,早就免疫了,他說“大少,我來是通知您,總裁要您去他的辦公室一趟。”
“跟他說我沒空。”要他去他就去,他沒那麽聽話。
“大少,今天上午我無意中聽說,總裁對和安陽的合作很敢興趣,他現在要您去他辦公室,應該就是爲了這個。”羅浮說完,看都自家大少的臉色轉爲陰沉,想了想,又補上一句。“總裁已經搶了我們幾個開發案,和安陽的合作再被搶去,您在公司的地位會動搖不說,跟我們長期合作的公司也會搖擺不定。”
話他隻能勸到這裏,怎麽決定,還是要大少自己下。
榮聞欽盯着羅浮看了幾秒,轉身回到辦公室裏,拿出手機開始打電話。
醫院,高級病房的某個樓梯間裏,安晨微和魯安和并排坐在階梯上,一起看着手機裏的視頻,兩人誰也沒說話,一直到視頻播放完。
安晨微将手機還給好友,魯安和接過手機時問她。“微微,你打算怎麽辦啊?”
“不怎麽辦。”安晨微神色淡漠,她不是敷衍好友,是真沒打算怎麽辦。
魯安和了解她,知道她怎麽說,就會怎麽做,提醒她說“如今網上那麽多人罵你,你什麽都不做,什麽都不說,她們隻會罵得更兇。”
“罵就罵吧,嘴長在别人臉上,手長在别人身上,我還能去捂住她們的嘴,不讓她們說話,砍了她們的手,不讓她們打字不成。”這些都不可能,所以,随便網上的人罵。
“的确不能。”魯安和洩氣的附和。
“安和。”喚了好友一聲,安晨微偏頭看着她。“你說,一個人的心是要有多扭曲,才能在自己的母親鬧着要跳樓時,不去勸,反而錄下視頻。”
沒看到視頻前,安晨微從上一世吸取的教訓中,得出的結論是,任靈悅隻對她安晨微一個人狠,看了視頻後她覺得自己錯了,任靈悅刷新了她的結論。
這世上,除了任靈悅自己,她對誰都可以狠,包括她的父母。
“你的意思是……”安和多聰明,聽了好友問自己的話,立馬就聯想到一個可能。“你舅媽不是真的想跳樓,而是和你表姐設局來套你。”
“昨天之後,任靈悅,元莉,任英豪,都不再是我的家人,甚至連親戚都算不上,以後你碰上了誰,都不必去理會。”這個很重要,必須跟安和說清楚,免得以後安和吃虧。
“我知道了。”安和點頭許諾。
安晨微笑了笑,這才繼續之前的話題。“元莉選擇我的房間,我的陽台跳樓,足矣說明一切,無非就是,任靈悅見我愈來愈不聽她的話,便想出讓元莉假裝跳樓,逼迫我給元莉下跪道歉,然後錄下視頻,再用視頻随時威脅我,羞辱我。”
“她們怎麽敢。”刷地站起身,魯安和氣得在原地轉圈圈,她們竟然要微微下跪道歉,還有沒有天理了。“豈有此理,真是豈有此理,這對母女怎麽這樣惡毒,活該成了植物人。”
成植物人都輕松了,要是此刻在她面前,她準一個一個丢下樓去,欺負她最好的朋友,找死的節奏。
“我都不在意了,你激動什麽。”伸手拉安和坐回自己身邊,安晨微說“惡有惡報,說的就是元莉,她和周醫生害我外公,後又和任靈悅算計我,老天都看不過去了,用慘痛的代價提醒她們,什麽叫想象很美好,現實很殘酷。”
“她們讓你下跪道歉呢,我能不激動嗎?”微微嘴上說的輕松,内心的失望怕也不少,魯安和心疼好友,伸手攬住她的肩膀,輕輕抱住她,給她無聲的安慰。
安晨微知道安和誤會了,不過她沒說什麽,任由安和抱着自己。
“微微。”魯安和忽然推開安晨微,一隻手扶着她的肩膀,遲疑了一下,心情沉重的問“網上的視頻處理過,你……你不會真向那樣的人下跪道歉了吧?”
就算微微沒抗住逼迫真給元莉下跪道歉,她不會看不起微微,隻會更心疼她,下跪道歉折磨的是心,折辱的是尊嚴,她絕對不會放過任靈悅,元莉已經得到教訓成了植物人,任靈悅的教訓就由她執行。
“自然沒有。”安晨微搖頭,父母在世時她都沒給父母跪過,怎麽可能給元莉下跪。“也因爲我說什麽都不肯下跪道歉,哪怕是任英豪和任靈悅一起逼迫,我也沒下跪道歉,元莉一時心急,才不小心從樓上摔下來,成了植物人,她一定做夢都沒想到自己有成爲植物人的一天。”
“她活該。”魯安和憤憤的說,知道好友沒跪,心情好了許多。
“的确活該。”安晨微贊同的點頭。
“微微。”握住好友的手,安和說道“我們想個辦法澄清,揭穿元莉和任靈悅的陰謀。”
“犯傻了不是。”瞥了好友一眼,安晨微分析給她聽。“視頻是任靈悅拍,又被她處理過,我現在澄清隻會起到反效果,讓人以爲我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給視頻的熱度再上一個台階,引更多的吃瓜群衆來看罷了,何必。”
魯安和說“你什麽都不說,吃瓜群衆又會認爲你是做賊心虛,躲着不敢出來。”
“所以啊,怎麽說,怎麽做都會被人說三道四,還不如晾着,省得費精神。”對網上那視頻,安晨微是真不在意,反而比較想知道另一件事。“對了,元莉真的成植物人了嗎?”
“嗯。”安和點頭。“聽說在急診室搶救了十幾個小時,直到今天淩晨五點多的時候,才從急診室出來,送進重症監護室。”
“植物人啊,苟延殘喘的活着罷了。”從此少了個禍害,安晨微站起身,拉了拉自己身上的裙子,說動“行了,我去看外公了。”
“高級病房外人進不來,外面就難說了,視頻裏你也出現過幾次,容易被認出來,你沒事别出去晃。”魯安和叮囑她。
“知道了。”安晨微笑着點頭,朝好友伸出手。
“做什麽?”看着面前的手,魯安和一臉疑惑。
安晨微說“我手機沒電了,把你的充電器借我用用。”
“拿去。”從護士服口袋裏掏出充電器給安晨微,魯安和的眸光落在她脖頸上的絲巾上,伸手拉了下絲巾說“大熱天,你圍着絲巾幹什麽,不怕悟出痱子來癢死你啊。”
魯安和調侃的話,讓安晨微臉一紅,中午醒來時,她去浴室梳洗才發現,自己脖頸上,胸口,都是榮聞欽昨晚留下的痕迹,從鏡子裏看都有些觸目驚心。她正苦惱要怎麽遮住,蔡叔讓女傭人給她送進房間的裙子,好巧不巧的順帶了一條絲巾,她當時高興極了,不然,她可不敢帶着一身的痕迹出門。
怕魯安和一個不小心把絲巾扯下來,安晨微急忙避開她的手,說了聲回見,頭也不回的離開。
魯安和看着好友逃也似的的背影,納悶的很久,卻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也就不想了,下樓上班去。
重症監護室門口。
急迫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坐在休息椅子上的任靈悅以爲是醫生或護士,看都沒看一眼,繼續低垂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坐在任靈悅旁邊的劉姐看了一眼,忽然瞪大眼睛,從椅子上站起來,回頭見任靈悅還坐着,用手輕輕搖了她一下。
任靈悅擡頭瞪着劉姐,眼裏是毫不掩飾的不快,劉姐尴尬的扯了扯唇,示意任靈悅看向前方。
任靈悅轉頭看過去,來人威嚴的臉龐,嚴肅的雙眸,再熟悉不過,緩緩站起身問“爸,您不是去公司了嗎?”
“劉姐,你先回老爺子那裏去。”任英豪沒立刻回答女兒的問題,先打發走劉姐。
“是,先生。”劉姐應了聲,勸任靈悅說“小姐,您别哭了,夫人那麽疼愛您,要是知道您爲了她哭的眼睛都腫了,一定會難過的。”
“劉姐,我沒事,你去照顧爺爺吧。”父親支開劉姐,顯然是有事情要和自己說,她當然不會留下劉姐。
“那我走了。”父女二人都打發她去照顧任老先生,她還能說什麽,劉姐再次叮囑任靈悅。“小姐,您一定要記得,千萬别再哭了。”
“走吧。”任靈悅不耐煩的朝她揮了揮手,嫌棄的表情,像是在趕什麽髒東西般。
“哎,這就走,這就走。”劉姐不敢停留,急忙離去。
任靈悅和劉姐說話時,任英豪轉身看着重症監護室裏,躺在病床上的妻子,明明隻隔着一道厚厚的玻璃,卻感覺像隔了個世界。
劉姐走回,任靈悅走到父親身邊,與他一起看着裏面躺着的母親,眸光裏有後悔,也有愧疚和恨意,父女二人誰也沒開口說話,靜靜地站立着,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任靈悅先開口打破沉寂。“爸,是公關部有了什麽事情嗎?”
“公關部什麽事情都沒有,有事的是你。”任英豪回答,語氣冷漠,眸光依舊在玻璃對面妻子的身上,結婚快三十年,他竟然一點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麽。
“我,我怎麽了?”任靈悅語氣平靜,心中卻打了個突,父親從未用這樣冷漠的語氣和自己說話,也從不在說話時不看自己,一定發生了什麽事情?
她不自覺地繃緊了神經。
“你還敢問你怎麽了。”倏然轉身看着自己女兒,任英豪臉色難看之極。“悅悅,我一直以爲你很聰明,對你寄予厚望,誰知道你今天竟然做出這麽愚蠢的事情,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